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012.
一晃太后壽辰臨近,宮中掛起了紅鍛。
葉煊一連上了十日課,每天寅時起床晨練,卯時到國子監,先溫書,三刻正式上課,國子監的先生開始講課前喜歡抽背小考,一直到申時下課,中間不準離開,午餐也會在國子監吃。
葉煊本以為自己的學生生活該是水深火熱的,然而卻出乎意料的平靜。
首先是六公主葉靈,她一天都沒有到場,第一天還做做樣子讓貼身的宮女去請假,說是染了風寒不舒服。
所有人一聽就知道是假的。
皇族這一脈,自祖皇起,皇子體質弱的不少,時常還會夭折,先帝幼時更是被太醫斷定活不過弱冠,全憑各種補品人蔘吊著,十五歲就結了親封親王生子,一口氣總是要掉不掉的懸在那,誰知他就這麼一年年的熬著,把自己的兄長全熬死了,就這般登基上了位。
因為先帝在時,臣子們都異常聽話,生怕一不小心言辭激烈了把陛下給氣駕崩了,自己一家老小還得陪葬,先帝身體不好,志向遠大,借著這個把柄推行了不少的改革,朝臣們這才回過味來。
結果言官們的摺子還沒遞上去,江南巡撫私鹽案爆發,先帝氣急攻心就這麼去了。當今聖上是先帝第四子,也是早就欽定的太子,自小就受帝王心術教育,還在守靈期,就雷厲風行的斬了一水人,既是辦案也是剷除異己,朝臣們紛紛噤聲不敢多言。
到這一輩,二皇子是不足月生的,身體羸弱非常,一年十二個月,約莫十個月都是要喝湯藥的,夏日都要穿厚厚的衣衫。
然後便是葉煊自己了。他其實本來身體雖說不上特別好,卻也是不差的,至少不會像二皇子一樣吃藥比吃飯都多,他多是後天因素造成的錯覺,並未落下什麼病根,自習武淬鍊之後,身體便好全了。
這也是為什麼,當初葉煊昏迷數日,今上也只是下達了不必再去國子監的命令,卻基本沒怎麼看過。
不過雖說皇子們身體不好的多,公主卻都是健康的,甚至多數健康的有點過頭,例如三公主葉盈,她擅長騎射,十幾歲去草原秋獵,就能獵狼,讓軍中將士直可惜搖頭不是男兒身。
葉靈當然比不得三公主,卻也是從未生過病。
如今卻稱病不來上課?多半還是在計較先前在演武場的事。
葉煊看了謝玉舒一眼。
謝玉舒表情淡淡的,只道,「不來便不來吧。」
第二天第三天亦如是,一直到第五天,二皇子都披著狐裘捧著手爐現身了,她連個宮婢都未曾遣來,一直到快下早課,都沒有動靜。
葉煊又看謝玉舒,謝先生近日都十分關注他,唯恐他跟不上課程,不僅上課放緩進度講的細末,課後也會給他補習前面「落下」的課程,他常常要到酉時才能迴文淵殿。
不過葉煊倒不排斥,他喜歡謝玉舒認真溫和的詢問,還有落在他身上專註的視線。
這是葉煊從前從未有過的,既新鮮,又讓人高興。當然,他不會忘記自己陪著謝先生演戲的初衷是什麼。
葉煊想著,無辜的眨眼睛提醒道:「六姐姐今日也不來嗎?」
謝玉舒沒接這話茬,用戒尺敲了敲几案,指著書中一處道,「這句你可懂了?」
「讀懂了。」
葉煊手裡拿的是四書五經中的《禮記》,級別也就比啟蒙的《幼學瓊林》高一些,葉煊早就熟讀了好些遍,不用看就能將其背下來。
但鑒於他現在在扮演一個復學的小可憐,他還是對著書本一字一句慢慢悠悠的將這一篇文章翻譯了一遍。
「雖然磕絆,倒都是對的。」謝玉舒滿意的點頭,笑著鼓勵道,「七殿下聰慧,想必不需要多久便能跟上課業了。」
「是小先生教的好。」葉煊真心實意的道。
謝玉舒教書很有耐心,便是八皇子無厘頭的問題,他也會給出盡量符合的答案,若是他也不會,便帶著一起翻閱書籍詢問他人來尋找答案,不過他學識淵博,天文地理奇門遁甲皆有涉獵,軼聞奇事也知道不少,鮮少有難得住他的。
葉煊來這裡唯一見過的一次,便是「戰場三急拉褲子到底是先洗褲頭還是先慶功」。
謝玉舒第二日便找來了左將軍黃蟒來解答。
為人處世,將君子端方,舉止有度,師者求知,學無止境這幾個字表現的淋漓盡致。
也難怪就連向來傲氣的連趙允升都看不上的四皇子,對於謝玉舒卻是敬仰佩服的。
話題扯遠了。
第五日,葉靈沒著人來請假,看謝玉舒的樣子也懶得計較,然而那日大概是天意,趙允升因為明日有事,臨時跟謝玉舒調了一下課,謝玉舒下午休沐。
正巧伯陽郡主也在宮中,請他去太后的安寧園吃茶,謝玉舒前腳進了安寧園,後腳葉靈的毽子飛到了壽康宮屋頂,領著一眾太監宮女大汗淋漓的進來。
