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管家安頓好賈璉之後，仍舊回到林如海的書房，站在一側候著。

「這幾日好生照應一下夫人娘家這個侄兒，若是他要出門也不要攔，只是身邊不能離人。」

林如海手上寫寫畫畫沒停，彷彿只是隨意一句。

管家卻不敢輕視，鄭重地應了一聲，而後到底還是問了一句：

「老爺對兩個姑娘究竟是怎麼想的呢？」

林如海筆尖一頓，紙上霎時氤了個墨團。

「先準備著吧。」

「是。」

管家跟林如海多少年的默契，只這一句，便知這回兩姑娘多半真的要離開了。

林管家悠悠嘆了一聲，卻沒多言，悄悄退了下去，心裡合計該如何打點行裝。

***

后兩日，林如海每日早出晚歸，依舊沒有回復他的意思。

同樣，他也沒安排女兒和這位京城來的表哥相見，黛玉和蓁玉便只做不知。

姐妹兩每日仍舊一道讀書玩耍，或是黛玉素手彈琴，蓁玉品茶傾聽。

日子倒是瀟洒。

兩個小姑娘端得住，賈璉卻沒有這份修養，臉上寫滿了焦慮。

他在府里無事，就要多想，想是不是姑父沒有同意的意思？

這姑父是不是仍舊不打算讓兩位表妹隨他進京？

若是如此，那自己這差事不是搞砸了嗎？回去老太太定不能饒過自己。

賈璉大眼見沒有，小心思卻很多，這麼一思量，他覺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斃，得主動出擊才行。

