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始驚蟄
景天一方便見御劍堂中,一陣紅光大盛——鮮紅的光華無比璀璨華麗,就好像有一輪紅日剎那間升起。
「咦?」本被敵人的威壓弄得有苦難言的女媧後人紫萱,因壓力頓失而驚奇地定睛一看:「誰?」
還沒等紫萱反應過來,就聽一聲冷冽的話語如冰潮般開始涌盪:「邪劍仙?原來是你這雜碎。」
「啊!是你!」景天忽然叫了起來:「你…你是那天來當劍的人!你怎麼會…」
重樓沒理會景天的疑問,他緊盯著邪劍仙,目光除了冷凝,也有玩味。魔尊的眼光何等銳利,只現場這一眼,便瞧出了此物來歷。
這世間修鍊之法極多,可往往只有人族能想出這麼「天才」的點子,把邪念與本體分離。倒不是說他族不是沒這樣的水平,而是都知道七情六慾為本身所有,並非你分出來就能避免的。
與之相反,分離的念想脫胎於本體而藕斷絲連,一旦誕生真正的靈智,勢必威脅本體。而這個由人之邪念修鍊的玩意兒,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吸收邪念不只限於本體,就跟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了。
「你…」也正因為如此,邪劍仙算得上靈感敏銳,只被重樓盯了一時半會兒,他就冷汗涔涔道:「…你要怎的?」
不怎的,本座只是瞧不上你而已。重樓紅眸掠過一抹嘲諷,冷然道一聲「污穢」,額間那朵烈焰火紋倏然閃亮,猛地射出一道帶著明烈無比之光焰的奇光,直朝那邪劍仙電射而去。
這麼做的同時,重樓心裡卻是好笑的。這玩意敢在他面前蹦躂,還真是活得不耐煩了。若論邪念,六界五行內他堪稱是無出其右,只因邪念本為煞氣的一種,而他這個魔尊在修鍊時,吸收的可是整個魔界的煞氣。
果不其然,重樓這無所謂的一招,對於被這電光灼到的邪劍仙來說,卻是相當要命的。現場眾人只聽他「啊—」的一聲慘叫,半個身體瞬間灰飛煙滅,但還是聚攏了剩餘邪氣,殘破身軀猛然向外躥逃,頃刻便不知所終。
「唔…」重樓的神色瞬間便微妙起來:「有意思。」顧忌天道反應,他適才所用不過是最低級的「雷炎」。但能逃之夭夭,這傢伙水平也不賴,起碼對景天他們算是大敵了。
就在這時,景天叫道:「喂!你真是那天來當劍的人?」他圍著重樓繞了一圈的仔細打量一番,驚奇地叫道:「你還真是那天來當劍的人!呀!原來這世上,還真有比我愛財的人!不就是一文錢嗎?你為了討劍,都追到蓬萊來!」
「哼!」嘴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重樓冷哼一聲無言以對。他胸中有了個非常奇妙的想法,原來景天除了容貌,還是有地方極像飛蓬的,比如…同樣有能力讓自己氣不打一處來,還沒辦法真正發火。
不過,這些並不重要。重樓掃了一眼魔劍,在他眼裡,景天和唐雪見身畔一直跟著龍葵。但他二人卻是瞧不見的,只因龍葵目前還沒能力化形而出,只能驅使魔劍跟隨景天。
「給你!」再說景天,他好像是被他所想的重樓之毅力感動,也不多啰唆,只十分爽氣地遞過魔劍。
景天的語氣有點兒埋怨,卻帶著幾分不自知的熟稔親近:「你也真是,我只是偶然帶了你的當物出門辦事,你就沿途問了我的消息追過來。怕了你啦,拿去,也不要你的票據啦!」
瞧著少年滿不在乎把魔劍遞來,重樓額角青筋歡快的跳了跳。他張張嘴,似乎想放幾句狠話,但終究只是無奈的問道:「這劍,好用嗎?」
「這……唉!」景天臉上露出肉疼之色:「好用是好用——」
重樓毫不猶豫打斷:「既然好用,就好好用它!」見景天亮起來的眸光,重樓深深嘆了口氣,轉身便想走。再說下去,他非得被這跳脫的小子氣得胃疼不可。
但讓重樓都有點兒意外的是,現場還真有人不怕死,明明自己滿身凜冽和不悅,也有人敢攔。
「高人慢走!」商風子忙道,「敢問閣下尊姓大名,所居仙鄉何處?吾輩得覲閣下一面,實乃三生有幸!」
問一個魔「仙鄉何處」?人間這些修鍊門派,眼力越來越差勁了。重樓此刻簡直一個字也懶得說,只抬眼看著島中血氣衝天,不屑道:「蓬萊!這就是人間七十二仙界之一?哼!沒個仙人,一地死屍!」
「這……」被戳了痛處的商風子一邊強自壓抑住悲傷的情緒,一邊還是忍不住和重樓辯駁了幾句。
眼見爭吵要進一步醞釀,紫萱上前一步插話道,「敢問蜀山近來變故,和剛才那人有關嗎?你知不知道蜀山現在情形如何?剛才那人假冒蜀山掌門,到底是來自哪路?」問話時,她手撫烏黑的髮辮,顯得別樣嬌媚可親。
「那『人』?」重樓轉過臉來,看著紫萱搖了搖頭,答非所問道:「以你靈能,若非自閉視聽,怎會不明白其中因果。你這樣做,值得嗎?」
女丑平日里挺聰明,怎麼這個轉世和當年的紋姬一樣犯傻,甚至在禁錮靈力的同時,還用了靈華所創的秘法。
一縷訝色從紫萱臉上一閃而過,瞬即又神色如常。
見狀,重樓更是皺了皺眉:「你如此禁錮靈力,危險。」或許,自己不該太信女丑在轉世前的準備,萬一出了事,他怎麼跟現在還被瞞在鼓裡的驕蟲交代?
