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斬前塵－緣今生

江湖上有句話流傳很廣：「南山巔上火麟烈，北海潛深雪飲寒。」

這句話的前半句，講的是一個劍客——「南麟劍首」斷帥，以及一柄劍——「劍中邪神」火麟劍！

後半句講的是一個刀手——「北飲狂刀」聶人王，以及他的佩刀——冷刃冰心的雪飲刀！

這一南一北兩大高手一個享譽天南，一個橫行塞北，乃當世武林頂尖的翹楚。

三年前，痛失愛妻之後，斷帥曾經一度自暴自棄，自甘墮落，將振興斷家的祖訓與絕頂劍手應有的自尊自豪拋諸腦後，只是沉浸在絕望的喪妻之痛中無法自拔。

而現在，回顧先祖壯烈事迹之後，斷帥早已一掃喪妻之後的陰霾和遲疑，重拾絕世劍客的奮進之心，劍鋒所指，欲以自己高超的劍術和祖傳至寶「火麟劍」，挑戰那隻聞其名素未謀面的、能與自己南北齊名的刀法高手。

一劍在手，戰意狂燃！

斷家大宅的大堂之中，斷帥與朱萌萌這對父子，此刻正大眼瞪小眼，誰也不相讓。

「老爹，我要去看雪飲刀！」朱萌萌小眉毛糾結成一團，鼓著腮幫子道。

「不行，你給我老老實實呆在山下孫大媽家，別整天琢磨著亂跑！」斷帥對豬某的非分之想毫不理會。

「老爹，我要去看雪飲刀！！！」朱萌萌小眉毛更加糾結了，雙眼圓瞪，腮幫子一鼓一鼓。

「乖，老爹回來給你買糖吃！」斷帥再度無視了豬某爆棚的殺氣值。

「老爹，人家要看雪飲刀嘛~~~」無奈之下，朱萌萌同學只得再次使出殺手鐧——裝呆賣萌**！

可惜，這次老爹斷帥沒有像以往那樣敗下陣來，依舊不為所動。

這場大眼瞪小眼的對抗戰，最終以朱萌萌同學的全線敗北而宣告結束。

此刻，沮喪的豬某正如消化不良的蛤蟆一般五體投地的癱在自己的小床上生悶氣。

「看來老爹是鐵了心不讓俺老豬如願了……不過，話說回來，老爹去挑人場子還帶個三歲大的小毛孩，確實不太妥當丫……雖然俺知道這次老爹註定是無功而返……」

朱萌萌趴在床上，一隻小肉手托著胖乎乎的腮幫子，想道：「要怪還是怪自己太小了吧，這樣也好，俺老豬目前人小體弱，神功未成，闖蕩江湖未免太早。再等個幾年，待俺武功大進，到時候有的是機會！」

豬哥自我安慰道。

「讓俺好好想想，最近有什麼事發生……」朱萌萌現在就開始謀划他未來的「藍圖」了。

「貌似俺老爹挑戰聶人王未遂后不久，聶風老娘就會和破軍私奔，可惜，這爛貨轉手就被破軍當籌碼換成了『殺破狼』秘籍和貪狼天刃。所以說紅杏出牆，真是害人害己丫~」朱萌萌掰著手指老氣橫秋的想到。

「貌似明年，絕無神大軍會來襲神州，卻被借死歸隱的無名一人一劍，打得棄甲而逃！」朱萌萌繼續道：「霍家莊貌似也是在明年被雄霸派人給滅了的吧，可惜俺老豬現在人微言輕，要不然說不得得幫上一把，至少救出個霍步天吧……」

「哎呀哎呀，真頭疼！」朱萌萌胡亂甩了甩手，想掃去這鬱悶的念頭。

「還是老老實實練功吧！就我現在這個小身板，想什麼都太早了！」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朱萌萌終於認命了，還是腳踏實地，一步一步的來吧。

第二天一早，朱萌萌就被斷帥領著，送到了山下斷家村的孫大娘家——這是他此生出生的地方啊！

斷帥拿出一些碎銀子——他僅有的錢，硬是塞給了堅決不肯收的孫大娘，關照朱萌萌了一些事後，就提著火麟劍，風風火火的踏上了征程。

看著斷帥漸行漸遠的背影，朱萌萌突然感覺有點辛酸——

老爹一直期盼著、努力著振興斷家，卻一次又一次的被殘酷的現實所打擊。

這次挑戰，父親磨劍一個月，將戰意積蓄至頂點，卻註定遇上封刀歸隱的聶人王，從而敗興而歸。

朱萌萌知道，在原來的歷史上，受此打擊之後，斷帥就此偃旗息鼓，心灰意冷，歸家之後一心一意培養自己的兒子斷浪，直至斷浪八歲那年，水淹大佛膝，火燒凌雲窟之際，方與聶人王刀劍對決，一償夙願。

