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建文二年(1400年)四月,雙方戰於白溝河,雖驚險萬分,到底是有驚無險,燕軍取得勝利,李景隆奪路而逃,撤回德州,朱棣乘勝追擊,李景隆再逃濟南,眼看著朱棣陰魂不散,李景隆抱著帥印繼續南逃,只留下駐守濟南的都指揮盛庸所部,兵力單薄。危急時刻,正在外地為李景隆的北伐軍運送糧草的鐵鉉,聞濟南危在旦夕,火速趕赴濟南,與盛庸歃血為盟,約定死守城池。
六月八日,燕軍兵臨濟南城下。朱棣命人勸降,鐵鉉不予理會,反諷朱棣是亂臣賊子,朱棣惱怒,下令攻城。可是鐵鉉和盛庸只守不出,致使朱棣久攻不下,只好將濟南合圍。
崔淼因為白溝河一戰受了傷,朱棣本打算讓他回北平調養,可他深知燕軍之後的征戰會經受挫折,他擔心沈清安危,便執意要留下。朱棣無奈,只得應允,讓他負責押運糧草,並派人保護。
濟南城久攻不下,燕軍每日的消耗極大,糧草不足,崔淼每日都愁眉苦臉,知道這樣耗下去,鐵定會出事,可朱棣現在正因攻不下濟南,心中壓著火,脾氣也暴躁許多,崔淼在猶豫要不要在這種時候去蹙眉頭。
崔淼猶豫半晌,想到濟南城中數萬百姓,一咬牙直奔朱棣的中軍大帳,門口的守衛見到他連忙行禮,恭敬的說道:「標下見過懷安伯。」
崔淼徑直問道:「王爺可在裡面?」
守衛答道:「回伯爺,王爺正和道衍大師商議軍情。」
「你去通傳,說我有要事參見王爺。」
「是,伯爺稍候。」
沒多大會兒,守衛迴轉,躬身說
道:「伯爺,王爺召見。」
崔淼深吸一口氣,走進大帳。此時,朱棣正面色陰鬱的坐在主位上,道衍則緊閉雙目站在一旁,手中的念珠在不停轉動。
崔淼躬身行禮,說道:「標下見過王爺。」
朱棣的面色一緩,揮揮手說道:「起吧,身體恢復的如何?」
崔淼恭敬的答道:「多謝王爺關心,標下的傷已無大礙。」
朱棣直接問道:「你此來中軍大帳所為何事?」
「王爺,標下所言若有不當之處,還請王爺莫要怪罪。」
「你直說便是,本王不怪。」
「多謝王爺。」崔淼沉吟了一會兒,說道:「王爺,我軍攻打濟南已有月余,軍中糧草吃緊,如若在消耗下去,恐無力支撐。」
朱棣的面色沉了下來,也就是面前站著的是崔淼,但凡換個人敢這麼蹙他眉頭,定讓人拖出去打軍棍了。
朱棣耐著性子說道:「懷安伯有何良策?」
崔淼不用看朱棣的臉色,一聽便知他現在肯定不悅,但為了燕軍能少些傷亡,也為了濟南百姓不被遷怒,崔淼必須站出來。他深吸一口氣,說道:「王爺,標下並無良策,只是有一事不解。王爺的目標在應天,通往京城的路千條萬條,我軍完全可以繞過濟南直接南下,只要拿下南京,那濟南便不是問題。」
朱棣聞言不由眼睛一亮,心中豁然開朗。
原本閉目養神的道衍也不由睜開眼睛,讚許的看著崔淼,說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王爺,懷安伯果然是福將,
一語驚醒夢中人!」
朱棣面色明顯好看了許多,溫聲說道:「大和尚所言不錯。崔淼,你果然是本王的福將,可堪大用!」
崔淼心裡鬆了口氣,謙遜的說道:「王爺過獎,標下愧受!」
朱棣話音一轉,面色陰鬱的說道:「不過,本王實在咽不下這口氣,這鐵鉉、盛庸該死,城中刁民也不堪教化,本王打算在臨行之前,掘開大堤,引水灌城。」
「完了!」崔淼心中咯噔一聲,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即便他已經努力想要去改變,朱棣還是做出了這樣的選擇,這讓崔淼感到很無力。
崔淼沉吟了一會兒,說道:「王爺,此舉有違您仁厚的聲譽,恐之前的努力皆會化為烏有,還請王爺三思!」
朱棣憤恨的說道:「不必多言,本王主意已定!」
崔淼還想勸解,卻看到道衍朝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說。崔淼不禁嘆了口氣,說道:「是,王爺,標下先行告退。」
朱棣揮揮手,崔淼便躬身退了出去。
朱棣看向道衍,沒好氣的說道:「你倒是向著他。」
道衍挑挑眉,說道:「如此人才,王爺不偏愛么?」
朱棣不禁輕笑出聲,說道:「也就是你這大和尚,總是這般不怕死。不過,你說的倒是沒錯,他確實有讓本王偏愛的資格。」