「我自有分寸。」面對魔尊的好意提醒,紫萱竟臉現不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不勞他人置喙。」她看了看重樓額間的燦烈焰紋,又不客氣地加了一句:「你們還是管好自己的事吧!」
重樓血瞳閃過怒意:「哼!」看來是不能放任了,今日回去,就讓人好好查一查徐長卿的前世今生。
「我說這位黑大哥…」景天見氣氛不對,趕忙插話打岔:「這麼好的一把劍,你真不要啦?」
重樓不假思索回答道:「區區一劍而已——呃,什麼黑大哥?」魔尊幾乎瞠目結舌,這是什麼難聽的稱呼?他氣得幾乎要咆哮了:「小子,你看清楚,我只是穿了黑袍而已!」
「黑大哥,別『區區一劍而已』啊,好像我景天喜歡佔人便宜似的。要不這樣,我這就給你一文錢,這劍算賣給我的怎麼樣?」景天掏出了一枚銅板。
重樓無語凝噎,忽然就想避而不見:「……不用!」
景天喜笑顏開道:「我就知道你不是這樣貪財的人!那麼這劍就算你送我的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銅板放回懷裡,並沖著重樓眉開眼笑地說道,「既然送過我景天東西,那你以後就是我的朋友了!」
「朋友…」重樓一時陷入了沉思,他凝視少年清俊的面龐,半晌后,眸中閃過一絲釋然,悠悠說道:「你覺得我們兩個,是朋友?」
景天拍著胸脯保證:「當然!凡是送我東西的人,都是好人,我都當是好朋友!」
重樓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我叫重樓。想做我的朋友,可以。但我從來沒有愚昧無知的朋友!」毫無徵兆地,他猛一揚手,一道恍如幽夢的紫色光暈,剎那間便氤氤氳氳地滲入景天的身體。
「這是什麼?」景天皺眉發問。
紫萱則當即驚呼出聲:「古夢雷覺!」
「不錯。」重樓看著她:「你能看出魔族的徽紋,還能叫出名字,果然比我想象的還要不簡單。告辭!」
平地一聲響亮雷鳴,他已毫無徵兆地消失了!這種消失方式,可謂是神奇之極,卻只有恰好來到人間尋魔尊的暗魔將,才瞧見重樓連續遭了幾下天罰之後,有多狼狽。
「尊上。」她擔憂的喚了一聲,上前扶起吐血的自家魔尊:「女媧後人和蜀山內定掌門那裡,本就有許多修鍊之法給飛蓬將軍的轉世,您何必插手過多呢。」
重樓「咳咳」了幾聲,滿不在意的拭去唇瓣上的血跡:「不,人間殘留的傳承,等級都不高。我送他古夢雷覺,除了雷系法術,更是為贈他幾場夢境。飛蓬對神識的封印本就有所減少,有這個引子,或許他能因此想起於現在有利的東西。」
青竹無奈之下,識趣的未曾再勸說,只說起正事:「太子長琴魂魄所在,屬下已查實。」
「飛蓬可是沒讓祝融出手相救?」重樓笑了起來。
青竹並無意外:「是,您果然對神將的計劃猜之甚對。」
「不過是太熟悉罷了。」重樓輕笑一聲:「本座敢肯定,你殺了太子長琴也沒用,他魂魄本就雙分,除非本座出手,否則哪怕碾碎也只是再入輪迴。若本座是飛蓬,便命火魔神尋一隱秘之處布置陣法,收回散碎魂魄煉化為一體。」
青竹啞然,想了一會兒方問道:「那尊上的意思是?」
「飛蓬終究沒體會過最正常的父子親情,你不需要做別的,只須盯住東海歸墟。」重樓淡淡一笑:「祝融是個護短愛子的父親,其他步驟他都能不管,最後一步凝鍊一體,他卻是一定要給太子長琴護法的。你盯著他,就能找到太子長琴。」
就算太子長琴凝鍊魂魄的陣法藏得再嚴實,這最後一步也會因為祝融自己暴露位置。青竹的眼睛亮了一下,唇角勾了起來:「是,尊上。」