謝玉舒站在廊下默默的看著她。
葉靈滿臉的笑容徒然僵住。
葉煊第二日去國子監,鐘鳴郁苦著臉不尷不尬杵在那裡賠罪,謝玉舒臉色平淡如水,不見怒氣也不見笑容。
只是道,「鍾公公不必如此,六公主微臣沒有能力教導,辜負娘娘的期望了。」
「這,三公子莫說氣話,公主也是知錯了的,只是被娘娘禁了足,才讓老奴來代替賠罪……」鐘鳴郁這話說的情真意切,沒有半分虛心,但葉煊可一個字都不信。
謝玉舒也不信,搖了搖頭,喊人送客。
葉煊避了避,等人都走了,才走了進去,對謝玉舒也沒有了之前的隔閡。
他當日回來,碰見在院中洒掃的青藍,喊住了,難得有些臉紅,支支吾吾的問:「那隻草蚱蜢……你可有丟了?」
小啞女呆愣片刻,然後瘋狂點頭,拎著裙擺一個小跑進自己的房間,雙手捧著被供在案頭的小玩意兒就飛奔了過來。
「還在就好。」
葉煊將已經完全枯黃萎靡的草蚱蜢妥帖的放在手心裡,臉上的笑容無比真誠溫和,連眉眼都軟下來幾分,透出幾分與良妃相似的溫軟。
泰安和青藍都有些看呆了。
葉煊情不自禁的笑了會兒又猛地反應過來,當即擺出正經的樣子咳嗽了一聲,給自己找補,「這畢竟是我的第一份生辰禮,雖然不值錢,但丟了也怪可惜的,對不對?」
主子犀利的視線逼視過來。
青藍瘋狂點頭,從來沒反應這麼快過。
葉煊滿意了,揣著失而復得的小禮物走了。
小啞女鬆了口氣,拍了拍胸脯,扭頭狠狠瞪了眼還沒跟上去的太監:還好沒有聽你的丟了!
泰安撇了撇嘴,遮著眼帘抬頭看夕陽西下的太陽,心想:伴君如伴虎,古人誠不欺我。
葉煊在國子監的日子是這段時間難得的悠閑。
或許是大家都成長了,已經不是當初情緒都不會掩飾的小孩了,四皇子、五皇子收起了幼時的激蕩,變得內斂沉穩起來,每天踩點上課踩點下課,嘴裡談論的,也是朝中的事兒。
托他們的福,葉煊倒是知道了一些事。
比如封洛大將軍又贏了勝仗,都要打到北戎都城了,說是要拿戎人大汗的項上人頭做大軍凱旋之禮。
陛下聞言龍顏大悅,大賞朝臣,太后壽宴也從一日改為了三日大宴,還大開夜市,普天同慶。
早一天宮裡就張燈結綵,好一番熱鬧。
今日國子監不上課,葉煊晚起了一些,起來后就直接練功到午時,用完了午膳,拿著書打算去樹下納涼,剛躺好,就見泰安抱著一件沒見過的衣服從殿門口進來。
看尺寸用料款式,應該是他的衣服。
洛華宮保持原樣,依舊門庭冷清的如同冷宮。
葉煊已經將太后壽宴的事忘得一乾二淨,奇怪道,「尚衣局這時候送衣服來幹嘛?」
泰安也很理直氣壯的回答,「不知道。」
他一出去就碰上了尚衣局的小太監,對方剛從宸嬌殿出來,認出了他,直接就將衣服交給他了,自己慌慌張張的去給剩下的二皇子送衣服——這位住在外宮,可遠的很。
葉煊這才想起來了,還有太后壽宴這回事,卻也不以為意的輕笑。
反正壽宴沒有他展示的舞台,也不會有他什麼事兒。
操心這些有的沒的,還不如多看點書呢。
葉煊這樣想著,卻見泰安聽著了什麼動靜,先是飛掠上牆頭看了看,才跳下來折返到葉煊跟前,湊過去說了句,「八殿下。」
外面果然響起宸嬌殿派來的通報太監的腳步聲。
「他來做什麼?」葉煊滿臉疑惑。
泰安搖了搖頭。
八皇子跟著通傳太監一道來的,人還沒進來,就聽見他揚著聲音奶聲奶氣的喊,「七哥!」
葉煊皺了皺眉,秒切換成一張溫和的笑臉,對著那奔跑的矮個子叮囑,「跑慢些,不著急。」
「七哥!」八皇子一口氣跑到他面前,拉住他的袖子,眼神亮晶晶的道,「七哥,謝先生要帶我出宮去玩,七哥也一起去吧!」
葉煊眉頭一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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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皇子:好兄弟要一起分享。
葉煊:八弟真乖,但到了我手裡的就是我的了。
謝玉舒:???
#為什麼到處都是助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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