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江折柳覺得自己失策了。

他豈止是失策,他這輩子都沒預料過的嚴重失誤都發生在對方身上了。

他對小魔王的謹慎小心瞭若指掌,才會用較為強硬的態度搞一場大的,期望讓小魔王的腦殼清醒清醒。但沒想到對方的狀態這麼混亂,他剛剛熟悉了節奏和強度,就被魔族的種族天賦反擊回去了。

太恐怖了,那種強度和持久力,他這輩子都不想再體驗第二次了。

不過聞人夜雖然活兒不行,但至少有聰敏好學的念頭,逼著他追問還疼不疼,可是小柳樹一句話都不想說,連哭都沒力氣了,軟綿綿地被他抱在懷裡。

一失足成千古恨。

英雄氣概,化為烏有。

一開始的時候,江折柳還真的向聞人夜證明了自己,讓這隻被美色蠱惑的魔也跟著十分驚詫,但意外發生之後就真的不行了,一決高下未成而中道崩殂。

小魔王簡直是作弊。

人族的身體結構,即便是在這方面非常有天賦的天靈體,也是沒辦法跟魔族較真。聞人夜的半邊眼睛都飄著魔焰,收不回去,熱烈而又強勢地燃燒著,隨著他的情緒而起伏。

也正是因為情緒的波動,讓他理智的一部分寸寸退去。展開的骨翼籠罩住了江折柳,像是一種缺乏安全感的禁錮。魔族尖尖的利齒劃過他的脖頸,舔紅了一片肌膚,傷痕和吻痕斑駁交錯,戰況一片慘烈。

在卡在裡面的時候,江折柳幾乎覺得對方已被本能牽扯住了一大半。

他的舔咬帶著捕獵者狂躁又兇猛的氣息,連同那雙把愛人拖回來的手,也不給一點點翻盤的機會。江折柳用儘力氣喚他的名字,聲音沙啞地叫小魔王,但只能對上魔焰飄飛的眼。

如同守著寶物的凶獸在舔舐戰利品。

難以形容那種被支配的感覺。江折柳極少有特別凶的時候,但他昨天晚上真的非常嚴重地在凶對方了,他的手握著發燙的魔角,扯落了好幾根頭髮,但對方卻渾然不覺。

聞人夜似乎感覺不到疼痛。

只有江折柳軟聲叫他的時候,才能從小魔王的眼眸里見到一絲迷茫的情緒,然後就是又狠狠地把他摁倒,進行新一輪的交鋒。

要了命了。

自己寵得,還能怎麼辦,慣著吧。

江折柳認命地環抱著他的脖頸,已經不覺得疼了,就是覺得提不起力氣——他們之前已經經歷過幾次攻伐交換了,小魔王的體能實在是太可怕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聞人夜是什麼時候恢復神智的。

殿內燈燭高燃,外面在下雨,對於魔界來說,雨天是一種比較罕見的天氣。

江折柳睡了好久,頭還在疼,微微睜眼時,第一個獲取的信息只是這一陣淅淅瀝瀝的雨聲。

燭火照亮視野。

他看到聞人夜一臉忐忑地在旁邊盯著。

小魔王看起來已經正常了。他的眼眸仍是深紫色的,微微有些發沉,看上去神情有點自責。

燭火有點忽明忽暗的,江折柳的視線也不太清楚,他還頭疼,不想講話,就往對方那邊靠了一下,埋在了他懷裡。

江折柳沒說話,聞人夜也不敢吱聲兒。

他即便失控,但也能記得自己失控的時候幹了什麼。這時候心裡虛得很,總感覺到手的魔后要甩了自己了。

這事兒幹得確實不那麼像人了。

雖然說他本來也不是。

聞人夜渾身僵硬地看著小柳樹靠近懷裡。

他不知道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還是對方真有這麼心平氣和。他已經再考慮應該跪什麼不太痛了,魔界的風俗是挨頓揍就好了,但是對方哪裡有力氣用這種方式發泄。

明明是他先坐到自己身上的。聞人夜略微委屈地想。

江折柳這時候還很累,哭了好久,眼角還是紅紅的。一言不發且軟綿綿地靠進了自己懷裡,很難讓人不心癢。

聞人夜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也不知道心裡又撞死了哪頭鹿,過了半晌,低頭小聲道:「……對不起。」