「到時要怎麼做,你莫要自作主張。」重樓臉上笑意更深,卻比先前多了森然之意:「誰說敵人的暗棋,就不能化為我們的助力呢?飛蓬目前最大的短板,莫過於他要插手復活女媧之事,那總攬大局的精力,自然便大不如從前了。」
青竹心領神會的點頭,而後重樓要她去南疆查女媧後人隱秘,她便再次動身了。
重樓本身並未遠離人間,他繼續看著景天幾度做夢,看著幾人去往唐門,也看著龍葵化形而出,還因昔日的怨氣一魂雙靈識,頗為奇特。
當然,龍葵的出現也引發了唐雪見的吃醋,可吃醋最狠的卻不是她。重樓面無表情看著水鏡,景天和唐雪見在紫發龍葵的幫助下,正貼合在一起御劍而行。
他忍不住捏碎了一個杯盞,過去千年,飛蓬轉世之身成婚生子的不少,但沒一個能讓重樓氣息不穩至這種程度。追根究底,是因為他們非是飛蓬,妻子更只是凡人,可唐雪見與龍葵卻是特殊的。
龍葵,乃葵羽部分魂魄與所寄情思而成,某種意義上是葵羽的分魂。夕瑤有學有樣,唐雪見作為頂尖神果,並不該那麼早誕生靈智,是夕瑤寄託己身情絲所致,同樣也算夕瑤的化身。
「原來,我沒那麼大方。」重樓自嘲的笑了笑,關上水鏡,給自己灌了一杯苦酒。
他隱隱覺得,自飛蓬輪迴之後,自己就沒以前那麼有忍耐性了。或者說,這份變化最早是來自於心魔的出現。從心魔吞沒了自己想捨棄、想隱藏的那些本性開始,曾經輕易壓下去的負面情緒,便不再像過去那樣服服帖帖了。
飛蓬還在的時候還好,他太了解對方的喜好,下意識就壓抑自己變化了的本性,只因那樣的自己,想必不會和飛蓬的眼緣。
當然,飛蓬也不是真的沒發現。正如最初就看透全部的自己,飛蓬依舊選擇了包容和接受,這一回他對心魔的態度,也和平日里對自己毫無差別。
甚至,飛蓬明明發覺心魔象徵的黑暗面,也還是鼓勵自己融合為一、不要抗拒,因為他清楚那依舊還是自己。
「於我而言,心魔是你,本體也是你,都是重樓,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契合的知己,最尊敬的敵人,永遠是…最特殊的存在。」
想到飛蓬的承諾,重樓的情緒重新緩和了下來,勾起的嘴角卻怎麼看怎麼邪氣。
是的,飛蓬從頭到尾都清楚,自己的本性並不像表現的那麼光明,可他始終願意與自己為敵為友、為知己為勁敵。那麼,只要飛蓬不違這個承諾,自己永遠隱忍下去,也是理所當然的。自己所求,不過是「最特殊」罷了。
理清自己的頭緒,重樓從頓悟狀態醒悟過來,竟發覺自己的境界隱隱有所鬆動。他不解的挑了挑眉,卻是沒急著鞏固境界,反而再次打開了水鏡。
不知該說巧合還是倒霉,重樓正好趕上了唐雪見紅著臉對景天一訴衷情。縱是做了心理準備,魔尊的那張臉也還是第一時間就青了起來。
山亭畔,天風裡,景天沉默一陣子后,語氣略帶自責:「雪見,你能這麼說,我景天真心感激。這許多天來,你對我好,我也知道。可是,你說的你那些不足,真的不算缺點。」
「反倒是我景天,有許多地方做得不好。」景天的聲音越來越小:「我不過是一個出身貧寒的小廝,雖然現在稍有起色,但還是家無恆產。若現在就要在一起,我景天真是高攀了。要不…」
唐雪見臉色微變,忽然轉身飛快地跑掉。景天表情愧疚,目送她遠去,然後便在飄飄吹衣的山風中,聽見少女的一聲大叫:「死小天,大笨蛋,我恨你!」
「額…」景天尷尬的撓了撓頭,忽然回頭看向重樓所在,喃喃道:「總覺得有人,難不成又是邪劍仙?」
重樓眼皮子一挑,沒好氣的轉身就走。可他這一走終究不遠,因為沒多久便是拜劍大會的正式召開。這次召開原本很是順利,但半途忽然生了變化。