這林姑父瞧著城府就深，賈璉自知在姑父跟前動心眼子是班門弄斧，自找難看，所以他不打算去找林如海，而是決定從兩個表妹那邊著手。

自己玩不過姑父，但是兩個小丫頭心眼才多大？

賈璉並不把府里的兩個表妹放在眼裡，只當是隨意哄哄就能行的。

只要兩個表妹願意去京城，想必姑父那邊就容易多了。

***

賈璉自覺搞定兩個小丫頭很容易，趁著晚上林如海還未歇下時候，跟林如海打了聲招呼，想去見見兩個表妹。

說他給兩個表妹準備了見面禮，想親手給她們。

林如海點了頭，讓管家人去安排。

翌日，黛玉和蓁玉在兩個嬤嬤的陪同下，見到了外祖母家的這位表哥。

黛玉抬眼望去，只覺這位表哥旁的不論，單單外貌上來說，倒是稱得上一句英俊。

許是經常跟人打交道的緣故，看著還有些精明機巧勁兒。

姐妹兩打量賈璉的同時，賈璉同樣也在觀察黛玉和蓁玉。

就這一眼，他驚了。

原道家裡的幾個妹妹已是了不得，誰知姑父家的這兩個表妹竟也是生的仙子模樣。

奈何賈璉雖相貌堂堂，卻腹中空空，不知該如何形容她二人，只道黛玉精緻靈動、蓁玉纖弱俏皮。

不一樣的美！

賈璉哄人的心思又真了一成。

果然，人長得美就是吃香！

*

三人「表哥表妹」的相互見了禮。

然後，賈璉便拿出兩個精緻的匣子，給姐妹兩人一人分了一個。

收禮物確實是件令人高興的事情，黛玉雙手接過。

拿在手裡把玩時，忽地頓了一下。

她抬頭看了賈璉一眼，又用食指摩挲了兩下盒底，心中便有了數。

蓁玉飛快地看了姐姐一眼，姐妹兩一個對視，很快又移開。

賈璉笑道：「知道你們小姑娘就愛些首飾，早早就給你們備下了，打開瞧瞧，看喜不喜歡？」

頭回見面便直接拆禮物嘛？

黛玉心道這表哥確實不拘禮節，便應聲打開一瞧，赫然一隻白玉八仙紋手鐲，玉質通透。

至於蓁玉的匣子里，則是躺著一對金珠串燈籠耳環。

看過之後黛玉便謝過賈璉，說很喜歡。

蓁玉只笑了笑。

賈璉見兩人面上帶笑，只當是全都喜歡，不由地面露得色，心道小姑娘家就是好哄，隨意一個禮物就能叫她高興。

哄好了人，自然就該進入正題，賈璉便跟姐妹兩說明來意，道他這趟來是專程來接兩位妹妹去京城玩的，問她們的想法。

黛玉垂首：「全聽父親安排。」

蓁玉攆著黛玉的話，一樣的意思。

賈璉對這回答自是不滿，便開始勸了起來。

一會說起老太太對她們的十萬分思念，三五不時就要哭一場，想接她們去京里。

一會兒又道京里的種種好處。

道那京城是天子腳下，說不盡的繁華熱鬧，家裡又是國公府邸，端的是富麗堂皇。

黛玉聽了后便很有感觸。

從前她常在母親膝下侍奉，沒少聽母親說起外祖母家，再聽賈璉如此分說，倒是真勾得黛玉心中對外祖母和賈家有了幾分念想。

一時間眉梢眼角都顯了一二分。

賈璉更添了得意，方要再說，便叫蓁玉打斷：

「表哥說京里好，我們姐妹暫且不知，只是咱們揚州可是有淮左名都，竹西佳處這般的美譽，那是真真的看得見的繁華。」

一時之間，蓁玉便脆生生的將揚州的景緻古迹、土俗民風等說了個遍。

尤其是將那遊船畫廊，美人鬥豔之景說得教人彷彿身臨其境一般。

反正賈璉聽了那是心痒痒的不行，恨不得立時便去那遊船找美人去。

蓁玉望著賈璉臉上的意動，輕笑道：

「表哥有空不妨去見識見識。」

賈璉便笑了開來，撫掌而嘆：「極是，極是。」

這話正合賈璉心意。

這賈璉旁的本事沒有，獨有一樣，極愛女色。

又因家裡的胭脂虎管得嚴，只敢尋一二時候偷摸來上一回，一來二去的，更嘗到其中趣味，恨不得每日都睡在女人肚皮上。

這回難得脫了京城，離了鳳姐的眼皮子底下，可不得好好耍耍，才對得起千里迢迢辛辛苦苦來這一回。

眼看著原本信心十足來哄兩個姑娘的璉二爺倒叫姑老爺家的兩個姑娘給哄得把正事忘了，賈璉的小廝興兒急的不行，悄悄使手拉了拉賈璉的袖子。

賈璉這才從暢想中醒神。

他倒是沒懷疑蓁玉什麼，就是覺得自己出來久了，定是身邊缺了女人服侍才會如此。

一時定下心思，明兒就出去風流一遭。

因這個，賈璉便想著今兒定要勸服這兩姐妹，卸了心頭重擔，好教他明兒玩得痛快！

這會兒他便又回到正經事上，見蓁玉垂頭一個勁兒地把玩匣子，只當她特別喜歡禮物，便誘哄蓁玉說去了京城能有很多禮物收呢！

*

蓁玉手一頓，而後呵呵一笑：

「去京里給咱們的禮物是和表哥給的一樣，還是咱們揚州的東西嗎？」

「是的話那有什麼趣兒？我和姐姐每人都收了有好幾個大箱子在那堆著呢！」

賈璉一頓，裝傻：「什麼揚州的？」

蓁玉便將那匣子翻了個個兒，底朝上，露出它的印記來，可不就是揚州「奇巧齋」里的東西嘛！

奇巧齋的東西全都是有記號的，就連製作批次都有對應，若是發往不同的地兒那樣式也是不一樣的。

賈璉送來的這個便是揚州獨有的，且還是剛製作出來不久的。

蓁玉一邊指著印記給賈璉看，一邊給他普及奇巧齋製作和銷售的習慣，搞得賈璉想撒謊都不能行。

聽蓁玉提及禮物這茬，黛玉臉上的笑意淺了些。

蓁玉科普完了又問：

「表哥不是說早早準備的禮物嘛？我還當表哥是在京城便想著咱們姐妹兩了？」

「表哥在京城時候這是沒想起我們來嗎？不對啊，表哥前頭不是說日日盼著我們去的嗎？」

賈璉臉色一僵。

「表哥定是來得著急，忙忘了。」黛玉好似在幫著賈璉解圍。

蓁玉低著頭，看不清表情，聲音低沉無力：

「忘了啊？也是，定然是忘了。」

忘了代表什麼？代表你對人不上心啊，要是放在心上，怎麼可能忘了呢？

賈璉再蠢也聽得懂這言外之意。

偏這是實情，他在京里儘是聽老太太和太太的訓話了，餘下的一點兒時間不是找相好的溫存一番便是安撫鳳姐，哪裡記得準備什麼禮物？

賈璉一時面色有些不大好看。

既氣出去買禮物的下人不用心，同時也知道了這兩個表妹並不好哄。

尤其是這個蓁玉，好似什麼話都敢鬧開來講，不是很顧大面子。

