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林如海送別兩姐妹后，心中再沒顧慮，一心一意按著聖上的旨意，整頓兩淮鹽政。

船上，賈璉正在給家裡去信。

小廝興兒興奮地東摸摸西瞧瞧的，嘴裡不住「嘖嘖」出聲：

「果然這官船就是威風舒服。」

要知道他們從京城來的時候可是租的人家商船，中途遇到碼頭停歇就要各處打點，衣食住行更是簡陋又麻煩。

還得小路擔驚受怕，生怕不走運遇上劫船的。

哪像官船，寬敞舒適，因著是公差，跟著伺候的人也經心，安全更不用擔心，連帶他們一行人也享福了。

賈璉斜眼睨他，嘴裡罵他別眼皮子淺的一副沒見過世面的傻樣，但心裡卻驚的厲害。

能搭上一艘官船固然難得，但叫他震驚的是林姑父的人脈。

家裡太太常說林家在外頭做個小官，不值一提，他聽多了，自然也是這麼覺得。

可這回去揚州，他發現姑父在揚州還是挺有面子的。

但是也沒太上心，畢竟姑爺在揚州好幾年了，經營久了，人賣他面子不稀奇。

但是沒成想出了揚州，姑父的面子同樣好使。

這回搭乘的這艘官船上主事的就是分赴各道考察吏治的按台大人。

賈璉常在外頭跟人打交道，眼見還是有的。按台的官位雖低，但是耐不住權利高，又可上達天聽，上趕著討好的人可多了去了。

林姑父卻能跟他有交情，且瞧著按台大人對林家兩個表妹十分上心的樣子，那交情就不可能淺。

由此一推，只怕林姑父手裡的許可權和人脈都不低。

賈璉這麼一聯想，心中驚的跟什麼似的，怪道太太瞧不上林家，滿府里都是說林家可憐，老太太卻還是磨了三年還堅持是要接兩個表妹進京。

果然老太太的見識比太太比他們都要厲害多了！

賈璉又驚又嘆，手下落筆不停。

他自林家出發之前已經寫過一封信回京，按理不當再麻煩一回。

就因這遭，叫賈璉發現家裡人對林姑父的認知有偏差，偏他那媳婦也是個慣會看人下菜碟的，故而特特去信告之。

千萬好生布置招待，別瞎了眼做些小鼻子小眼的事，招人埋怨。

何況，那姐妹兩一個通透一個精怪，都不是好拿捏的！

賈璉算是把該提醒的全提醒了，覺得他媳婦該不會再犯蠢了，便收了心思，只一門功夫去跟那按台大人攀交情去了……

***

賈璉忙著做交際花，自是顧不上黛玉和蓁玉這邊。

好在，按台大人對她們姐妹多有關照，船上的人待她們就殷勤。

熱茶熱水時時供應，想吃的菜吩咐一聲，只要船上有素材那是一定給按時做了送來的。

若是一時短了，那也沒關係，下個中轉港口打發人去買就是。

故而，姐妹兩吃穿用度方面不用擔心，就是剛上船前兩日，黛玉的情緒不大好。

這會兒，蓁玉來找黛玉說話，就見黛玉獃獃坐著，雙手抱膝，眼裡含著晶瑩，怔怔的出神……

蓁玉見著黛玉這模樣，只做沒看見，蹦蹦跳跳進了屋裡，嘰嘰喳喳的，鬧得黛玉無奈極了：

「小心點兒」

「那有凳子呢，看著路，別絆著了！」

蓁玉踉蹌了一下身子，恰好叫黛玉拉住，便故意卸了力氣，倒在黛玉懷裡。

黛玉剛想扶她站好，蓁玉卻趁機一把摟住姐姐的腰，捏著嗓子粗聲粗氣道：

「美人啊，且叫爺來親自量一量美人的腰肢，可好？」

不待黛玉回答，蓁玉「呀呀呀」連嘆三聲：

「遠山眉黛，纖腰似柳，好腰好腰，大爺我可是有福氣了！」

你說黛玉那叫一個氣啊，聽聽她妹這說話的語氣、這撩人的姿態，妥妥一個登徒子沒跑了！

哪家姑娘敢這麼不著調啊？

這一刻，黛玉著實感受到了林如海的頭疼。

清雅淡然如黛玉這一刻也不免失了冷靜，聲音高亢：

「林蓁玉，你是不是又偷看話本子了？」

「你快點給我交上來。」

蓁玉吐吐舌頭，否認否認再否認。

想哄她逼她上交她的精神食糧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你說這熊孩子，把黛玉給折騰的什麼想家什麼對京城裡未知的擔心、期待、膽怯啥啥都給折騰沒了，只一門心思到蓁玉處搞偷襲。