大概是照膽劍靈氣飛蓬轉世這麼多年不來找自己,他汲取景天修鍊的靈力,令之動彈不得,挑的時機無比精妙。
那一刻,景天恰好在吃五毒獸小花楹遞來的雞腿,竟直接手足痙攣,倒地渾身劇顫,既像打擺子,又像吃撐了,總之盡顯丟人。
在他身邊的幾個女孩兒更是急死了,唐雪見用盡各種急救辦法,龍葵一個勁兒施展治療法術,就連五毒獸小花楹都不顧身小靈弱,變原形急急施展吸毒大法。
「噗!」將一切盡收眼底,重樓發誓,他真不是故意笑出聲的!但這實在是太好笑了,這麼多年,從來都是炎波血刃給自己拆台,照膽神劍拆飛蓬台,還是第一次發生,足見怨念之多。
而看似昏迷的景天本人,卻清醒感知到靈力的飛速流逝,他彷彿看到幽深古塔的內部,熟悉而陌生的神劍正注視自己。同時,景天也清晰看見自己的窘樣,一時間叫苦不迭。
「你想召喚我的鋒芒?」一個銳利至極的金鐵之音在虛空中響起:「那就來吧!」
重樓卻是不知,照膽劍靈也是靜極思動。他感受到了一位老對手的存在,那是飛蓬的劍下敗將——霧魂之主。
這時,縱然有徐長卿臨危不懼、居中調度,一切井井有條,可突如其來的妖魔還是太過強大了。
戰鬥時間一長,雙方實力上的巨大差距,便一覽無餘。從天空而來的霧魂妖軍呼嘯肆虐,道門英傑們苦苦支撐,蜀山仙境上血水、雨水、淚水匯成血溪,淌成血瀑,剎那間便成了修羅煉獄。
這時候,景天的同伴們已不再做無謂施救,而是以全部精力抵禦進攻的妖邪,竭盡全力不讓他們接近過來。
激戰處處都是,景天卻從妖魔們身上,看見了前所未有的熟悉。那是一個自己從未經歷過的時代,但那種原始質樸、直接熱烈而擯棄一切花哨的戰鬥風格,和自己幻夢中的一切,是何其相似?
「哈哈哈!」黑暗雲空頂端,霧魂之主肆意狂笑:「滅亡吧,螻蟻!既然無人能真正喚動照膽劍魂,那你們今天都得死!」在他狂妄的叫囂聲中,妖魔攻擊的頻率更急。
隱在虛空的魔尊,冷眼看著這一切,並無出手的打算。他清晰感受到,照膽已將景天氣海丹田中的靈力盡數抽取了。那麼,結局已不言而喻。唯一的懸念,便是霧魂之主能不能再次從照膽神劍下逃命而已。
果不其然,就在唐雪見命垂一線之時,景天猛然爆發了:「雪見!」雪亮劍芒自鎖妖塔頂飛來,被景□□雲流水般使出,擋在面前的妖邪們轉瞬隕落殆盡。
「哇呀!怎麼回事?」雲空之上傳來霧魂之主沉鬱而放肆的聲音,總算帶上了幾分疑惑:「不是無人能喚動照膽劍魂嗎?」
景天一愣:「照膽劍?」他低頭看了一下神劍,黑眸里閃過誰都沒發覺的藍光。而後,少年抬頭叫道:「誰說我不能喚動劍魂?我只是沒資格參賽而已!」
這時,霧魂之主可算看清了景天面容。他的視線停滯了,黑雲也隨之急速變幻,可見情緒之激動:「飛蓬,你丟臉不?你當年乃是天帝第一打手,號稱什麼『天帝權杖』!」
想起當年自己被飛蓬大敗,多年功力毀於一旦,施展秘法逃到一個莫名之處,竟被困了二十萬年,霧魂之主心裡便唏噓之極。
而後,再看著飛蓬的臉,他不免譏誚道:「但你現在又咋樣?墮落如斯哈哈哈!」有什麼比好不容易重見天日,就發覺害慘自己的敵人剛巧倒了大霉,更能振奮精神呢?霧魂之主幸災樂禍著,心裡幾乎要哼起歌來。
重樓聽見此言,嘴角掀起一抹冷笑——照膽神劍得飛蓬多年蘊養,幾乎是心神相連,此番這麼大放光芒,飛蓬神識必已趨於覺醒,你個手下敗將這麼笑,妥妥是作死。
可惜霧魂之主遠不如重樓有遠見,他和景天打嘴仗辯駁了好幾句,又打了起來。結果,也不出重樓離開前所料。
