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甜膩的腥味。

司樂不知道為什麼睜不開眼。

破碎的、冒著雜亂閃回的畫面突突的衝擊著他快要報廢的大腦，疼痛到快要炸裂的太陽穴無比強烈的彰顯著存在感。

司樂覺得他在痛苦的尖叫，但又好像沒有，僅存的不知是否真實的理智判斷出大腦並沒有接收過超過80分貝的聲音，強烈的暈眩感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漂浮在天上，像是洗衣機脫水模式下經受著閃電和暴雨的洗禮。

他應該是睜開了眼才對，但是眼前只有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盡全力抽搐著眼部肌肉，他還是什麼都看不見。

稍稍回籠的意識，他終於感受到了什麼。

他好像躺在了什麼堅硬的平台上，奇奇怪怪的烙印或者說花紋硌的他背部一陣一陣的疼，他好冷，像是躺在了一塊冰上。

像是腐爛一樣的甜腥味更濃了。

好消息，他的手指能動了。

司樂蠕動著僵硬的小指，不同於身下堅硬平台的滑膩觸感好半晌才經過卡殼的大腦反應出來，他的指尖像是泡在了某種略帶粘稠的液體里。

司樂似乎聽見了笑聲。

輕柔的、好像在月光里樹蔭下乘著涼看著螢火蟲的那種似乎連身心都被治癒的無比動聽的聲音，稍有些聽不真切卻又給那笑聲蒙上了一些虛幻的色彩。

「醒了嗎？」

那個似乎帶著笑意的聲音問。

有隻比司樂現在溫度稍微高一點的手在他的發間摩挲，說實話很舒服但司樂微妙的認為對方只是略有興緻的好像在摸一隻暫時看上眼的小狗。

帶著居高臨下的憐憫的喜愛。

這個想法突然出現在他的腦海里，他不禁有點惡寒。

眼皮上突然多了一種麻癢的刺激，司樂才發現原來他處於一直沒睜眼的狀態。

酥酥麻麻帶著絲絲癢意，司樂覺得那好像是一縷頭髮剛好擦過了他的眼睛，因為他聞到了清新的像是和艾倫卡一起呆在花園裡空氣中瀰漫的植物的香氣。

還有熾熱的氣息。

潮濕的、滾燙的氣息斷斷續續噴洒在他的鎖骨之上，並且還有往上的趨勢，熾熱的氣息，慢慢經過了他的喉結，他的側臉，擦過了他的鼻尖，最後一陣一陣鋪灑在他的眼睛上，被氣流經過的地方泛起了一陣潮濕的黏膩。

明明對方沒有接觸到自己，司樂硬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種明明沒有觸碰卻比被舌尖舔舐還要讓他全身惡寒，被氣流拂過的地方他的汗毛根根豎起。

究竟是怎樣的姿勢才會讓他的眼睛被髮絲拂過鎖骨被呼出的熱氣感染呢？

司樂認認真真思考了三秒。

他想要報警。

他聽到了略帶享受的哼聲，類似於人體的重量大半都壓在了他的身上，司樂略微不自在的動了動眼皮。

他莫名覺得自己被一隻受了傷家都沒有的流浪狗給撒嬌了。

就這麼被迫的司樂不得不感受了一會，發現對方還好並沒有做太過分的事，只是享受似的把頭埋在他的頸窩。

他反而替對方有點傷心。

這個人斷斷續續的嗅聞似乎是在通過他身上追尋著什麼，他感受到了對方深可見骨的思念，他再次回憶剛才的呻吟越發覺得那只是失而復得的泣音。

對方通過司樂好像只是找尋著某個不存在的影子，一邊害怕著不是卻又固執的尋找著。

對方快要窒息的感情司樂感受到了，他覺得對方心裡一直下著連綿的雨，直至追尋到了思念至骨的某個人微弱的幾乎不存在的氣息才放了晴。

「果然在啊......」對方低低地呢喃。

「......終於......終於......快要見到你了......」

喑啞的呢喃司樂總覺得對方快要哭了。

對方埋俯在他的頸間，似乎真的在哭泣。

好消息是司樂終於睜開了眼，對方也剛好抬起了頭。

他看到了石壁上輪換著彷彿在流動的光暈，以及在流轉的光暈里被照亮了的人，和對方那一雙霧蒙蒙如同星辰在裡面墜落的眼睛。

還有對方那張漂亮的不似人的臉上詭異的潮紅。

對上了司樂的視線，對方那張潮紅的臉上露出了興奮的笑容，嘴唇有著濕潤的透亮，他帶著那一頭就像月光凝結成的長發又一次俯身在了司樂的頸間。

但是司樂冷漠的再也不心疼對方了。

因為他是果著的。

——嗯，還是全果。

「......我好想你啊，菲斯希爾......」對方帶著哭腔的呢喃。

「那個......」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開口還是沙啞的司樂剛想這麼問道。

「閉嘴！」

好像戳動了對方某個點，他開始咆哮起來，精緻的臉上滿是青筋，表情猙獰到連脖子都帶著潮紅，他惡狠狠用著讓人窒息的力道捂住了司樂的嘴，垂在發間的手指霎的收緊，頭皮的刺痛讓司樂瞬間流出了眼淚。