不知不覺之間，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三年多了，朱萌萌已經漸漸淡忘了原來那個世界的人和事，關於那個世界的一切快樂、悲傷、憤怒、絕望，那些曾經刻骨銘心的一切一切，都彷彿隨著時間齒輪的碾壓而煙消雲散。

他本以為自己這個外來者能夠做到隔岸觀火、作壁上觀的當一個看客，瀟洒的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但他發現他錯了，錯得厲害。

他本就是個單純的人，感情單純卻分外重感情。

斷帥這三年來的真心相待，讓他找到了「回家」的感覺。

他現在已經漸漸遺忘了自己是朱萌萌，他現在有個新的名字——斷浪，他有個新的身份——斷家第五代後人，南麟劍首之子！

「孩子，來，讓大娘看看！」朱萌萌神遊天外、心湖激蕩之際，身後傳來一個蒼老而溫柔地聲音，「好孩子，三年沒見你，都長這麼大啦！」

朱萌萌平靜了一下紛亂的心緒，轉過身，身後的孫大娘讓他有種分外熟悉、親切的感覺，這種難以言狀的感覺一下就拉近了朱萌萌與孫大娘的距離。

「話說，三年前，還是大娘我將你接生下來的呢！那時候你只有那麼小，哭聲卻格外的響亮呢！」

孫大娘一臉的懷念之色，手裡還比劃著，嘴裡絮絮叨叨的說到。

聽到這兒，朱萌萌終於想起來了，當年將他捏著脖子從母親體內拖出來的人，原來就是孫大娘啊！難怪這麼親切。

「你的娘親真是個了不起的人啊！」孫大娘似乎想起了三年前初冬的那天，感慨萬千的說到。

「哎？」朱萌萌不明所以，何以孫大娘對他這個素未謀面的娘親如此推崇。

朱萌萌出生至今，三年間，父親斷帥對其母親隻字不提，朱萌萌一開始對這個家也沒有什麼歸屬感，斷帥不提，他也不問。

後來日漸融入這個世界后，卻隱隱知道，自己的娘是父親心底的瘡疤，自然不會沒事找事讓父親憶起昨日傷痛。

「還記得當年，你父親抱著你娘送來我這裡的時侯，你娘已奄奄一息。她先天體弱，當時又營養不良，所幸的是，尚有方子能救回她一命，卻保不住肚子里的孩子啦。」孫大娘一邊回憶，一邊娓娓道來，「但你娘不顧你爹的阻止，一門心思就是要把你這個小鬼頭生下來，還記得當時她說『她想當母親，哪怕只有短短一天。』」

「所以說啊，小鬼頭，你有這世界上最好的父母——一個為你甘願犧牲自己的性命，一個為你放棄了自己的終身幸福，所以，你可一定要健康、幸福的長大啊！」

孫大娘說著，愛憐的輕撫著朱萌萌的腦袋。

此時的朱萌萌早已淚流滿面，他終於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曾經有一個人為他心甘情願的獻出了生命，這個人是他的媽媽！是他的娘親！

而他的父親斷帥，要做出這個痛苦的決定，親口葬送自己的愛妻，他的心一定早已千瘡百孔、體無完膚。

但他非但沒有一點點仇視自己這個「奪走」他畢生摯愛的傢伙，反而含辛茹苦的將自己養大。

三年來，自己無數次對他惡作劇、整蠱捉弄他，他都淡淡一笑而過，沒有絲毫的不耐煩，即使是初喪愛妻的那一年，他也沒有給尚在襁褓中的自己一個壞臉色，沒有對自己說過一句埋怨、發泄的話語！

而上次，自己偷拿火麟劍事發后，他也是關心多過於惱怒，他眼裡透出的濃濃關懷，自己感覺得到。

「從此往後，這世上再無朱萌萌，只有斷浪！我的父親是斷帥，我的母親永遠活在我的心裡！」朱萌萌，哦不，現在應該叫「斷浪」，抹乾了臉上的淚水，心中暗暗宣誓道。

多年之後，斷浪問自己老爹斷帥，當年恨不恨自己這個討厭的小鬼。

兩鬢微斑的斷帥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雲淡風輕的笑道：「你娘是我今生唯一深愛的女人，而你，是我最深愛的女人，心甘情願用自己的命換來的！」

斷帥看著不遠處逗著懷裡孩子的倩影，接著說道：「所以說，臭小子，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連帶你娘的那一份，幸福的活下去！娶妻生子，慢慢變老，最後，還要帶著微笑告別這個世界！」

拍了拍斷浪的肩膀，斷帥微笑轉身，清癯的背影釋懷而洒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