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司樂轉著腦子使勁思考現在該怎麼做。

說實話，作為一個接受過教育的三觀正常的人類來說在看到面前的人這樣卑微低聲下氣的請求一小份用於果腹的食物的時候，大多數人的同理心都會讓他們答應的。

也包括司樂，畢竟對方這麼可憐，雖然他吃了一些作為商品的食物，但他也在店裡呆了好一會了，系統也能吸收一些能量，所以就算對方沒錢支付再給一些食物也不是不行，他和系統大體是不虧的，就算虧也不會虧太多。

從小生在在和平年代的司樂根本就沒見過有人會因為一小份食物就又是下跪又是磕頭的，不得不說這對他來說是一個很大的衝擊。

他的同理心和他被教導的善良讓他是要答應的。

但是，然後呢？

他和系統大體是不虧的，但也不賺，頂天了最多收支打平。

這次他同意了那下一次呢？下一次又是一個挑戰生活困難程度下限的客人呢，他還要繼續同意嗎？

他的目標什麼時候才能實現呢？先是完好的家庭遭遇變故，再是他本人差點逝世，莫名其妙的在陌生的地方開始了他毫無經驗的事業，他不怕不慌嗎？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迄今為止，司樂十分想他的父母，每天都想。

而且，司樂知道，雖然系統從沒有和他說過但他感覺得到，系統十分需要能量，他模模糊糊能知道的是系統需要能量做一番大事。

他不能只代表他一個人。

司樂抿了抿唇看著跪在他面前的奧斯維得說道：「可以，但你拿什麼交換呢？」

對方刷的一下直起了身，動作太大導致他黑色的兜帽落了下來露出奧斯維得短短的銀灰色頭髮。

司樂：噫！！！

天！他果然不止四隻眼啊！！

四隻眼和六隻眼的視覺效果到底是不同的，雖然司樂已經做好了他還有眼睛的準備，但一下子六隻血紅的眼睛盯著他還是那麼有點讓人發麻。

奧斯維得泄了氣，他像是被抽幹了渾身的力氣跌坐在腳後跟上，聲音混含著失落與無可奈何甚至還有點自暴自棄：「...對不起，我沒有足以能交換的東西...」

對方像在雨中被人踢了一腳的小狗的樣子讓司樂不自在的虛心起來，他補救的開了口。

「不不不，你可能搞錯了什麼。」說著，司樂帶著一種看朕替你打下江山的氣勢指了一下周圍：「如此所見，我並不缺乏食物。」再看了一眼對方落魄的衣著補了一句：「我也並不缺乏錢財。」

「所以，我並不看重交換物的外在價值。」司樂讓自己的視線儘可能的聚攏在對方頭髮上，聲音放輕放緩充滿了誘惑力。

「你可以給我一束花，你也可以給我一棵草，你甚至還可以給我一塊石頭......我想要的......無論什麼，只要是你給的。」

司樂特意把重音壓在了最後三個字上。

奧斯維得耳邊拂過面前這位大人帶著些許異域風情的聲調，呼出的氣流彷彿灼傷了他的皮膚，奧斯維得的六隻眼裡全都倒映著對方彎下腰對自己微笑的樣子，鼻尖瀰漫著甜膩的馨香。

司樂期待的望著跪在他面前的奧斯維得，對方眨著眼睛愣愣回望著他。

奧斯維得露在外面的古銅色的肌膚讓他看起來像是能立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的銅像。

——我都暗示到這個份上了，哥們你也動起來啊。

——扒著門口往裡面搬石頭就行了啊！

奧斯維得抬起頭呆愣的回望回去，六隻眼睛同時眨了眨，濃密過頭的眼睫毛像扇子一樣司樂感覺自己都被吹到風了。

「如果你實在想不到的話就從門口搬些石頭如何？」最後無可奈何的司樂覺得還是實說了拉到。

奧斯維得依舊像一個被時間凍結的銅像一樣保持著不可置信的呆愣的模樣。

這樣不行。

對方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在侮辱他啊？

司樂心裡的小人在現在寂靜的八目相對的情況下瘋狂的打著滾。他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表達能力都退回給了自己的幼兒園老師。