漫天劍光飛舞,將霧魂之主驅使的妖魔鬼怪瞬間絞殺。所有的飛劍匯成一道,和當年相似的一幕再次發生。
在那似匹練飛瀑的一劍絢爛亮起時,重樓不忍直視的偏過頭去。
要說霧魂之主,他是真的倒霉。看境界,此人雖多年未曾出現,但赫然是元老境界。偏偏養了一群妖獸,耗費大量靈力。再加上這是人間,對戰鬥力的限制太大。
是故於霧魂之主而言,此戰看似砍瓜切菜,可實質上耗力極大。如果沒有飛蓬和照膽還好,人間太弱,任他殺伐,靈力耗盡前定能拿下蜀山。
可他還就選在拜劍大會時出手,而照膽本身得飛蓬以先天生靈境界蘊養,劍靈實力並不比元老差,又恰好在此時感受到飛蓬的氣息,自然汲取主人所修鍊的靈力,以全盛狀態回到飛蓬手裡,徹底克制了霧魂之主。
果不其然,就在重樓偏頭的下一瞬,照膽神劍那森然又絢麗的劍光,瞬間洞穿了霧魂之主黑霾氤氳的龐大身軀。
「怎、怎麼會?不是說,我們的時代已經到來?」雲端登時傳來太古凶靈充滿迷惑和不甘的嗥叫。
可不知是發生了什麼,霧魂之主卻突然轉換了語調,冰冷至極地扔下一句話:「既然這樣,那就再等等吧!」
陰沉的話音猶在雲空飄蕩,霧魂之主巨大的身軀已突然從天際消逝。死中得活,絕處逢生,固然可喜。只是霧魂之主最後這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卻如同一塊塊巨石般壓在眾人的心頭。
就連隱匿了身影的魔尊,瞧著霧魂之主的背影,都露出凝重的神色。
是誰跟霧魂之主說他們的時代已經到來,這時代又意味著什麼?霧魂之主當年逃離時,是沒有屬下的。他又是如何避開各界的視線,圈養了這麼多遠古時期的妖獸?
這些妖獸身上又為何出現魔氣?偏偏這些魔氣與魔界相似而不同,非是任何一個正常由妖修魔者身上,會有的氣息。便是魔尊本身,都覺得那氣息相當邪惡,堪比他所吸收的精純煞氣。
百思不得其解的重樓擰起眉頭,瞧著霧魂逃離的方向。如果適才真有人正和霧魂對話,那勢必就在雲霧之中。但是,自己分明沒有感受到別的氣息啊。
重樓想了想,終究還是藝高人膽大,悄然跟了上去。這一跟,卻是很快。
只因霧魂之主深諳燈下黑的道理,藏身在了蜀山不遠處的巫山十二峰深處。他躲在最幽深的潭洞中舔舐傷口,但不管那可怖外形如何變幻,短短半日又換了多少療傷法訣,之前在蜀山上空被景天一劍洞穿的胸前大洞,都始終無法合攏。
讓重樓意外的是,哪怕是對他自己而言都不能小覷的傷,這個史前凶靈竟不是特別在意。這一點更勾起了魔尊的好奇,他靜靜等待著,直到夜晚降臨,才有了收穫。
只見四周漆黑如墨時,霧魂之主突然自言自語,惱火道:「你怎麼回事?!不是說此行一定奏效嗎?不是說從此我等便佔住蜀山大好山場嗎?」
這一刻,重樓運轉了心眼術。若說此術,最初是被女嬌逼出來的。不同於飛蓬喜愛反客為主控制幻境,重樓更喜歡一力破萬法。這心眼術由他獨創使出,能看破所有虛妄和隱藏。
他清晰看見,霧魂之主龐大的體內核心之處,卻突然出現一個和他身軀形狀一樣的縮小版倒影。這個奇異的倒影在霧魂之主靈魂之下,隨著主人變幻的形狀不停地變化,還不時閃爍幽綠的微光,看著甚是瘮人。
「嗤—」這時,一個很冷漠很不好聽的聲音響了起來,語氣相當不客氣:「閉嘴!你這蠢貨,我們所做之事,是你能理解的嗎?你只要照做就是。」
面對霧魂之主,這個靈魂倒影的態度是自然而然的居高臨下,斥責之後更是冷氣橫秋:「今天這結局,很好!」
面對體內詭譎倒影的無情呵斥,霧魂之主坦然承受了。不過他還是有點弄不懂,今天明明鎩羽而回,怎麼還說結局很好?