「對不起......」對方又鬆開了手，臉色驚慌到好像是發現自己做錯了事的孩子，他又讓自己變回了那張笑著的臉但司樂怎麼看怎麼扭曲，對方纖細的指尖撫去了司樂眼角的淚水，他頂著一臉的青筋對司樂笑的輕柔。

「再說一個字我就讓你的舌頭立刻消失。」他笑的無比的輕柔。

然後又帶著無限的柔情埋在了司樂的頸間，似乎再度追尋起了某種讓他瘋狂的味道，司樂發現對方好像更在乎他的右臉，熾熱的呼吸一直在那附近徘徊著。

這人怎麼看怎麼不正常！司樂在內心咆哮著大喊系統救命。

但是系統並沒有理他，或者說......

並不在他的身邊。

司樂的瞳孔緊縮。

他想起來了。

「啊......終於可以見到你了......」對方又開始了那種潮濕的呢喃，他蜷縮在司樂身上似乎回到了某種滿是安心感的巢。

「菲斯......菲斯......」他凄婉的呢喃起來，像是雛鳥瀕死的哀鳴。

「我等了你好久......」

「但是......終於......」

「......果然我那麼多年的布置都是可行的......」

對方喃喃的蹭著司樂的右臉，帶著快要溢出來的甜膩。

司樂突然止不住的顫抖。

他看到了......

因為突然趴下下意識推著對方肩膀的手摸到了一片濕濡，滑膩的詭異手感讓司樂意外的頓了一下，他在光里張開手心。

——一片血紅。

司樂的瞳孔緊縮，身上的熱源好似也隨著視線的擴張變得讓人作嘔，他的喉嚨失去作用的發出了嘶啞的咯咯聲。

他才反應過來，不只是手心，他全身都浸透在血紅色的液體中。

司樂終於知道哪怕在大腦重新運轉之前比意識更先一步被嗅覺捕獲的氣味是什麼了。

他太熟悉這個了。

「......但是，還不夠啊......」

帶著顫抖的笑聲響起，空曠的密室把它迴響成更癲狂的存在，司樂能感受到對方胸腔瘋狂的震顫。

他下意識轉動著僵硬的發出骨脆響的脖子。

然後對上了一雙倒影著他煞白臉色的眼睛。

對方滿面潮紅，笑容充斥著血腥味。

「......還不夠啊......」

......

司樂拖著艾倫卡步履蹣跚的往偏僻的地方挪。

他的鼻尖充斥著他最熟悉但也最厭惡的味道。

他走的有點艱難。

因為人馬這種生物實在是太重了！

司樂用力到滿面猙獰。

思維已經有點渙散的艾倫卡晃晃悠悠的抬起腦袋，無力的四肢順著對方的力道半走半拖行，他的視線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看不見了。

