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建文二年(1400年)正月,新年剛過,朱棣便發兵攻打蔚州,二月至大同,引李景隆派兵救援,結果待他們到時,朱棣已帶兵返回,李景隆勞師無功,其麾下南軍凍死者不知凡幾。事已至此,朱允炆不僅不懷疑李景隆的統帥能力,反而覺得李景隆用兵不順,是因權柄太輕,便授以「專征伐」之權,賞賜黃鉞弓矢。

朱允炆所為讓南軍諸將十分摸不著頭腦,而李景隆卻日漸得意,認為建文帝慧眼獨具,並暗自將其引為知己。

四月,李景隆在德州誓師北上,與武定侯郭英、安陸侯吳傑會兵真定,合軍六十萬。看著面前一眼望不到頭的軍士,李景隆更加自命不凡,完全忘了年前是誰被朱棣打的哭爹喊娘。他意氣風發的開了誓師大會,慷慨激昂的發表演說,說到動情處,自己都差點被感動哭了,而南軍諸將表面感動無比,心中卻直罵娘。

南軍會師白溝河向北推進,朱棣得知訊息,召集諸將,準備迎敵。漸漸兩軍相距不過百里之遙,雙方爭相佔據白溝河上游的有利地勢,以順擊逆,迎河而進。

建文二年五月十五,燕軍的中軍大帳內,朱棣一掃底下站立的眾人,問道:「南軍會師六十萬,駐紮在白河溝,兵力是我軍十倍以上,諸將以為吾等該如何應對?」

燕軍諸將相互對望,張玉見眾人皆不言語,躬身說道:「王爺,標下以為南軍雖有六十萬之眾,其主帥卻不堪用兵,實在不足為懼。」

朱棣眼底精光微閃,問:「將軍以為此戰吾等該如何應對?」

張玉躬身答道:「標下以為可用計。」

「哦?何計?」

「聲東擊西。」

這日時當正午,朱棣令百餘人迅速趕往下游接連發炮,造成渡河的假象,大軍卻陳兵上游,準備渡河。不料南軍大將瞿能去識破了燕王的計策,領軍在上游埋伏,朱棣不甚中了埋伏。

瞿能率眾向前奮勇砍殺,燕軍先鋒大敗,死傷甚多。朱棣不得已率軍突出敵後,雙方戰至深夜,俱是人困馬乏,有默契的停戰,各自回營,休整以待。當夜兩岸數十里百姓早已逃散,四野一片死寂,將士們疲累至極,簡單的吃了些乾糧,倒地就睡,就算是統軍將領也不例外。

經一夜休息調整,雙方將士俱已恢復。天剛透亮,朱棣已整兵領將,渡過了白溝河,想要對南軍進行突襲。誰知瞿能再次識破朱棣的計策,早已等待良久。

燕軍雖經一夜調整,但清早便渡河,多少會耗費體力,加之剛剛開春,嚴寒還未退卻,不少人衣衫俱濕,寒風中瑟瑟發抖。而南軍沒有涉河之苦,個個精神抖擻。兩相對比之下,燕軍處於劣勢。

南軍大將瞿能領其子瞿郁、瞿陶首先出戰,一馬當先,燕軍前鋒竟無人可敵,立被擒殺數百。看著昔日的戰友皆被砍殺,崔淼心中大痛,佩刀出鞘,就要縱馬上前。

沈清見狀攔住崔淼,說道:「大郎,你保護王爺,我來!」

不給崔淼拒絕的機會,沈清縱馬而去,纏住瞿能。而瞿郁、瞿陶悍勇異常,燕軍將士被殺的一陣膽寒,紛紛後退,不敢應戰。情急之下,朱棣親自率軍沖入南軍左掖,欲左右夾擊。

突然,燕軍陣后沙塵頓起,李景隆領數萬之眾,朝燕軍陣后殺來。朱棣大驚,連忙調轉馬頭,馳入敵陣,且戰且退。

期間,朱棣愕然發現,南軍諸將均不敢與他對戰,就算下一刻便能將他斬於馬下,那人也定當抽刀撤回。朱棣試了幾次,均是如此,心中愕然的同時,又多了幾分成算。率領一股精銳,衝殺與南軍當中,竟能獨當一面。

南軍為何不敢對朱棣下手,還不是因為朱允炆那道奇葩聖旨,『不要讓朕負殺叔父之名』,皇上都這麼說了,誰敢抗旨。不僅不能把朱棣如何,還得防著隊友一不小心把人砍了,這仗打的南軍諸將心中相當憋屈。

朱棣以小股精騎,牽制南軍大批人馬,意使別部諸將致力於力戰,造成李景隆局部以多制少之勢,耗其精力。然而南軍諸將也不傻,雖然不能砍殺朱棣,但可以對他的馬下手,武將沒了戰馬,就相當於魚兒離開水,翻不了大浪,完全可以生擒。於是南軍的目光全放在朱棣身下戰馬身上。身下戰馬接連受傷,馬死劍折,先後三次更換,朱棣不得已連連退卻,與崔淼一眾人,被困於河堤之上。朱棣衝殺的太過起勁,完全忘記自己已經深入敵軍,回神時不禁懊悔非常。