這架勢，黛玉顯然是打定主意要把那叫她妹不著調的書給沒收了！

不過，顯然蓁玉學精了。

黛玉盯她嚴實，她就暫時收了起來，反而時不時拉著黛玉出屋子放風。

一起專心看這人間盛世。

碧藍浩瀚的天空、一望無際的江面、漸行漸遠的村落……

在這廣闊的天地中，人真的渺小的好似一粒塵埃。

這一刻，黛玉心境很是平和，只覺得哪有什麼東西是放不下的呢？

***

「要是能再來杯酒就更好啦！」

人間那些大詩人大詞人都道酒是好東西，凡事都先飲三百杯就對了。

高興時要喝酒，難過時還要喝酒；

得意時要喝酒，失意時還有喝酒；

晚點了要罰酒，領頭的更要喝酒；

狂歡時要喝酒，裝瘋時也要喝酒……

而且人家詩仙也說「斗酒十千恣歡謔」，可見酒確實是個好東西。

這人間的好東西嘛，哎呀媽呀她都想沾一沾！

蓁玉眯著眼，心裡想得美喱！

然後，她就被親姐敲了一記額頭：

「大白天做什麼美夢呢？」

蓁玉嘆了一聲，知道想嘗嘗酒的滋味現在肯定是沒可能。

不過，等她身子養好了就好啦，還是很有盼頭的嘛！

不勞人安慰她自己就把自己安慰好了，又高興起來，給黛玉說故事聽，講的多是天宮裡的一些故事。

從孫猴子戀上蟠桃精，到月老並不老，其實是個漂亮的小狐狸仙，還有那偷吃靈藥的嫦娥，悔得不要不要的，日日羨慕人間的自在……

還有其它好多好多，蓁玉說的又新穎又有趣，黛玉聽得上了頭，日日來找蓁玉。

兩岸青山緩緩倒退，時光卻不停歇一步步往前走，轉眼進入九月。

行程已過大半。

**

這日，蓁玉又跟黛玉科普太乙真人。

說那太乙真人是個饞嘴的，時不時就要偷溜到人間慰勞自己。

且他尤愛吃油酥炸過的吃食，不知不覺就上膘了，肚子跟人家十月懷胎的婦人沒兩樣，道都走不動。

黛玉一臉驚奇：「那怎麼辦？用仙法嗎？」

蓁玉搖頭，說他本身就胖的不行了，往後連路都不走了，再用仙法不是更胖？

「可他走不動了啊？坐小仙鶴怕是要把它壓壞了。」

眼見黛玉被吊足了胃口，蓁玉哈哈一笑；

「所以小仙鶴就提前養老退休，太乙真人自此騎豬招搖過市啦！」

黛玉：「……」

這一個個的真真假假的故事拼湊到一起，硬是把黛玉唬得一愣一愣的，簡直令她大開眼界，目瞪口呆。

*

沈霽過來放風，剛好就聽了一耳朵，差點兒沒咳得背過氣去。

「怪道我今兒沒瞧見喜鵲，原是沈師兄過來了。」

蓁玉臉上笑嘻嘻的，嘴巴卻損的厲害。

林如海不在，沈霽就不裝的那麼乖巧懂事了，便見他雙手一攤：

「幾天沒見，蓁妹妹口齒又精進一大步啊！」

黛玉沒好氣的瞥了兩人一眼，懷疑這兩是前世的冤家，見面就能懟起來，從小到大都是，沒一刻消停的。

不過，沈師兄雖然嘴巴不讓妹妹，但是每回書院放學回來，總會給妹妹帶好吃的好玩的。

雖然也會給自己稍帶，但明顯很多都是妹妹喜歡的，也就那個傻妹妹自己沒發現罷了。

所以，黛玉對他兩之間的事向來是不參合的。

這會兒也是，黛玉朝不遠處守著的雪雁招招手，便回去了。

*

蓁玉跟黛玉說話是不喜歡下人圍著的，所以人都站在遠處候著。

這會兒沈霽過來，榮嬤嬤便上前給蓁玉添了件石榴紅羽紗面石青刻絲灰鼠里披風。

「船上風大，姑娘出來有一會兒，別受涼了。」

這話就是在提醒蓁玉不能久待，說幾句話就夠了。

蓁玉點了點頭，然後榮嬤嬤便帶著青歌和青杏退下，卻沒退到之前的地方，比剛剛黛玉在時近了很多。

沈霽瞥了一眼，便回過頭來：

「蓁妹妹有話要跟我說嗎？」

蓁玉歪著頭，好似在思考，然後很認真的搖了搖頭，說沒有。

「哦，那我倒是——很有話——想問問——蓁妹妹——你呢！」

彷彿生怕蓁玉聽漏了或是怎的，沈霽把每個字都咬得十分清楚。

不知怎的，蓁玉總覺得沈霽這會兒怪怪的，就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

今兒晚了，應該沒人等吧，嗯，我還是發了吧。

那個太乙真人的描述，是因為看了電影哪吒，裡面太乙真人實在是太可愛了。

然後，眼看要到京城了，沈霽心慌了！

感謝「錦落翎」小天使的1瓶營養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