經了這一回，賈璉是再不敢小瞧這兩個表妹。

餘下時間便插科打諢糊弄過去了。

*

等賈璉心虛腳軟地走了，黛玉這才開口問蓁玉：

「你不是不排斥去京里的嗎？怎麼瞧著你不是很給面子？」

沒了外人，蓁玉便換了位置，只貼著黛玉身邊坐，小聲道：

「看禮物就看得出人家確實沒把咱多放在心上，表哥嘴上那些「十分想念、人人盼著咱們去」的話姐姐還是聽一半扔一半的好。」

黛玉跟蓁玉不一樣，蓁玉她早年體弱，賈敏也是多病，誰見了誰都不好，故而蓁玉跟賈敏正經算起來相處不多。

但是黛玉受賈敏影響頗深，她心裡對這個外家存了很多感情。

尤其二人守孝這三年賈母又時不時寫信過來跟姐妹兩交流，蓁玉她冷情些，雖平時嘻嘻哈哈，但並不是誰都能入眼入心。

黛玉卻心思細膩敏感，外祖母信里拳拳關愛之情叫她很是動容，若不是蓁玉這個妹妹，怕她早入了京。

「外祖母既是誠心接了咱們去，必不會如此。」

蓁玉道就只當自己小人心防在前頭，反正她不管到哪都受不得委屈的，所以多想想也沒關係嘛！

黛玉一時默然。

蓁玉正經了一下，見黛玉有些傷感，又作起怪來，跟黛玉咬起耳朵，道：

「我叫青歌找他弟弟去跟那邊來的下人打聽了府里情況，聽說這個表哥是個耙耳朵。」

黛玉：「……」

蓁玉特地把「耙耳朵」三個字的音咬的重了些，配上她那擠眉弄眼的模樣，倒是叫黛玉一下子笑了開來。

蓁玉見狀就鬆了一口氣。

又特別孩子氣地抱過黛玉胳膊，道京城雖好，咱們揚州也不差啊，上趕著的不是買賣，人家不會珍重你。

反正她就是故意說給那個表哥聽的，把她們揚州說的山好水好人更好，哪哪都好。

誰叫那個表哥說起京城和榮國府那副驕傲的模樣，彷彿那裡的人都更好貴一樣。

她就是故意拿驕，反正是他們來請自己去的，她有底氣著呢！

就算沒底氣也要裝作有底氣。

這都是她從天上學來的，當初她剛成仙那會兒……算了，不提也罷！

瞧自家妹妹那一臉認真的模樣，黛玉瞅她是又可愛又好玩，嗔道：

「哪裡就有那麼多的說道了？」

蓁玉就很有話講，將平日學的知識活用活用，以那「三顧茅廬」舉例：

「不然你看諸葛孔明如何得經過劉皇叔三顧茅廬后才肯出山？還不是想趁機提一提自己的身價？」

黛玉：「……」

「人家這麼矜持，那劉皇叔就特別重視他，他這名聲不就傳揚開了，流芳百世呢！」

黛玉：「……」

黛玉都服氣了，看這個故事難道不是看劉皇叔的求賢若渴，禮賢下士，還有上位者的耐心恆心嗎？

黛玉沒忍住，點了點蓁玉額頭：

「你啊你，你看書咋就盡看到這些個東西了？」

叫爹知道怕是得氣笑了去。

「而且你居然使人跟表哥身邊人消息都打探出來了，你咋怎麼能呢？」

哎呦，叫她姐逮住了這個，失策失策，蓁玉吐了吐舌頭，又姐姐長姐姐短地哄人去了。

不過經由這一遭，黛玉蓁玉都看得出賈家來的下人規矩好似不大嚴格，是個給錢就能露話的。

黛玉回去后便吩咐下去，不叫府里的人跟他們多言語。

*

後頭幾日，賈璉便出門子去了，倒是沒去蓁玉給指的那些古迹，而是把揚州出名的花街柳巷逛了個全。

尤其後頭人家都知道他是林如海的內侄兒后，他去那些地兒竟是再不用人買單，好些人都搶著請他快活。

只求他在林如海跟前替自家美言幾句。

賈璉一時風光得意得不行，只恨不得做了林姑父的兒子才好。

畢竟在揚州快活又恣意，人人都捧著他，到京里卻成了管家一樣，雜物忙活個沒完，是個長輩就能來訓斥一回。

親爹說抬腳踢就踢了，嬸嬸更是時不時就要敲打他一回，哪裡有做林姑父的兒子好？

然而，賈璉想做林如海的兒子，林如海可看不上他。

賈璉的這些行徑，管家安排跟著賈璉的人回來后全都一一報給了林如海，這般的酒色之徒，林如海只怕寧可沒兒子。

不過，跟賈璉接觸的人倒是叫林如海記下來了，那些人大多數是本地鹽商家的，他們的目的林如海也一清二楚。

林如海身負皇恩，兼任了這巡鹽御史，管理這佔了天下賦稅半壁江山的鹽務，可不是個容易的差事。

現在，林如海只等天子的秘信下來，就要大力整治鹽政。

其中艱難兇險不知多少。

這才是他捨得將一雙女兒送走的大半原因，剛好岳母怕跟林家生疏想借著兩個女兒和林家維持姻親關係，林如海這才順勢同意。

岳母甚是疼愛妻子，妻子每年送給娘家的年禮節禮又送得那麼豐厚，想來一雙女兒該不會受委屈。

林如海把一切都算計的妥妥噹噹。

現在沒叫賈璉帶走黛玉和蓁玉，只是想在大動作前叫她們多在家裡待一陣罷了。

還有沈霽，對這個弟子，林如海養了他好幾年，只拿他當半個兒子看了，自然也不會叫他留在自己身邊。

若他沒料錯，只怕隨著秘信一道來的就有接沈霽回京的人。

畢竟，聖上對這個外甥可是疼的緊呢！

如林如海所言，又過了半個月，京城那邊便來了人，沈霽也被林如海派人從書院叫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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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肥章獻上，以後的更新都定在晚上九點！等不到的話可能就是有事，會當天晚更或者第二天補更，大家就別等了，第二天再看吧，保持一個良好的作息。

我盡量保持日更，謝謝大家支持。

還有敲字時候不小心把全篇的賈璉都打成了賈玲，已經改了過來，但是不確定有沒有漏網之魚，我眼都找花了，現在滿腦子都是賈玲賈玲，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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