江折柳沒理他。

他不太舒服,也不想動。雖然能感覺到小魔王已經清理過了,但那種奇怪的觸感還存在,讓人有點不想適應。

聞人夜沒聽見回聲,更心慌了:「我不是故意要變成……卡在裡面的。」

江折柳嗓子難受,往他懷裡更深的地方埋了埋,擺足了逃避的架勢。

聞人夜哪裡受得了對方不理自己,他難受死了,慢慢地抱住小柳樹,試探地道:「我給你上藥?」

這句話殺傷性太大。江折柳忍不住抬起頭,掃了他一眼。

「不要。」

聲音雖然還啞,但仍然很好聽,甚至有一種性感獨特的悅耳。但拒絕得很乾脆。

他看透聞人夜了。

自控能力時強時弱,一到關鍵時刻就講不通道理,講不通也就罷了,一失控就完全變成沒有意識的大型野獸,全靠本能來做事。

跟小年輕談戀愛好難。

江折柳這麼想著,一邊又往對方的懷裡蹭了蹭,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個細微的蹭蹭。

小魔王被這種隱蔽的撒嬌蹭得腦殼冒煙,也不知道智商還有沒有剩下一位數,頓時精神振奮地道:「那我們繼續吧!」

他覺得這是戀人的暗示!

江折柳:「?」

有一瞬間,他真的好想把聞人夜從床上踹下去,但他怕扯到腰和某個地方,只能分外理智地剋制住了自己。

聞人夜倒是沒意識到對方腦內的問號,而是實幹派地重新抱住了他,手指掀開了錦被的邊緣,剛有一點點進展,就被江折柳拍了下去。

「……滾。」他忍無可忍,「閉嘴。」

能讓江仙尊這麼暴躁,也可以說是一種另類的成就了。

小魔王被罵了,安靜如雞地收回了手,窩在旁邊看著他,陷入了第二輪會不會被甩的胡思亂想之中。

他畢竟自覺理虧。

直到江折柳第二次蘇醒時,他的頭疼才稍微好一點。結果一抬頭就是一雙深紫色的魔瞳,委屈巴巴地盯著自己。

……都不知道這魔在委屈什麼。

「我給你上藥。」聞人夜堅持。

他抬手捋了捋江折柳的雪色髮絲,指腹一路順到發尾,覺得美妙極了,勾動起了他昨晚不是特別正常的狀態。

聞人夜湊了過去,尖牙蹭他的唇,舔了一下紅腫出血的唇瓣,低聲道:「不上藥會一直疼。」

「是啊。」江折柳偏頭避開,冷淡地道,「我一直到胃都是疼的。」

「……」

聞人夜企圖爭辯:「我沒有頂到那裡!」

江折柳瞥他一眼,語調惱火:「你還想到哪裡?」

小魔王沒聲兒了,第二次安靜如雞,躺在旁邊玩對方的手指。

這隻手本來完美無瑕,如玉一般。如今玉雕似的指節上落滿吻痕,手腕上讓攥出了淤傷,到了最後面的時候,他模糊地感覺著連天靈體都害怕了。

聞人夜將對方的手捋直,再揉了揉指尖,念念叨叨地道:「是你要一決高下的。」

「……我是要跟同樣身體結構的你一決高下。」江折柳說這句話時嗓子還在痛,但這聲音聽起來反而像是帶鉤子似的,懶洋洋的,又有點軟。

「那畢竟是意外。」小魔王據理力爭,「我保證下一次不會再這樣了!」

算了,以對方目前的精神狀況,這保證無異於是貓發誓不會再吃魚。

一點可信度都沒有。

江折柳幽幽地望著他,冷靜補刀:「你還記著有下次?」

聞人夜:「……」

「門都不讓我出,這個倒是積極。」江折柳反客為主,完全忽略這兩次都是自己主動的事實,「弄哭我很有成就感么?」

小魔王百口莫辯,怔了怔,只能慢慢地揉著對方的手,好半天才道:「……有。」

江折柳:「……有什麼。」

聞人夜誠懇地道:「成就感。」

氣氛一時凝滯。

江折柳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一點一點地、不容拒絕地,將自己的手指從他掌心裡抽出來。