沒等他問,那個綠油油的靈魂倒影便已開口回答:「今日這麼一攪,蜀山上那些當今人族最強者,個個心神慌亂,魂魄動搖。這樣的靈魂惑亂,不正是我和邪劍仙最好的滋補品嗎?」
「不要多久,我們就能…」這個詭異的靈魂倒影頗為自得,脫口而出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就算今天沒能飽餐一頓,也讓那個小子……不錯,不錯,我們——」
重樓心裡升起不好的預感,顧不得隱藏什麼,現身便道:「讓那個小子幹嘛?」
詭異倒影低沉而刺耳的笑聲頓時中斷,霧魂之主目瞪口呆看著重樓,實在是沒想到有人能跟蹤到這裡。
少頃,那個詭異倒影才似反應過來,氣笑道:「蚩尤精血化形之子?本尊記得,你是叫重樓吧?本尊還沒找你討債,你倒是先跳出來了!」
「本尊?」重樓心裡無比警惕,這個虛影只是一道微小的分魂,可給他的壓力絲毫不比伏羲、神農差勁,但他一點兒都沒有露怯,甚至嗤笑一聲道:「這年頭,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稱尊了!」
詭異倒影冷笑道:「阿貓阿狗?你對自己的另外一位創造者,就這個態度?」
重樓聞聽此言,是真的氣笑了:「你是什麼東西?」話音剛落,靈魂深處忽然湧上一陣劇痛,讓魔尊臉色驟然發白,迅速向後退去。
可他才退了幾步,便再也動彈不得,只因無邊惡念不知從何處湧來,將重樓徹底淹沒了。
「你不該離我這麼近的。」昏昏沉沉里,重樓依稀聽見了一聲竊笑:「你誕生時我順勢投出魔種,本是想讓魔種寄生於你再吞噬,這樣在外也有一具資質優異的軀殼。結果,天道以天雷淬鍊蚩尤精血,將魔種死死壓制住,你也確實足夠優異,後來將我魔種完全納為己用、化為無形。」
「但魔種是我的造物,你吃了它,也就和我結了因果。若你離得太遠,我還不好操作,誰讓你關心則亂,為天道創造的那小傢伙找過來呢?魔種的養分就是惡念,你好好享受這缺失的一餐吧。」那聲音最後漸漸變小:「本尊天誅,乃眾生惡念,小子你可要記住了哈哈哈。」
霧魂之主黑霾繚繞的龐大身體悄然遠去,重樓艱難的掙扎著,不願被惡念控制了心神,而耳畔的對話聲漸漸遠去。
「這有什麼用?」
「呵呵,魔界煞氣包羅萬象,他這個魔尊吸納多年,能壓抑滋生的惡念,已實屬不易。本尊這麼一喂,他這惡念若還能壓制,那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那你之前說飛蓬…」
「呵,本打算給他確實不假。天道以最純凈的風云為他塑形化魂,我這惡念於他便如白紙潑墨,毀其道心、亂其魂魄。縱不成功,也能打斷功德傳送,女媧錯過這次機會,復活便遙遙無期。不過,給了魔尊也不算失敗,且看日後吧。」
雲遮霧繞的幽暗深壑里,屬於重樓的魔力迷亂散開。黑·暗·陰·損的念頭在他心間盤桓,重樓無比想回到景天身邊,毀掉那具身體,攥住飛蓬的魂魄,用自己的靈力讓飛蓬被迫塑形。
然後,自己可以扣住那雙手,用鎖鏈綁死在床·頭,從此之後再不讓他有機會重見天日。飛蓬將永生永世處在自己控制之中,再沒誰能與自己爭搶,無論是夕瑤、葵羽,還是瑾宸。
「不…不行…」可一轉眼又有一個個畫面引入眼帘,飛蓬為自己護法時的認真,和自己聯手時的默契,醉酒倒在自己懷裡時的信任,重樓低喘著用頭撞上土壁,指甲痛苦的抓撓山石:「我不能…」他本能設下一個結界,阻止自己離開這裡。
重樓掙扎了很久很久,直到一道藍光阻止了他。那一霎,結界被人撕開,重樓眼神狂亂的看了過去。
「尊上。」溪風單膝跪了下去,身畔跟著水碧,她手裡捧著個什麼東西。
重樓抬起頭,他隱約覺得有什麼融化,滴落在了他臉上。
一刻,兩刻……一個時辰,重樓總算清醒過來,啞著嗓子問道:「那是什麼?」
「窮奇血玉。」溪風實話實說:「我和水碧遊戲人間時意外發現的,研究之後才發現,您先前設下的保護咒語,在女丑大人隕落、血玉墜落人間后,隨著漫長時間融入到血玉之中,讓血玉有了凈化的能力。」
水碧也主動解釋道:「為了隱藏行跡,我們用法力造了一個浮空島,讓它每天在不同的地方飄遊。今日恰好在附近海域,感受到了熟悉的魔力,才前來一探。」
「魔尊,你沒事吧?」抱著『將軍的心上人,某種意義上其實能算自己師公』的想法,水碧小聲關切了一句。
