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三十三天離恨天,一眾大能匯聚,哪怕立侍最外圍引路迎接端茶倒水的,也在諸多小世界被稱之為神。
站在主位神君身後的白露略有些走神,這神界說了算的,幾乎都在此地,這樣的陣仗已經多久沒見過了?上次,也是這天道刑雲出現的時候吧,天道刑雲啊……
天罰殿殿主此時顯長須長發的威嚴相,出聲隱隱帶著雷霆萬鈞之勢:「大膽小神!竟敢違反天律以神力干擾小世界,天道刑云為證,爾還不速速認罪!」
聲如利劍,直直刺向大殿正中蒲團上跪坐的女孩。
按人間的年紀,這女孩也就十幾歲的樣子,身形嬌小,一張芙蓉面即使在神界也稱得上是美人。
天罰殿主問話便是代替天道而問,出聲便帶著絲絲天罰之力,周圍波及到的眾神尚且覺得陣陣胸口發悶,正面直受的女孩更是一口鮮血噴出,面色瞬間蒼白,開口便如杜鵑泣血:「小神知錯,卻是有下情稟告殿主。」只說了一句話,便痛的整個身體蜷縮起來。
天罰殿主最是正直,斷然沒有不聽分辯直接定罪的。略收了收威壓向兩旁問道:「醫堂長老可在。」
一面如冰霜的冷清女神起身答道:「請殿主吩咐。」
天罰殿主目光淡漠:「與她治傷,本座許她自辯。」
醫堂長老上前,將一道治療之力打入跪坐的女孩體內,寒冰一樣的聲音吐出:「天道最是公正,刑雲已成,你必是有罪,狡辯的力氣還是省下吧,速速陳述經過,以求天道念在你年幼無知,或可從輕發落。」
殿中跪坐的女孩受到治療之力,面色緩和了一些,剛才蜷縮身體,以致髮絲散亂,又被面上冷汗打濕,狼狽又可憐。
女孩緩緩轉頭看過四周冷眼旁觀未曾開口哪怕幫她求一句情的眾神,再抬頭看向頭頂的刑雲,眼中兩行清淚滑落:「醫長老都知道小神年幼無知,天道最是公正,卻降下刑雲與我么。」
女孩抹了一把眼淚,緩緩道:「小神初生短短時日,於神界年紀最小,平常只聽從師父教導領悟天道,因天資愚鈍,至今沒有掌握開闢小世界之力。恩師慈悲,讓我進入師兄開闢的小世界稍加感悟,誰曾想進入小世界之時恰巧於天道有感,一時元神混沌,於懵懂之中以神力干預了小世界。刑雲生出時小神已神志清醒過來,萬般推演回憶方知犯下大錯。有心倒流小世界時光用以彌補,怎奈錯已鑄成,再動神力修改便是知法犯法,只好就此退出小世界,再來天罰殿請罪。」
說到最後已經嗚咽失聲。一番自辯之後,濃濃的天道刑雲竟然淡化了許多。在場眾神皆是修為高深,哪有感覺不到的,可即使如此,也沒人為這可憐的女孩說上幾句好話,天道之下眾神聽命而行,哪怕相處多年,此時也毫無情感可言。
天罰殿主抬頭看看有所淡化的刑雲,略一沉吟:「雖是事出有因,但爾所犯之錯已成事實,天道法則降罰,決無更改。便按天律,發配小世界輪迴,世世受苦,消盡罪業為止。」
言出法隨,每個字都得執行。殿中跪坐的女孩已經痛哭失聲。
天罰殿主再次抬頭看了看刑雲,長嘆了一口氣:「也罷,本座就特許與你不必受抽去神骨之刑。」
言畢對天一恭:「小神徇私,請天道降法則之罰。」
憑空降雷,足有一尺粗的雷光帶著巨響劈在天罰殿主身上,雷光閃過之後天罰殿主身上無半點傷痕,但神魂上的傷有多重就不得而知了。這便是天道認可了天罰殿主的特許,也已經對他的徇私給與了懲罰。
受罰之後的天罰殿主揮了揮手:「少蒼神將,押她下去受罰吧。」
跪坐的女孩拜倒在地,謝過天道,也謝過天罰殿主。
身長玉立的神將出列,看向女孩的目光中含著滿滿的怒氣,壓了又壓才走上殿前,出手卻重了很多,幾乎一把把跪坐的小姑娘拽起來,就這麼拎著走出天罰殿。
將將避過眾神目光,神將飽含怒火的呵斥聲響起:「師門的臉面都被你丟盡了!不但累得師父自禁於府,天罰殿主受的那道雷刑之傷怕是萬萬年都不得痊癒!天道仁慈,我卻饒不了你,必要你世世無法修鍊體會身為螻蟻之感!」
言畢,將手中的女孩狠狠往地上一摔,打入小世界輪迴受苦。
至此,天道刑雲徹底消散,再無半絲痕迹。
……
……
「走了吧……咳咳!白露啊,快上茶上茶。」
剛剛長須長發的天罰殿主瞬間年輕了五十歲,變成了翩翩少年郎。白露撇撇嘴,給他滿滿倒上一杯仙茶,看他一口氣喝乾才陰陽怪氣的說:「還美呢,差點憋不住,天雷打下來我都看見你嘴角抽抽了。」
本來冷若冰霜的醫堂長老此時笑的一臉明媚:「哎哎哎!我都差點笑出來,劈焦兩根頭髮也得用那麼粗的天雷,這面子真是什麼時候都不能丟啊。少蒼也真說得出口,萬萬年不得痊癒,也是,不動法力別說萬萬年了,萬萬萬年也長不出來。」
天罰殿一改之前的壓抑,眾神七嘴八舌評論剛才的一場大戲,場面猶如鬧市趕集。