並不怎麼擔憂只是有點可惜的艾倫卡跟從著暫時還存在的聽力動了動腦袋，下巴果然觸到了毛絨絨的東西，他滿意的眯著眼睛。

「把我放下吧。」他把頭從司樂的腦袋上挪走，無比平靜的說。

「閉嘴！」司樂煩躁的頂了一句。

「你明明都拖不動我了不是嘛。」艾倫卡輕鬆的笑笑，從喉嚨里湧上來的液體被他在咽回去。

可能沒成功，因為他發現拖著他走的人呼吸一下子就變了，他能感受到對方強行動起來的身體，他在心裡平靜的估計自己還能活多長時間。

好像沒多久了。

那算了，繼續休息吧。

他理直氣壯又把腦袋擱在了司樂的頭頂，享受似的蹭了蹭。

「你TM在想什麼鬼東西？」艾倫卡聽到了腦袋下的人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聲音。

難不成他猜到了自己在想什麼？

多讓人開心啊。艾倫卡這麼想著，忍不住發出了低低的笑聲，更多液體爭先恐後涌了出來。

「嘿，遇見你還挺開心的。」他咧著嘴笑道。

「住嘴吧你！」對方煩躁的回了他一句。

撐著他的身體年輕又富有著活力，滿滿都是生命的氣息，艾倫卡留戀似的忍不住又蹭了一下，再度開口：「我覺得還是聽我的建議比較好喔。」

「煩死——卧槽！」

兩人都倒在了泥濘的地上，濺起的泥點糊了兩人一身。

艾倫卡聽見了對方罵罵咧咧的聲音：「讓你閉嘴你偏話多，現在好了，這種時候兩人還一起玩泥巴你開心是吧——」

艾倫卡沒忍住又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咳嗽，對方的話他聽起來也有點模糊了。

「——你身上是怎麼回事？」對方突然急促的問道。

糟了，艾倫卡眨了眨早就看不見的眼睛，他能想象對方估計一臉快哭的樣子。

「沒什麼，小小的一個詛咒而已。」

「你他娘的全身都開始腐爛了你跟我說小？？？」

誒呀誒呀，好像真的哭了啊，艾倫卡升起了一丁點的歉意，當然更多的只是可惜沒看到對方的哭臉。

太可惜了。

「那我是不是聞起來糟糕的像是壞掉的麵包？」艾倫卡問。

對方好半天才回答：「......不止，像是發酵了一周的鹹魚。」

艾倫卡笑的撕心裂肺的咳了起來。

「......好了，你快走吧。」笑完之後的艾倫卡說。

他想閉上眼安靜一會的時候被人拽著手臂硬生生扯了起來。

艾倫卡混沌的大腦開始回憶自己的體重對於人類來說過於龐大究竟是不是事實。

對方架起了他艱難的動了起來。

不過以艾倫卡現在的感知也能感受到前進的速度究竟有多麼讓人絕望。

「唉，為什麼這麼不聽話呢？」他忍不住帶著笑意問。

「我只是個早就該入土的人馬而已。」

「詛咒......是怎麼回事？」對方的吐字已經不清晰了。

「啊哈，你說這個啊。」

「不管是魔法還是武技我都不能用了而已，後果就是你現在看到的這樣啦，平常都能用捲軸應付一下，看來今天不行了啊。」

「那你——」

「噓......」艾倫卡帶著笑意呢喃。

「聽著，樂，後面的追兵要追上來很快，咱們是逃不掉的。」

對方看起來還想說著什麼，不過艾倫卡還是再度蹭了一下毛絨絨的頭頂開口：「放心好了，你不會有事的，你記住，拿著我的屍體——隨便哪的一部分都行，見到了那人之後你要是生氣的話就直接拿我砸對方臉上就行。」

艾倫卡慢慢的笑了起來。

「然後要做的只是大搖大擺許下一個讓被抓的人都回家的願望就行，你就可以接你家的小女孩回家啦。」

「......你就這麼確定嗎？」對方的聲音低沉到艾倫卡一度聽不清的地步。

「當然啊。」他用臉頰蹭了一下對方的額頭，「別看我現在這樣，在以前怎麼也得算整個大陸前十吧，我都收到了這樣的詛咒，怎麼也得給對方還禮你說是吧？」

「他不得不答應。」

想到了什麼艾倫卡噗的笑了出來，「當然我建議你別許太過頭的願望，不然對方氣急敗壞把你切成片的話我也攔不住——因為我已經入土了啊。」

「好了。」艾倫卡最後一次感受了一會毛絨絨終於移開了腦袋，「隨便挑一塊你喜歡的部位拿走吧。」

「嗯......雖然你只要拿著我的話被抓回去應該也不要緊，畢竟最終目的都是要去見他的——當然我的建議是你拿了我就快走，被這麼抓回去也太沒面子啊。」

「從正門殺過去多有氣勢啊哈。」

艾倫卡睜著眼睛看向了應該是對方眼睛的位置，他總感覺能看到對方在哭的臉，「我好像也沒有值錢的東西送你，就把那個我划拳贏來的東西帶走吧。」

他閉上了眼睛準備就這麼睡下去的時候......

——臉上挨了兩巴掌。

艾倫卡：？？？

「自我犧牲的奉獻很帥嗎？」司樂看了看通紅的掌心，「現在這種『我活不下去了你要好好替我』的劇情已經爛俗到沒法看了。雙黑然後去報仇的戲碼才能吸引到觀眾好嗎？」

「雖然我也不確定對於不想活的人來說該不該伸出援助之手還是放任他追求自由，就好像我對你的過去一樣不知情，但現在的我只能確定一件事。」

司樂居高臨下睨著像條死狗一樣賴在地上的人馬。

「現在明明不想死，那就給我好好活。」

艾倫卡有些茫然的眨著眼睛。

「——艾倫卡，我一直覺得當任何一條生命想要活下去的時候我們要做的就是好好守護它們，不能辜負他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然後繼續努力，讓失去了活下去意志的生命誕生出活下去的勇氣。」

好像有人在耳邊說著什麼。

「這才是我們存在的意義啊，我親愛的艾倫卡還有尤赫莉婭。」

樹蔭下的人在陽光下笑的溫柔，那張漸漸被遺忘的臉好像和面前的人類慢慢重合。

「你護了我一路，現在聽著，好好休息，換班了！」

艾倫卡能感受到對方把什麼塞進了他懷裡，但是漸漸消失的意志讓他無法阻攔對方了。

他最後聽到的就是對方十分輕緩的說了一句：「我們的生意還沒有做完呢。」

「你要的東西進貨時間有點長，慢慢等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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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的跑的沒邊了終於把主業拉出來溜溜了，這叫做人不能忘本（不是——

怕我的讀者誤會，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轉世替身梗，司樂就是司樂，僅此而已。感謝在2021-02-2521:39:41~2021-02-2821:49: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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