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扎進懷裡

4.扎進懷裡

陳塵正在看一道雙曲線大題,沒帶草稿紙所以靜靜地心算,耳朵里突然傳來一陣兵荒馬亂的呼喊,抬頭,新同學的大長腿屈膝踩著理髮椅,細長指骨摁住理髮台,渾身核爆似的往外冒冷氣:「沒手為什麼要學理髮?!他媽的這店改火葬場更合適,還一剪美,再瀟洒,剪這狗屎玩意不如給你腦袋削了……」

這髮型——村,土,非。

但居然能讓韓深頂成俊美精神少年。

顏值炸裂。

陳塵感覺自己應該說兩句緩和氣氛,避免尷尬:「你們過不過分,快給人家頭髮弄回來。」

甩鍋太明顯了。

韓深轉向陳塵,抬手曲起指骨做了個「過來挨打」的手勢。

推薦的什麼jb理髮店?

一起受死。

陳塵抬起指骨抓了抓耳側的頭髮,無所事事走上前。

韓深從椅子探出上半身,抬起左手,還沒明白怎麼回事,猛地朝自己跌跌撞撞奔向來。

陳塵:「?」

理髮小哥被暴捶狗頭,這會兒聽韓深說話都不敢喘氣,看他俯身向前時不知是哪股腦筋壞了,伸手直直攥住他前驅的腳踝。

韓深撲進陳塵懷裡時,感覺世界都他媽死寂了

「……」

「……」

陳塵的白校服熏著洗衣液的清新花香,布料柔軟微冷,摩擦皮膚時十分舒適,韓深剛怕摔得太慘下意識雙手摟住他的頸部,臉撞入懷裡。

少年的身體發育得很好,挺拔硬朗,大概怕真摔著,直接回摟住了他的腰。

耳側一陣冰涼擦過去,儘管韓深腦子斷片兒成一片空白,也知道這是陳塵的嘴唇。

陳塵給他這一猛子扎得後退兩步才接住,剛才那劈頭蓋臉的鼻樑,薄唇,眼睛砸過來,他迅速偏頭,還是親到了韓深的耳垂。

戴著A字耳釘,冷白,美觀。

現在多了一種觸感,柔軟。

……

韓深想不起自己要罵陳塵什麼了。

聽到理髮小哥打商量的聲音:「帥哥,我給你頭髮洗回來吧?別生氣了。」

他哦了一聲。

理髮小哥又說:「那,您倆,先別抱了?」

韓深:「…………」

韓深頭髮挺長,洗頭吹乾后找幾根發圈給紮成了小揪揪,只額頭上散漫的垂下幾縷髮絲。

他戴上棒球帽走出理髮店,陳塵站在樹底下的陰影,遞過一杯奶茶:「賠罪。」

「不用。」

陳塵現在心情就挺不錯,畢竟佔了便宜,戳開奶茶自己喝了口,從衣服里摸出手機:「加個好友,班上就你沒在群里。」

「不加。」

「聊聊天也不行?」

「不聊。」

陳塵莞爾:「放心,聊出感情我負責。」

「……」

韓深氣得手都他媽在抖。

-

第一次周考來的猝不及防,熬到最後一科考完,全班鬆了口氣,踢開凳子交頭接耳對答案說話。

陳塵幫老師收試卷,站在講台上,李斐探過頭來將試卷翻了兩頁:「哥,物理我從倒數第二題就不會寫了,你寫完了嗎?」

「寫了。」陳塵低頭數試卷頁,細長的手指翻動。

「那最後一題你寫沒寫?」李斐相當小心翼翼。

「競賽題里經常見。」

李斐一臉果不其然,大叫一聲「淦!」

陳塵指尖突然停住,從紙卷堆里抽出某張,上下飛快掃了一遍。

大題全空著。

選擇填空題全瞎幾把亂答。

名字學號欄劃了一道凌厲的杠,極其不耐煩。

李斐驚訝的聲音響在耳側:「這是新同學的試卷??」

韓深站在潮濕昏暗的街道深處,點了下手機,有幾個未接來電,不用接也知道聊的內容是什麼。他這次周考四科目0分,給附中的學渣牆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這不妨礙他現在上網吧打遊戲。

小溫看見他,目光閃爍:「你又來了。」

韓深:「我又來了。」

小溫靜了一會說:「你就沒發現什麼異常嗎?」

韓深邁腿往機子走,這時候回頭「嗯?」了一聲。

小溫:「……沒事。」

看韓深到角落坐下了,他嘆了口氣,摸出手機給陳塵發微信,「那帥哥又來網吧了。」

半晌,陳塵回:「他還沒發現這是個釣魚網吧?」

小溫:「沒呢,這兄弟太信任我,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再揭發他了,你說我還要不要再往那班主任群發通緝令?」

陳塵在座位上盯著手機,沒回復。

另一邊企鵝群消息爆炸,不知道哪個缺心眼兒的搞了個投票——

【你是第一次看見活的0分選手嗎?1,是;2,不是。】

投票結束,50人參與,50人選1。

寧夫人:新同學太他媽叼了啊!我看他這周上課都在睡覺,以為是個普通學渣,沒想到是個王炸!

學習學你媽呢:我看他卷子了,語文不是默寫《離騷》?他給題目改成了《靜夜思》,但寫的離離原上草,笑死我了!

小李在線撒網:話說周考這次也分組吧?那8組豈不是要罰款???

