第 55 章

「與其去關心那些無關緊要的人，你倒不如想想怎樣安慰我，親愛的，你在我面前暈倒，第二次，是覺得我也和你一樣心大嗎？」

夏洛克狠狠咬著「第二次」這個字眼，他懷疑再來這麼一次，他那顆鋼鐵一般的心臟也要吃不消。

他坐在床沿，伸手撈起梅格妮綿軟的身體，緊緊將她抱進懷中。失而復得，他現在只有這一個感受。

過往的三十六年的歲月，並未讓他學會接受突然地分離和死亡。或者說，僅限於梅格妮跟他之間。

這兩天，他不止一次在想，如果梅格妮就這樣沉睡下去，永遠都不能醒來，他會怎麼樣。

那個答案讓他痛苦萬分，他恐怕會沉默地把自己關在房間很長一段時間，自我麻痹，以及用力遺忘，把記憶宮殿里屬於她的那個房間徹底關閉。

從此以後，恢復和以往那樣不斷破案的生活。

或許，還有另外一種可能。讓這個世界，跟她一起毀滅。

「讓你替我擔心了，抱歉。」梅格妮拍了拍夏洛克的後背，她的腰幾乎快要被他折斷了。

不過相比於這個令她窒息的擁抱，梅格妮想得更多的是要儘快恢復之前的記憶。她對哈德森太太那段被塵封的記憶十分好奇。

「幫我聯繫費爾醫生吧，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周五，清朗的好天氣已經是過去式，倫敦開始下起小雨，天空灰濛濛的，一片陰沉的氣息籠罩在這座融合了中世紀復古氣息的城市裡。

應夏洛克的要求，梅格妮休養了兩日才來接受心理治療。趁著工作日的最後一天，她擺脫了夏洛克的糾纏，獨自一個人開車來到漢尼拔·費爾醫生的心理診療所。

這座心理診療所坐落在泰晤士河畔的一棟獨立商業樓中，從他辦公室的窗戶望出去，便能看見綿綿的江水以及橫跨泰晤士河的橋樑。

若是晴天，還可以看見河面上來來往往的船隻，而現在只剩下滿江煙雨，水波浩渺。

窗戶隔絕了雨聲，德彪西的鋼琴曲在滿是蒼蘭清香的房間里回蕩。

漢尼拔的辦公室看上去非常不像是正常的心理醫生的辦公室，雖然它非常的整齊乾淨，獨具品味，近乎於強迫似的做到了裝飾上的對稱和諧

但是沒有人會在辦公室里設立一個吧台，並且各種廚房用品一應俱全。

梅格妮坐在吧台外面，西裝革履的心理醫生脫下了外套，淺灰色的襯衫外穿著一件黑色圍裙。衣袖挽到手肘處，露出小臂結實的肌肉。

他正在腌制等下要煎的牛排，來自法國的頂級夏洛莉牛肉，肉質均勻，富有光澤度。黑胡椒均勻的灑在紅肉上面，散發出細微的辛辣氣息。

「費爾醫生，你的手法真是前所未有的專業。」梅格妮撐住下巴，她的面前放著一杯伯爵茶，並不是隨處可見的茶包，而是用茶葉佛手檸檬等原料沖泡過濾后所得。

紅茶的清香淹沒了生肉的血腥氣，在鼻尖不斷盤旋，令人心曠神怡。

「當然，畢竟這是我們期待已久的晚餐不是嗎？正確的處理方式才能發揮食材最完美的味道。」漢尼拔目不轉睛地看著盤子里的牛排，好像那是他的情人。

頭頂暖色的燈光，籠罩著他那張被歲月留下些許痕迹的臉龐，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讓那鋒利且分明的輪廓，呈現出一副歲月靜好的柔和。

