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在鹿台一直待到天黑,殷綬醉了一場,睡了一場,醒來時看到杯盤狼藉,妲己伴在身旁睡著。下首的佞臣舞姬也紛紛倒下了。殿內一片燈火輝煌,跟剛穿越過來的那一刻尤為相似。
殷綬揉了揉暈乎的腦袋,撥開了妲己,起身向殿外而去。
月圓之夜,皓魄當空。
殷綬出去之後,妲己身上飄起一縷青煙,一隻九尾白狐出現在那裡,掃視了一圈殿內,唯獨不見了紂王。
殷綬來到殿外,憑欄眺望夜色。鹿台之下,守衛森森,乍一看,形如鬼魅,有些瘮人。遠處的朝歌城一片沉寂,星星點點燈火,遠沒有現代都市燈火燦爛……
夜風起了,吹得殷綬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九尾白狐跳出殿外,月光下如鍍銀輝,通體雪白,毫無瑕疵。它一步步朝殷綬走來,慢慢變了一曼妙男子,謫仙一般,出塵脫俗,淡雅別緻。殷綬似有所感,轉過身來,在他轉過身的一剎,曼妙男子化了一縷青煙散去。殷綬看到一縷煙飄過,感覺微妙。
這時太行山中一聲狼嚎傳來,凌厲無比,近在咫尺。殷綬渾身一震,望向綿延不絕的太行山脈,竟有些害怕起來。太行山裡動物們異常活躍,鳥叫猿鳴,凄厲慘絕。令人毛骨悚然。
殷綬身後,那巍峨大殿之巔,正卧著一隻九尾白狐,對月沉思。
此處風水極佳,靈氣充足,每到月圓之夜,新月狐都無法附身妲己之上,唯有現出原形,在此處靠吸取大地之精華,補充能量。
更深露重,殷綬在殿外待了許久,不得不折返殿內。妲己及一干人都睡在大殿,殷綬想著妲己到底是紂王寵妃,睡在這涼颼颼的宮殿,別回頭染了風寒。
殷綬走上前去看妲己,又下意識看了看她腰下,看有沒有狐狸尾巴露出來。他愣愣看了一會兒,覺得自己真是瘋了。她分明是正常人,哪有什麼狐狸尾巴。殷綬彎腰扶起妲己,感覺妲己還有些重。
紂王身姿挺拔,只可惜內里裝著一個瘦弱的靈魂。有力氣也使不出來。殷綬努力了一下,決定還是讓宮人把她扛回去,他就不費這勁了。
殷綬喚了宮人來,讓兩個送妲己回去,讓其餘去叫醒那些睡死在那兒的,讓都回床上去睡。
鹿台雖為仙人而建,說到底也是紂王的行宮,自然有居住的宮室。往常紂王和妲己來都是睡在一處,不像在王宮,各有各的寢宮。殷綬精神困頓,挨不住,只得回到和妲己寓居的宮室,妲己已被扶到床上安睡。
殷綬沒法和妲己坦然地睡到一處,看到有張睡塌,便湊合在睡塌上躺了。
天將明之時,新月狐從外面回來,詫異地看到紂王躺在睡榻上,而不是和妲己睡在一處。它不由化了人形,走近他,默默看了一會兒。紂王很奇怪了,像變了個人。不僅對妲己態度冷淡,尋歡作樂時也不似從前開懷。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到底在想什麼?
殷綬緊閉雙眼,哼哼兩下,喚了一聲「滿滿」,喚完還呵呵呵地傻笑起來。新月狐驚異不已,想聽清他說什麼,不由湊近了些,卻被殷綬一把抓住了手,放在臉邊蹭著,嘴裡呢喃著「滿滿,乖寶寶」。滿滿是一隻渾身圓滾滾的大熊貓,深得殷綬喜愛,也和殷綬最親。殷綬夢到自己摸著滿滿可愛的大腦袋,心裡溢滿喜悅。
新月狐乍然被他一抓,額頭一跳,但看他沒有醒來的跡象,慢慢放下了心。不多會兒又疑惑,滿滿?是誰?難道又是紂王的新寵?可這些日子他一直盯著紂王,沒見有什麼新寵呢。
新月狐疑惑不解,冷淡地撥開了紂王的手,轉身化了一道青煙,附於床上躺著的妲己身上。殷綬被撥開手之時,醒了過來,他睜開眼,迷迷糊糊看到一個英俊挺拔的身影,一眨眼就不見了。殷綬撐起上半身,揉了揉眼,很是奇妙,難道在做夢嗎?