看著對方一臉茫然的樣子司樂咬著牙想著乾脆把對方扒光算了。

等等！這個可以有！司樂覺得自己是個天才。

司樂兩眼放著光的把奧斯維得上下掃了一遍。

披風的話，人家可能要遮臉擋太陽啊啥的，不行。

上衣和褲子的話，看著人家那薄薄的一層，總不能讓人家裸奔回去，不行。

其他的話......對方一窮二白的樣子身上真不像能藏東西的，然後司樂就注意到了對方從披風下露出的一點圍在脖子上的......圍巾？

「你想好了嗎？」心裡差不多有想法的司樂問了出口。

對方估計也反應過來了，奧斯維得抬起手放在了脖子左側，臉上夾雜著忍耐、皺眉卻又有點解脫的複雜表情。

這圍巾難道是重要的東西嗎？遺物之類的？司樂一時間自己倒開始猶豫了。

定了定神，司樂決定先打探一下：「你有過重要的人嗎？無論是從前或現在，親人朋友或愛人？」

奧斯維得臉上慢慢帶起了微笑，當他笑起來的時候恐怖嚇人驚悚之類的形容詞就離他遠去了。他好像想起了什麼，溫柔這個詞浮現在他臉上：「我只有一個妹妹，從始至終。」

很好。

司樂臉上也同樣勾起了微笑。現在可以確定那圍巾不是什麼遺物之類重要的東西了。

就決定是你啦，圍巾！

不過由於不知道那條像是圍巾的東西怎麼稱呼，司樂決定含糊過去：「我想，你已經決定好了？」

奧斯維得看著對方緩緩的笑了：「是的，大人，我知道了。」然後他小聲的說了句父神......聲音太小司樂沒有聽清。

在奧斯維得開始動手解下他的披風的時候司樂貼心的轉過身扯下掛在貨架上的塑料袋開始裝起了食物，以餅乾麵包之類飽腹感較強的為主。

心裡默默算換著一條圍巾的價錢可以買多少東西的時候想到是要給妹妹的東西司樂又多塞了幾包□□糖進去。

女孩子應該會喜歡甜的。司樂想著。

撕拉一聲突然響起。

脫條圍巾這麼用力的嗎？司樂有點茫然不知道該不該立馬轉過身。

難道......

圍巾那玩意是長身上的？？？

一臉驚恐的司樂轉過了頭，回過神，奧斯維得已經基本整理好了衣著，正在戴他的兜帽，半張臉又被陰影所覆蓋。

還好還好。司樂心裡的小人輕拍著心臟想著沒有血呼啦一片來刺瞎他的雙眼。

司樂眨了眨他的眼睛，沒看見應該給他的東西。

圍巾呢？？

奧斯維得露在外面明明是古銅色的肌膚硬是像漂白了一樣白了一個度。

他深吸了一口氣，一隻手緊緊捂住脖頸，另一隻手緊緊握住了什麼，太過用力而發著抖。

司樂突然覺得好像有什麼超出了預料。

奧斯維得跪坐的姿勢發生了變化，他挺直了背，血紅色的眼睛們像是有火在燃燒，他一眨不眨看著司樂，握著東西的手慢慢在司樂眼前鬆開，黑色的爪子般的手心裡是一片金色的鱗片樣的東西，偏細的末端還沾著銀色的液體。

司樂發獃一樣就那麼盯著鱗片。

奧斯維得就這麼捧著，只是慢慢的隨著時間的推移開始顫抖起來，紅色的眼睛們像是蒙上了一層黑霧，明顯的悲傷從他微顫的眼睫毛都能觀出一二。

司樂覺得他再不接受的話面前的人恐怕會當場去世。

沒辦法，司樂雙手接過那小小的比指甲蓋大不了多少鱗片。

——總覺得好像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被拿走鱗片的奧斯維得隨著司樂的動作像是被抽走了脊樑，他一下子終於脫力似的半癱倒在水泥地上，劇烈的喘著氣，捂著脖頸的手把脖子處的皮膚都顯出了太過用力的紅，他看著司樂，隨著吐息慢慢顫抖的睫毛揭露了他的疲憊，臉上卻帶著莫名類似釋然的笑容。

奧斯維得仰起頭，他看著司樂露出了笑容，像是水鳥的翅尖掠過湖面浮起漣漪般的清淺。

他說：「現在，我是您的了。」

語畢，奧斯維得俯下身，額頭虛抵著司樂的毛絨拖鞋面，聲音沉重又肅穆，如同教徒在像他的神明禱告：「父神在上，在安頓好格麗蕾絲的時候，我將再次歸來，屆時，靈魂將完完全全屬於您。」

司樂在他開口的時候就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司樂：？？？

——誰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我成人販子了？？？

#論我明明是開超市的，好像就變成人販子了呢#

司樂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捧著鱗片都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的。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司樂肯定，這其中一定有誤會。

猶豫了一會，他張了張嘴：「你確定......」你要給我這個嗎？

對方在他開口的時候已經站了起來，並且打斷了他：「以父□□義發誓，我所說的句句屬實。」

司樂：....行吧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二人八目相對相顧無言，司樂在思考要不要繼續追問，奧斯維得好像在等待他做什麼的樣子，最後太過尷尬司樂決定將錯就錯，為了打破沉默他抓起裝的滿滿當當的塑料袋塞給了奧斯維得並口述了吃剩的包裝該怎樣處理。

奧斯維得到門口的時候頓了頓突然轉身彎下了腰，司樂怕他一言不合又要下跪連忙拎著他的領子強硬的把人架了起來嘴裡也開始胡言亂語：「男兒膝下有黃金，雖然我不知道你們那裡有沒有這個說法，但我希望你能記住這個道理，跪天跪地跪父母，不該跪的別跪。」

然後在奧斯維得愣神的時候把他連推帶搡的弄出了門外。

終於在木門消失的時候司樂也向脫了力一樣一屁股坐在了塑料凳上。

「統子，我怎麼覺得這麼累呢？」

司樂怎麼樣系統無所謂，反正這個熱鬧還有宿主吃癟的情況是看的身心舒暢，花生瓜子吃的恨不得再來聽可樂。

系統也樂呵呵開了口：「你賺了呢，各種意義上的呢。」

司樂想了想系統的話掏出了剛才被他放在兜里還帶著銀色液體的鱗片：「這玩意很值錢？」

系統回到：「對，很值錢，沒看出來你還有賣一賺一的功夫啊。」

司樂不是很明白：「啥？」

「你不是除了這玩意還把人家的東西留下來了嘛。」

司樂轉頭一看，驚了。

原本是門的地方地上有條圍巾，正是他一開始想要的那條。

司樂突然想到了什麼，他崩潰的捂住了頭。

要死。

人家本來是想拿回圍巾的，被他轟出去了。

怎麼辦，在線等，挺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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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樂：完了，我不僅成為了人販子，還成為了強搶東西的惡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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