道衍直接問道:「王爺當真打算引水灌城?」
「自征戰以來,本王還未曾打過如此憋屈的仗,若是就這般離開,豈不讓鐵鉉和盛庸以為本王似李景隆那般無能,本王又怎能服眾?即便本王要繞道,也絕不能輕饒了這二人!」
「王爺,崔淼所言不錯。濟南城中有數萬百姓,引水灌城有傷天和,王爺之前所積累的好名聲,恐毀於一旦,老衲以為得不償失,還請王爺三思。」雖然道衍攛掇著朱棣造反,但說到底他還是個出家人,能少造殺孽的還是避免為好。
朱棣向來都不會婦人之仁,不然怎會與朱元璋一樣,留下一個噬殺的名聲。更何況鐵鉉和盛庸一口一個亂臣賊子的叫嚷,俗話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這分明就是火上澆油,讓向來強勢的朱棣如何能忍。
「這就是他們的命,自有定數,半點不由人。」
道衍見朱棣態度堅決,絲毫沒有轉圜的餘地,便嘆了口氣,宣了聲佛號,不再多言。跟隨朱棣多年,他太了解朱棣的性情,雖然在外人看來,他與朱棣更似好友,但道衍心中有一桿秤,他明白什麼時候該說什麼,什麼時候該保持沉默。這也是他欣賞崔淼的原因,崔淼行事雖然看似橫衝直撞,但都在朱棣的忍耐範圍內,崔淼不會越了那條線,所以他現在才會如此被朱棣看重。
朱棣打算掘開堤壩引水灌城的事,並沒有刻意隱瞞,他就是想讓城中軍心渙散,最好能引發軍民矛盾,到時他才能乘虛而入。
這個消息傳到了盛庸的耳里,盛庸心急如焚,匆忙找到鐵鉉,說道:「鐵大人,燕賊打算掘開堤壩引水灌城,一旦決堤,整個濟南城都會被洪水淹沒,到時不僅我們,就是這城內百姓,都得葬身於此!」
鐵鉉聞言大驚,憤恨的說道:「這狗賊當真心狠手辣,也不怕招了天譴!」
「大人,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們該如何應對?」
「事到如今,我們只有一條路可走。」
盛庸眉頭緊鎖,試探的說道:「大人的意思是降燕?」
「是也不是,指揮使附耳過來。」
盛庸疑惑,依言而行,鐵鉉在耳邊低語,只聽得盛庸眉頭舒展,頻頻點頭。
次日,隨後城牆上便射下一箭,箭上綁著一塊白布和一封書信,燕軍兵士不敢耽誤,連忙將長箭交到朱棣手中。
朱棣看後放聲大笑,說道:「這鐵鉉老兒終於知道怕了!」
張玉問道:「王爺,不知書信上說了什麼?」
「這是降書。鐵鉉老兒唯恐本王真的掘開堤壩,到時城中百姓將無一倖免,所以他特意送上降書。」
沈清聞言眉頭皺起,說道:「王爺,事出突然,唯恐有詐。」
朱棣笑著說道:「詹林放心,本王心中有數。只待明日,看鐵鉉和盛庸耍什麼花樣。」
不僅如此,鐵鉉還派城中百姓,代表他出城商討投誠之事,聲稱只要朱棣單人單騎到城中受降,鐵鉉和盛庸便答應投誠。朱棣大喜,出征數月,燕軍人困馬乏,如果濟南城降,即可割斷南北,佔有整個中原地區。這也是朱棣非要拿下濟南的主要原因。
時間一晃而過,第二天午時一到,朱棣忙令軍士移營後退,自己高騎駿馬,大張黃羅傘蓋,只帶數騎護衛,過護城河橋,徑自朝著城門而去,入城受降。
來之前崔淼便提醒過朱棣,這定是鐵鉉的計謀,可朱棣執意要前來受降。崔淼無奈,只得和沈清護佑其左右,時刻留意著周圍的狀況。
城門大開,守城南軍都齊聚於城牆上往下觀瞧。燕王朱棣剛進城門,南軍軍士便高呼:「千歲到!"
崔淼頓覺不對,出聲叫道:「王爺小心!」
朱棣連忙勒住韁繩,疑惑的看向崔淼,緊接著一聲轟響,門拱上的鐵閘轟然而落,若不是崔淼突然出聲,朱棣恐怕此時已經被砸成一灘肉泥。
朱棣心中捏了把冷汗,急聲說道:「快撤!」
朱棣調轉馬頭,向大軍奔去,崔淼和沈清墊后。在南軍收起弔橋之前,衝出護城河。還不待眾人鬆一口氣,突然城中一隻□□激射而來,目標正是朱棣,正巧被回頭觀望的崔淼看到,□□的速度極快,根本不容他細想,一勒韁繩迫使戰馬左移,撞開沈清,直立而起,緊接著胸口一陣劇痛,崔淼瞬間失去意識。
「大郎!」
※※※※※※※※※※※※※※※※※※※※
千萬不要給我寄刀片,我是親媽,親媽,親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