這時妲己也醒來了,嘴裡呢喃著,「大王……」
殷綬聽到她的聲音,霎時什麼奇妙感覺都沒了。他從睡塌上起來,走向妲己,妲己坐在床上,一副迷迷瞪瞪的樣子,殷綬只得裝著關切地問:「愛妃,你醒了,夜晚風涼,沒有著涼吧?」
妲己打了個哈欠,伸手過來拉了殷綬的手,拉他坐下,身子湊過來挨著他,嗓音軟軟地道:「大王為何沒跟人家一起睡床上?」
殷綬忍著沒推開她,隨便尋了個理由搪塞:「孤喝了不少酒,怕熏著愛妃。」
「人家身上也是臭臭的,」妲己嬌嗔道:「大王是不是嫌人家身上臭?不願意靠近?」
殷綬嗅了嗅鼻子,聞得脂粉味和酒味混雜,確實算不得美妙,便道:「愛妃先去沐浴吧,咱們也該啟程回宮了。」
妲己一聽,直起身來,睜著眼瞧他,眼神剔透,眨一眨,亦有些呆萌,殷綬不知為何,被這眼神攪得心神一盪。
「大王~」新月狐不信邪,使出魅惑之術迷惑紂王。殷綬看著她一張絕世容顏慢慢靠近,想逃開,身體卻動不了。殷綬僵硬著身子,一動不動。心裡極度抗拒,卻又無可奈何。妲己嬌嫩的唇湊到他嘴邊,殷綬忽然閉上了眼,當自己被狗啃了。
妲己一邊誘惑他,一邊看他的反應,紂王除了渾身僵硬,毫無反應!妲己驚呆了。若放在從前,紂王肯定撲上來了。眼下什麼情況?
妲己爪子伸進了殷綬衣里,殷綬忍不住抓了她的手,妲己驚了一下,看向他,期待他的反應,殷綬抖動著嘴唇,道:「愛,愛妃,別鬧了……」
嗯?魅惑之術不起作用?妲己眼睜睜瞧著他。誠然她這副勾魂攝魄的模樣,是個男人都把持不住。可殷綬不行,他無法這麼做。他一個21世紀五好青年,受過高等教育,有良好家教,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他不是紂王,只不過借了紂王的殼,若是因此和紂王的女人攪和在一起,他有深深的罪惡感,會遭受良心的譴責。況且,他不喜歡女人。
他可能,要辜負她了。
想想妲己從前迷惑紂王犯下許多滔天罪行,他如今不被她迷惑,也不過是及時止損罷了。紂王的江山他挽救不了,紂王的身體難道他還掌控不了么?
妲己見紂王不為所動,不由有些泄氣,放過了他,想想又有些不服氣,問:「滿滿是誰?」
「?」殷綬有些驚奇從她嘴裡聽到滿滿兩個字,但一想,可能是自己說夢話叫她聽見了,便解釋了一下,「滿滿是一隻大熊貓。」
「大熊貓?」妲己驚了,「你在哪裡看到的大熊貓?我怎麼不知道?」
在21世紀看到的,你怎麼知道。
殷綬想起圓滾滾的滿滿,它才一歲,又可愛又粘人,殷綬想到它,心不由變得柔和,對待妲己也和顏悅色起來,「以前的了,現在見不到了。」
「哦,」妲己想到大熊貓,她也沒見過,她見過熊,見過貓,叫熊貓應該是熊和貓的結合體吧。知道滿滿不是個人,妲己沒那麼嫉妒了。八成是紂王以前養的寵物,後來死了,他才念念不忘。
毫無所覺滿滿在妲己的一念之間已經香消玉殞,殷綬看著妲己,趁她愣神的當口,站了起身,脫離了苦海。心悸和僵硬的感覺仍在,殷綬不知自己是正常的緊張反應,還是剛剛被狐狸精迷惑了。
總之,好險。差點就造孽了。
殷綬無法想象和妲己發生什麼之後,對他心靈的打擊有多嚴重,他還純潔得很,受不了那種齷齪事。
今日是沒事了,以後可怎麼辦呢?妲己一直覬覦著他的身體,他能保住自己的貞操嗎?
唉,弱小,無辜,可憐,瑟瑟發抖。
妲己起身叫水去沐浴了。殷綬決定回到王宮再洗。他現在覺得脫一件衣服都是危險的。
一行人乘興而來,盡興而歸。
路上多是沉默,唯有車輪轆轆的聲音。
殷綬和妲己坐在車裡,車內空間狹小,他們緊挨在一處。不可避免的肢體接觸。殷綬對妲己已經有些心驚膽戰,怕她忽然做出一些令人尷尬的舉動。
殷綬想著要不幹脆回去直接把她打入冷宮算了,省得麻煩。可是也沒有好的由頭。況且他才來兩天,妲己這兩天也還算安分,除了騷擾他,沒造什麼孽。他也不好剛來就處置紂王的女人吧?
唉,真難。
殷綬深覺自己是一個被架空權力的王,不能隨心而行,跟傀儡無異了。他本就是普通人,根本沒有上位者的魄力。好在國都快亡了,也不需要他有什麼魄力。
他只需要安安靜靜地活著,活到周武王破城那天,然後去鹿台上點一把火,嗯,路線已經記下了,就是這了,到時不用擔心找不著。
「大王,」妲己又耐不住寂寞,喚了他一聲,「你在想什麼?怎麼一句話都不說?」
「沒想什麼,」殷綬看了她一眼,應著她,「孤還有些累,不大想說話。」
「大王你變了……」妲己低聲埋怨,「從前你愛說愛笑的,如今變沉默了。大王你怎麼了?」
大王死了。有事燒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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