真是一張極具欺騙性的臉，要是他再年輕個十幾歲，梅格妮或許能從夏洛克這個深坑裡爬起來，然後爬上這座牆頭。

梅格妮端起紅茶抿了一口，剋制不去想那些明顯很不尊重心理醫生的畫面，用笑容掩飾她的遐思，「不得不說我已經期待已久了。」

漢尼拔抬頭看了她一眼，微微勾起嘴角。

腌好牛肉，等待的時間裡，他開始著手準備其他的菜色。從冰箱內拿出一塊新鮮的鵝肝，放在砧板上，一點一點去除表面的薄膜。

修長的手指握著一把小巧的尖刀，細緻的剖開鵝肝，將內里錯綜複雜的血管一一取出。

血跡沾染了他白凈的手指，但漢尼拔全然不在意，而是很享受這樣的過程。

在他優雅的表象之下，似乎隱藏著某種詭異的嗜血氣質，就好像他隨時能從一個食客變成一個殺手，毫不留情的對她刀刃相向。

不知是血跡太過刺眼，還是天生對於危險的警覺性，梅格妮產生了一些極其微妙的抵觸心理，讓她覺得這間冷冰冰的辦公室不是久留之地。

低頭把視線落在茶杯上，銀色的勺匙在茶碗里攪動出細微聲響。

這是麥考夫介紹的心理醫生，怎麼可能會出問題。

叮咚——

簡訊提示聲打斷她的天馬行空的幻想，掏出手機，是一條來自夏洛克的簡訊。

「要結束了嗎？」

梅格妮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手指飛快的在手機上打出一串回信。

「還早，但是我突然想要你陪我。」

很快，梅格妮收到了夏洛克的回信：「如果是你期待的話。」

放下手機，梅格妮抬頭看向漢尼拔，「醫生，你介意晚餐多一位客人嗎？」

大約一個小時后，晚餐上了桌，可口美味的食物按照法式料理的精美擺盤方式，堆疊在白色反光的碟子里。銀色的刀叉擺在一邊，看上去質感十足。

夏洛克在這個時候被前台的接待領了進來，他不知是出門太急，還是沒有打傘的習慣，頭髮和大衣上沾滿了濕漉漉的水珠。

「難道家裡已經窮得買不起雨傘了嗎？」梅格妮責怪了一聲，跟漢尼拔借了一條幹凈的毛巾，將它丟在夏洛克的頭上。

夏洛克沒有反擊，默默擦拭濕發。他承認自己收到簡訊的時候，充沛的多巴胺以及無處安放的荷爾蒙侵佔了他的腦子，讓他一時間成為了跟華生那樣一戀愛就變得格外愚蠢的生物。

他擦乾淨頭髮，在漢尼拔的邀請下入席。

桌上的菜色令人食指大動，只是如果盤子里的培根卷沒有刻意的做成玫瑰花的模樣，夏洛克的心情恐怕能夠更好一些。

很顯然，如果他今天沒有來的話，梅格妮必然會掉進這個不懷好意的心理醫生的圈套，被他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所吸引，說不定他還會給梅格妮下邪惡的心理暗示。

果然梅格妮身邊的老男人們，沒有一個好東西。

遠在政府辦公室里的麥考夫和正在義大利執行任務的哈利、梅林，同時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夏洛克的第一刀，便給了那朵玫瑰，惡狠狠地咀嚼后，將它們吞入腹中。

有夏洛克在場，漢尼拔並不像之前那麼健談。他只是偶爾說一句活躍氣氛，或是針對梅格妮的心理健康程度，問出一個又一個刁鑽的小問題。

酒足飯飽，心理醫生得到了他想要的所有評估，給梅格妮寫了一份診斷說明書：

有強烈的的依賴性（特指夏洛克），對心理治療過程仍有保留，表現出不信任、防備和警惕，且對於過去的記憶依舊有細微的排斥現象。

診斷結果：是否進行催眠治療恢復記憶，可依照患者個人要求。

「費爾醫生，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堅持恢復記憶，便可以接受催眠治療是嗎？」

漢尼拔點了點頭，催眠治療很簡單，但是現在困難的是梅格妮並不信任他，一個連對心理醫生最基礎的信任都沒有的病患，他是沒有辦法替她進行心理治療的。

「前提是，你必須要全心全意地信任我，我才能對你進行催眠引導。如果你不信任我，就算我為你治療一百次，你也沒有辦法將塵封的記憶挖掘出來。」

梅格妮覺得這很難，別說是才見過兩面的陌生人，就是華生麥考夫，她也不見得能敞開心扉。

她對夏洛克有雛鳥情節，這個世界上唯一相信並能交託身心的人只有他一個。

「或許，你對她進行心理治療的時候，我可以在旁邊陪著她。」夏洛克提議道。

說實在的，他也不是很放心眼前這位心理醫生。他總覺得這位心理醫生，不像他表面看上去的那麼簡單。

第一次見面，夏洛克幾乎沒能從他身上看出什麼東西，但這一次卻不一樣。心理醫生身上很多細節可以讓他推測出這個人的生活習慣，甚至是個人愛好。

但是這些表面的東西，對夏洛克了解對方並沒有多大的用處，他需要的是更加深層的線索。

可是除了這些，夏洛克再也看不出其他的東西。就好像他能夠看出來的，是對方故意想要讓他看見的。

不得不說，這個醫生讓夏洛克覺得有些棘手。

「費爾醫生，夏洛克的提議可以實行嗎？」

漢尼拔沉吟片刻，最終點了點頭，「這的確是個辦法，但是我不能保證一定有用。」

「讓我試試吧。」梅格妮下定決心。

眾人分享了梅格妮帶來的最後半瓶紅酒，從餐廳輾轉到隔著一排及頂書架的辦公區域內。

靠窗的窗檯下放著一張躺椅和一張沙發，旁邊開著一盞小檯燈，檯燈下放著綠植，旁邊的小桌子上，點著香薰蠟燭。

梅格妮到躺椅上躺下，在肚子上搭了一條薄薄的毯子。應心理醫生的要求，所有人都將手機調成了靜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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