重樓唇角流露一絲苦意,但還是搖頭表示並無大礙。可是,被引動的惡念哪怕凈化了,也無法再回到過去的狀態,而這一次比先前心魔的後遺症更強烈。
自己提點景天一下,就得趕緊閉關平復心神了。重樓暗自嘆息,手指撫過適才被滴落玉液的地方,慨嘆了一聲:「你們倆倒是好運氣,血玉凈化之力怕不是後來有的,而是當時。」
見水碧和溪風面露不解,重樓搖了搖頭:「女丑隕落後,你們當本座不想收回來?不,不管是占卜,還是靈識搜尋,都不成功。現在想來,是被暴晒之時,防護咒語便化入血玉,改變了血玉的本質和氣息,才會遍尋不見。」
自己拜託飛蓬才取到,姑且算得上是飛蓬送自己的禮物,自己怎麼可能不珍惜、不找回呢?那個時候,是真以為被毀掉了,心裡失望的很,又不好在飛蓬面前表現出來,只因女丑的事情已足夠令飛蓬傷心了。
溪風、水碧恍然大悟,重樓急於閉關,也未曾留他們,只叮嚀了一句:「勿要放鬆修行,你二人爭取到元老境界。這樣,哪怕被神界尋到蹤跡圍剿,也還有迴旋餘地。」
「是。」知曉魔尊的好意,一神一魔自是應了。
蜀山
被照膽神劍抽干靈力的景天說是養病,但並不寂寞。此刻,他正躺在床上擺出病人的模樣,指揮龍葵、雪見一邊一個給他捶腿,號稱疏通鬱積的經絡,心裡舒爽愜意、得意洋洋。
瞧著這一幕,重樓嘴角狂抽,忽然有一種上去揍這小子一頓的衝動。為了避免自己忍不住,他趕忙背過身來,給景天傳音:「速來樂道亭,有要事找你。」
景天大吃一驚,下意識就以為重樓是不願再把那魔劍送給自己,現在要來討回。於是,他立即望空叫道:「哎呀,重樓兄,前日大戰小弟不幸扭到左腳,行動不便,請原諒則個!」說著話,景天一把按住自己的右腳,使勁兒捶打按摩。
「……」重樓發誓,他從未有任何一次,像現在這樣想揍飛蓬的轉世。可這是飛蓬的轉世,不能打。不然,打壞了心疼的還不是自己嘛。
重樓深吸一口氣,勉強冷靜下來,磨牙道:「非要討還東西,實有要事相告,且對你頗有好處。」丟下此言,他搶先去了樂道亭,生怕再留下來,會被氣得七竅生煙。
在重樓背後,一聽說不是反悔要東西,景天立即溜下床,拔腿就朝外跑去,身姿無比矯健:「馬上就來!」當他趕到時,便發現重樓立在危崖邊緣,身後長天空闊,雲山浮動。
這一幕分外好看,景天腳步不自覺就一頓,眼中閃過一抹驚艷。然後,他敏銳的發覺,和以往見到的感覺不同,重樓不再是淵渟岳峙、氣勢如山,反而只如一抹稍微濃重的墨色,隱在身後雨雲密布的雲空背景中。
「你…」原本警惕對方討要魔劍的心瞬間沒了,景天快步上前,遲疑問道:「是不是受傷了?」
重樓有些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訝異。而後,在景天由遲疑轉為擔憂的目光下,他竟是緩緩笑了起來:「沒什麼,一點兒小傷。」
「是因為霧魂之主對不對?」景天傳承于飛蓬的聰明才智,此刻發揮到了極致:「你是不是給我找場子去了?」
重樓扭開臉「哼」了一聲:「你真當自己勝得很輕鬆嗎?照膽劍靈力量再強,也還是劍靈,需要主人的靈力驅動。你靈力太少,他汲取完了,想出那般燦爛的劍,也還是不易的。」
那個時候,若非考慮到現在的景天還不能輕鬆對付霧魂之主,更別說還有背後深淺不知的敵人,自己就不會追上去了。
景天的嘴角牽動了幾下,黑眸里再次閃現藍光,欲言又止。
可惜,偏開頭的重樓並未瞧見。想到敵人沒正面交手,就讓自己吃了那麼大虧,他有些惱怒的撓了撓頭髮,卻不可能遷怒於飛蓬的轉世。
「本座發現了一點奇怪的東西。」重樓決定轉移話題。
他耐下性子說道:「邪劍仙和霧魂之主,你都已打過交道。本座用心眼術察看,發現他們兩個身體中,都有『倒影』。」對邪劍仙打出的那一招,後來想想只怕也是天誅接下的。
「倒影?」景天摸不著頭腦。
以往凜烈傲然的魔尊,吃了虧之後一反常態,態度相當凝重而謹慎:「是。本座和他打了個照面,直接吃了個虧。不過,此人自視甚高,倒也交代了來歷。他名天誅,乃眾生惡念,與天道相反。」
景天有些訝然:「你今日找我,就是為了說這件事?」
重樓沒好氣的說道:「正是。」
「哦…」景天轉頭四望,只見遠方雲山浩蕩,近處風吹草伏。看了這些現實之物,他便覺得,重樓剛才之語簡直是無稽之談。眾生芸芸,人不同,惡念來源不同,怎麼可能誕生一個穩定的意識呢?