瞿能見狀揮刀殺來,轉眼的功夫已到近前,崔淼仗刀攔在朱棣馬前,急聲說道:「王爺快走,標下墊后!」

朱棣深深的看了崔淼一眼,捨棄戰馬,快步登上河堤,急中生智,站在河堤之上,揮動手中馬鞭,佯裝召喚敵後伏兵。

向來惜命的李景隆凝有伏兵,不敢向前,急令瞿能後撤。

瞿能已經被這個奇葩主帥坑過一次,這次他就當自己沒帶耳朵,率軍奮勇殺出,大聲呼和:「燕賊已疲於奔命,此時不擒,更待何時!」

南軍將士聞言皆是精神一振,看向朱棣的眼神都是精光閃爍。雖然崔淼儘力攔截瞿能,奈何他一人之力,無法挽回頹勢,數位燕將同百餘騎士均被斬殺,崔淼也被偷襲的南軍砍了一刀。

朱棣見無法阻擋,面色難看至極,揚聲說道:「崔淼,上馬!」

崔淼拼盡全力甩脫瞿能的糾纏,奪過一匹戰馬翻身而上,跟在朱棣身後策馬繞堤而逃。當燕軍諸將擺脫南軍糾纏時,這才發現朱棣已深入敵軍。沈清和朱高煦對視一眼,均看到對方眼中的驚駭,立時朝著朱棣所在的方向縱馬殺去。

正當諸將驚懼欲亂之際,忽然颳起一股旋風,李景隆將旗嘎然折斷,李景隆正在將旗之下,忽然一陣勁風襲來,他下意識的側身躲了躲,緊接著身子不由自主的向馬下栽去,當李景隆爬起時,其戰馬已經倒地不起。李景隆心裡捏了把冷汗,南軍諸將也面面相覷,旗下軍士為之所動。

崔淼一邊縱馬急退,一邊大聲喊道:「天佑燕王,南軍必敗!」

燕軍聞聲,齊聲喊道:「天佑燕王,南軍必敗!」

燕軍頹敗的氣勢大振,相反南軍軍心開始渙散。

朱棣讚賞的看了崔淼一眼,揚聲說道:「天佑吾等,此戰大捷!」

朱棣親率勁騎繞出敵後,和前來救援的朱高煦、沈清千餘精騎合兵一處,忽而大風陣陣,而朱棣所在的位置真是上風口,燕王及時下令乘風縱火,頓時濃煙升騰而起,燕軍趁機殺得南軍丟盔解甲,李景隆見大勢已去,拿著帥印倉皇而逃。有這樣的主帥,南軍諸將心中直罵娘,亂成一團,各自突圍回撤。

瞿能見朱棣衝破其營,頓感大事不妙,為掩護主力,瞿能、瞿郁駁馬迎敵,馳入陣地阻擋朱棣。正要殺出重圍,沙塵突然卷到面前,眾人根本無法睜眼,大將瞿能被朱高煦領眾擊落馬下,其子瞿陶也難逃厄運,被沈清斬於刀下。

燕軍險勝,崔淼坐在馬上放眼望去,白溝河兩岸數十里伏屍累累,斷戟殘兵,灑滿遍野,鮮血染紅了河水。他心中沒有勝利的喜悅,只有劫後餘生的慶幸,以及對死去軍士的哀悼。一將功成萬骨枯,在這裡切切實實的上演著。

大軍回營休整,崔淼雖未被傷及要害,卻也是傷勢不輕,朱棣不顧自身的傷勢,指派王志忠給崔淼療傷,可見其對崔淼的重視程度,諸將重新衡量崔淼在朱棣心中的位置。

王志忠一邊幫崔淼查看傷勢,一邊唉聲嘆氣。惹得崔淼一陣好笑,他慘白著臉說道:「王醫師,你這般模樣,若不知情的,還以為我性命不保。」

崔淼剛說完就後悔了,連忙看向沈清,果然見他眉頭緊蹙。崔淼趕緊說道:「侯爺,我失言,以後絕不如此玩笑。」

王志忠看了看兩人,嘆息一聲說道:「放心吧,死不了。」

崔淼鬆了口氣,笑著說道:「我就說嘛,不過是皮肉傷,不礙事。侯爺,莫要擔憂。」

王志忠聞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問道:「是否頭暈目眩?」

崔淼剛想說話,就聽王志忠說道:「要說實話!」

崔淼到嘴邊的話一轉,老實的說道:「有一點,可以忍受。」

王志忠沒好氣的說道:「你氣血兩虧,現在能坐著說話已是不易,若再耽誤半個時辰,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你!」

崔淼連連給王志忠使眼色,可王志忠就像沒看見一樣,絲毫不加理睬,該怎麼說還怎麼說。看著沈清越來越難看的臉,崔淼心底一陣哀嚎。

「躺著吧。我會如實稟告王爺,最近的戰事你不能參加了。」

崔淼看了一眼沈清,老老實實的應承道:「王醫師放心,我一定謹遵醫囑!」

王志忠猶豫了猶豫,直言道:「我知道你此次受傷,是為了保護王爺,這是身為下屬的本分,無可厚非。但你的身子接連損傷,已經損了根本,若不想早逝,就好好珍重吧。」

王志忠說完就走了,只留下崔淼和沈清。

「阿清,抱歉,又讓你擔心了。」

「嗯。」

「你可是生氣了?」

「嗯。」

「阿清,我疼!」

「嗯。」

「我保證好好吃藥,你別生氣了。」

「大郎,你若出事,我不會獨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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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史實皆參照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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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明朝將軍掰彎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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