「少蒼還說元和神君自禁於府呢,不自禁也沒看他出府一步,他們一脈還真是宅到家了。」
「說起來也是小丫頭倒霉,誰不是進了小世界就想幹什麼幹什麼,不隨心所欲咱們費那麼大工夫創世做什麼。」
「就是就是,不動神力扭轉氣運的小世界哪個不是最後被天道榨乾,小丫頭在裡面救了個人就不依不饒揪著不放,很有臉面么。」
「不過小丫頭腦子動的快,就說意識混沌,有元和神君罩著,天道還敢窺探人家內心不成。這借口想的,刑雲都淡化了,啪啪打臉啊。」
「哈哈哈哈」
「許久沒這樣的好戲看了。」
天罰殿主牛飲一杯又叫續茶,哪裡還有半點之前的樣子:「他大爺的天道!不就是元和老兒修為更進一步,奈何不了人家就拿人家小輩開刀,去他娘的太上無情,老子的小世界看著誰順眼就送誰大機緣!」
一旁仍舊仙風道骨的刑律官一派溫潤:「你這滿口粗話什麼時候也改不了了是吧,沒得教壞小孩子。哎……也罷,小孩子去小世界玩去了,不過她玩去了誰給咱們開她師父的酒窖去。」
天罰殿主梗著脖子:「怎麼說老子也算幫了小丫頭,他大爺的元和老兒還能吝嗇幾壇酒嗎。」
醫堂長老在一旁悠悠的說著風涼話:「我們是沒什麼,但是有些人問話帶拷問之力,小丫頭嬌嬌軟軟的最最怕疼了,沒看後來少蒼臉都綠了嗎。」
天罰殿主明顯的底氣不足:「一點傷都沒有也說不過去啊……是吧……他大爺的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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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將少蒼現在站在一方書桌之前,極有耐心的為桌邊練字的人磨著墨。
練字的元和神君寫滿一整頁才緩緩的問道:「處理完了?」
少蒼恭敬應是。元和神君見他吊胃口不繼續說,勉為其難問一句:「沒出意外?」
少蒼聲音低了不少:「略有一點吧,徒兒一時憤怒,拽著師妹直接扔下去了。」抬頭見師父似笑不笑看著自己,不敢再吊了,一口氣說道:「扔進我創下的一方小世界里去了,那裡有修仙位面,所以也給她留了些仙力。還有……下去的時候我推了她一把,不小心把那方小世界的命盤也扔下去了。」
元和神君還是似笑非笑的模樣:「你就寵著她吧。」
小世界的命盤在手,就代表各個位面的氣運隨她調動,加上足夠的仙力,別說對抗每世的殘酷命運,就是輪迴投胎成只螞蟻,那也是能做天帝的螞蟻。
少蒼不接這句話,專心磨墨,元和神君也沒再搭理他,又寫滿一張紙才慢慢的感嘆:「輪迴便沾親緣,小世界生靈怎麼承受得起。讓她斷情破碎虛空便是」
言出法隨,一道五色神光鑽入虛空,消失不見。
一隻身上雪白頭頂一縷黃毛的大鸚鵡用嘴叨叨羽毛:「祖師爺爺啊,小主人破碎虛空就行了啊,為什麼還要斷情啊。」
元和神君提筆沾了些墨:「你小主人開闢小世界次次失敗爆炸,便是缺了一些對小世界生靈的情感。斷情再生,多體會幾次才好。神界這些上神恨不得把她捧著疼,讓你主子送她去小世界遊歷,你們竟然半點陰霾都不肯讓她見,這樣事事順遂便是再過萬萬年她也開不了小世界。」
鸚鵡歪頭:「小主人對生靈有情感啊,小主人是要在小世界里用神力救人才被天道發現的啊。」
元和神君頭上青筋一爆:「究竟是誰想出來的主意在她如廁的時候扔個重病的人到她身旁,你們真覺得她動神力是要給人治病而不是殺人?」
鸚鵡把頭埋在翅膀下再不肯出來了。
元和神君深吸一口氣壓下火氣問少蒼:「小丫頭帶著傷下去的,你可給她留了功法?」
少蒼答道:「小世界各位面都有各自的法則限制,我給她留了『驚雷』和『滅殺』的記憶,小世界里沒人傷得到她。」
元和神君皺眉:「『驚雷』和『滅殺』都是攻擊之法,不妥。換『萬物生』給她,即使修鍊不了也可多加體會。」
「驚雷」和「滅殺」只是眾多神通里的兩招,「萬物生」卻是元和一派的整套頂級功法,也是他們修鍊的中心。
少蒼手裡頓了一頓,小小聲嘟囔:「到底誰寵著啊……」
「嘟囔什麼呢?」
「徒兒是說這就送去……」
「嗯。」
「那師妹怎麼才算全了情感?」
「怕是要狠狠哭幾場了……」
「哭?……我去你的天道……」
鸚鵡:我什麼都沒聽見啊……不過,主人能不能幫我給小主人捎幾盒點心去啊,小主人哭過之後別連點心都沒得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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