可是,再回望重樓比先前見面蒼白的臉,景天心裡又是一凜,他終究還是相信重樓多過相信常識。只不過,景天也有很不解的地方:「這事情很重要,卻也很無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啊?」
「他針對的是你。」重樓眼中升起幾分無奈:「這次本座擋下了,但我不知道他會不會捲土重來。」
景天恍然:「這樣啊…」他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幾圈,忽然怪重樓道:「對了,那個叫霧魂之主的大妖怪明明想滅了蜀山,你有這麼大本事,怎麼不幫忙?」
「幼稚!」說起凡俗,重樓瞬間恢復往日的冷酷:「為什麼要幫忙?蜀山滅亡,與我何干?」又不是修魔道的,我這個魔尊見著了,有心情倒是可以幫扶一把。
可見景天蹙起眉頭,重樓心頭一陣激憤莫名湧起,他不想看飛蓬轉世在乎一群無關緊要的人,夕瑤、葵羽的化身難道還不夠景天操心嗎?
「若是蜀山真的就此滅亡,說明天意如此,蜀山氣數已盡而已。我這幾天也沒什麼心情,不想逆天而行。」魔尊勾起嘴角,冷冷道:「這解釋可以嗎?」
景天義憤填膺:「這怎麼可以?蜀山派很重要啊!在天下人心目中地位很高啊!它可是代表正義的天下道門至尊!」
「哼!在我眼裡,這蜀山和瓦屋土舍無異!」重樓一擺手:「天下道門至尊?」他看看遠處雲霧中聳立的鎖妖塔身影,冷然說道,「這地方,我想來就來!」
他臉上忽然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似笑非笑道:「上回,我就在那個磚頭塔里拿了把魔劍給你,你用得也挺順手嘛!」
「啊…」景天一驚,冷汗都下來了,演戲的興緻幾乎沒了大半:「這、這是贓物?你是不是想嫁禍於我?」
重樓嗤之以鼻:「本座沒那麼無聊。」
「這…」看著重樓一臉雲淡風輕的模樣,天不怕地不怕的景天頭疼之極。這麼一來,蜀山派鎖妖塔破損,便和自己關聯了。看來,尋找五靈珠,修補鎖妖塔,自己更有責任了。
不過,現在最要緊的是打發走面前這位。找五靈珠本就是自己的事情,而霧魂之主和那眾生惡念是針對自己,那受傷的重樓就更不能留在這裡了。否則,下一回他豈不是要傷上加傷?
心裡斟酌著該怎麼激將,景天卻忽然感覺到重樓一直盯著他看。他回過神來,不高興道:「看什麼看?難道我臉上長了花兒?」
「飛蓬的記憶,你應該看見了一些吧?」重樓的神色忽然變得意味深長:「他當年覺得危險,想支開我一個人對付凶獸異獸的時候,差不多就像現在這樣。只不過,他每次到最後,還不是要回過頭來,和我聯手應敵嘛。」
景天一下子沉默了,是哦,他怎麼忘記面前這傢伙,是和飛蓬一起長大的戰友呢。糾結了一會兒,景天大聲說道:「不管你們怎麼看,我景天就是景天,變不回飛蓬!飛蓬有能力和你聯手,我卻不能,我只想讓你不要再來了!」
「哈哈!」聽了他這話,重樓竟哈哈大笑起來:「這倒是你會做的抉擇,只是力量不同罷了,本質都不願成為拖累。」
不等景天再說什麼,重樓的笑又斂了起來。他忽然身形如墨色入水,漸漸消散:「那就如你所願,我去閉關,你要好好活下去,可別年紀輕輕就死遁回鬼界了。」
景天舉目再看,眼睛里已是一派藍光。覺醒的飛蓬淺淡一笑,重樓原先站立的地方,只見得遠遠有一片雨雲悠悠飛過。能清醒的時間很短,但能瞧見重樓的殘影,也足夠開心了。
「放心吧,就算為了不被你笑死,我也不會功德沒到手就死回去的。」藍光明明滅滅,自景天瞳中消散。
少年如夢初醒,站在原地撓了撓頭,嘟囔了一句:「跑得倒快!」
接下來,景天幾人的路程,重樓閉關,並未再多加關注。
其實,他此前所言,終是有些誇張了。被他傷到的邪劍仙,被照膽神劍傷到的霧魂之主,功力都有些受損。
景天手持照膽和魔劍,至少能夠自保。參與救世終究是他自己需要做的,重樓心知不能總是相救,隊伍里又有女丑轉世的女媧後人紫萱,那該放手便放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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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樓去平復心神去了,至於能不能成功……咳,反正就算成功,有效期也肯定不會太長久,畢竟他的壓抑,本就違背魔之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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