學生時代的金錢懲罰也就是十塊幾十塊,對財務造不成太大損失,主要是自尊和榮譽。

陳塵指骨攥緊手機,垂下視線,回想起前兩天考試同桌的狀態,眸底下掠起一片清光。

他現在感覺就是臉疼。

賊他媽疼。

……

老秦跟個□□包似的從門口走進來,頭上陰雲密布,陳塵身旁空著那座位明顯是引線。她在附中教書十幾年,一向雷厲風行,沒有學生不對他又敬又怕,沒想到這次被這轉校生毀了一世英名。

她,綽號活閻王秦鐵手,手底下居然有學生考全0分!

奇恥大辱。

「你同桌呢?!」

陳塵看她精神狀態不太穩定,盡量順著她說:「應該在某個地方懺悔。」

老秦:「……」

他最好是。

韓深看起來不太好親近,同學交際往往也講究物以類聚,所以老秦對陳塵寄託著厚望,以為兩個帥哥能擦出什麼友誼的小花,一起在學海中馳騁,沒想到陳塵沒卵用:「陳塵啊,知不知道我為什麼安排你倆同桌,因為你學習好,可以騰出精力和時間拉他一把!天南地北,你們能在同一間教室,是多麼難得的緣分!多麼巧合的天意!」

陳塵的天意目前趴網吧的桌子上睡的正香。

韓深打了會遊戲困得不行,被陳塵戳醒時還有點抽離:「來網吧散步?」

「真巧。」

小溫那幾句話里的意思韓深算明白了:「學校的監控連到這兒來了?牛逼。」

「……不是監控的問題,下次別來這間網吧。」陳塵抬起手指往開關上一按,屏幕變黑,示意門外。

「走了。」

這話說得很清淡,就像慈愛的父親出門時隨手丟了包垃圾。

韓深就他媽是那包垃圾。

他探過手指,重新扣上按鈕。

鍵盤剛亮一瞬,「啪嗒」,又被摁熄了。

反覆兩次,兩個人的指尖一起停在按鍵上,冰冰涼涼的碰著。

韓深沒懂他在堅持什麼:「我們很熟?」

「不熟。」

「那你吃飽了撐的管我閑事?」

陳塵面不改色,平平靜靜地說:「你這次周考總分0,給我們組平均分拉掉了小一百,直接墊底,明天自習課得上講台念檢討。你怎麼看?」

韓深兩次在網吧遇到陳塵,本以為他要演繹什麼感天動地同學情——「我們的班級,不許翹課,一個都不能少!」,這時扯了下唇:「檢討我念?」

「念到高中畢業?」

「我在這兒待不了幾天。」

「哦,」陳塵索性直接問:「既然不願意待在附中,那為什麼轉過來?」

為什麼轉過來。

韓深一時失神。

腦海清晰浮現出別墅樓梯口的畫面,檀木盒子由人抱著,肥胖的女人將一個少年拉拉扯扯站好,左右擺滿菊花和喪葬用品,正聲嘶力竭、呼天搶地哭鬧著什麼,天幕被陽光照耀成一片白,構成一副荒誕不經的酷熱場景。

為什麼遇到這種事的是我家?

不是你家?

韓深驅散這些這些破事,低頭,嗅到衣領上無意染上的煙草味。

「誰家還沒幾個封建家長?」

「那你現在故意違反校規,睡覺,考0分,是想揭竿起義嗎?」

「……」

韓深眼皮跳了一下。被爸媽不由分說轉到千裡外的新學校,還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他不是那種乖寶寶。

「哦,那你的叛逆期還挺長啊?」

這幾天逃課,翻牆,打架,韓深仔細一回憶,的確是小學雞操作。

韓深摸出一片口香糖放嘴裡,指尖給紙揉的稀巴爛。

耳朵后浮出了一片紅意,冷冰冰的視線變得含糊,咬牙道:「什麼叛逆期,別他媽誣人清白。」

陳塵靜了一會,這幾天的情緒一掃而空,不禁莞爾。

臉皮薄,不肯承認啊。

還是挺可愛。

「其實你想回原來的學校,只需要一紙退學通告,主次矛盾分清楚。」陳塵重新給手揣回校服兜里,語氣很平靜。

韓深:「?」

「擒賊先擒王啊,要搞就搞校長,敢不敢砸校長室?」

陳塵校服穿的整齊乾淨,纖塵不染,人在燈光的暗影下也乖巧平靜,怎麼看怎麼是個模範優等生。

韓深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虎狼之詞。

白衣賢者秀起來了?

從抽屜里摸出個口罩,陳塵走到教室外戴上,白皙的手指被黑色襯托的鮮明,戴完很快把手懶洋洋的放回了校服兜里。

「走。」他是高個子,微微弓著脊樑,「花壇有一堆破磚,你隨便拿一塊砸了校長室就成,很簡單。」

……走路姿勢與平時判若兩人,明顯具有過人的反偵察意識。

學校四處漆黑,教學樓回蕩著瓮然空靈的響聲,想到自己剛才還在網吧睡覺,現在就要去砸校長室,韓深覺得像他媽沒睡醒。

陳塵走了一會停下來:「你家庭條件還行?」

韓深:「?」

「砸壞校長室,賠一大筆錢會不會被爸媽打斷腿?」

「……」

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白衣賢者屬實神仙。

韓深直接給他推到陰影外。

※※※※※※※※※※※※※※※※※※※※

陳塵:我不當大哥好多年。

么么啾,沒有人說話么,好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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