這日子沒法過了。

小魔王連可以捏捏的手指都失去了,簡直悲從中來。他又不能對小柳樹怎麼樣,只能貼著他的耳根子不停地磨:「上藥好不好?先上藥?不上藥沒法恢復的……」

「你昨天不要在我身體里突然變成原型。」江折柳依舊冷淡,「我就不用上藥。」

「……可是天靈體明明很興奮。」

聞人夜在某些時候實在是太耿直了。

江折柳眯了眯眼,充滿危險性地看著他,輕輕質疑:「興奮?」

「是啊,很潤……滑?」聞人夜意識到不對,猛地剎車閉嘴。

但為時已晚。

他眼睜睜地看著江折柳轉過了身,連看都不想看他了。

兇殘可怕的魔尊大人只能第三次安靜下來,連手都沒得捏了,只能在後面偷偷玩一玩愛人的頭髮,等他下一次理自己。

江折柳定力很好,這時候也真的讓這人噎得無話可說。無論聞人夜貼著他怎麼磨,怎麼念叨,他都沒有回應,拉開了單方面冷戰的序幕。

聞人夜實在是束手無策,最後只能霸王硬上弓,把人摁回來強行……給他上藥。

不然還能怎麼辦?

江折柳掙扎無果,被寬厚手掌壓著腰身。他那裡本來就酸軟無力,又不知道在哪個晚上被這人不要臉地啃了一口,牙印都帶一圈兒血痕,一摁就疼,渾身都軟下來了。

像是貓的后脖頸子,命門似的。

他盯著小魔王專心上藥,同時也參觀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傷痕和傑作,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麼,只能由著對方給他塗了那些送進來的藥膏。

……送進來,的,藥膏?

江折柳腦海嗡得一聲,心想完了,這麼三天折騰下來,全魔界不都得說他纏著魔尊,按照人界的說法,這叫魅惑君上,叫禍國殃民,叫玩物喪志。

一世英明毀於一旦。

以後還怎麼見那些打過好多次的老對手。

他愈發地生悶氣,縮了縮手,專屬任性悄然出現,把手指頭從對方的牽制之下掙脫了。

聞人夜發覺了這個小動作,捉住了對方的手腕,敏銳地感覺到小柳樹情緒的變化。他低下頭,跟對方碰了碰鼻尖,問道:「有這麼不高興?我沒有嘲笑天靈體的意思。」

江折柳情緒低落,不想理他。

但對方得不到回應,還來勁兒了。非要貼著他的額頭,近距離地跟他講話。

「又不是什麼壞事……你原諒我吧,好不好?」

這麼大一隻魔,別的沒學會,就學會磨人了。

江折柳放空自己,被他蹭來蹭去地磨了好久,才抬手勾住對方的脖頸,盯著他問道:「我是不是很行。」

「……行。」吃一塹長一智,不能說伴侶不行。

「是不是不用擔心?」

「……這。」小魔王猶豫了一下,慢慢地點了點頭。

「你是不是應該給我一定的自由,信任我一點。」

對方遲疑了好久,然後蹭了蹭他,沒說話。

「不應該嗎?」

江折柳看著他反問。

在他的目光之下,聞人夜一退再退,極度不情願地鬆開了對方,自閉地趴在一旁,把頭都埋進枕頭裡,只剩下血紋滾燙的魔角星星點點地發亮。

江折柳慢悠悠地道:「我這麼證明,你都不能接受得話,那我也不會原諒你。」

魔角又滅了一圈血紋微光,對方的氣壓低得可怕。

江折柳轉過了身,也不理他了。

兩人鬧彆扭的級別登上了小學一年級的台階,實在可喜可賀。

————

江折柳能下床的時候,已經又過了兩天半了。

他終於不會再感覺到撕裂痛了。因為修為只恢復了一點點,所以道體的恢復能力也不是很強,但所幸神魂豐沛充盈,整體狀況其實還不錯。

兩個人也冷戰了兩天半了。

江折柳坐在心愛的小椅子上,將重修的蘊靈術在心裡重新默念了一遍,聽到腳步聲時抬眼,正好看到餘燼年從屏風后探出個頭。

醫聖閣下鬼鬼祟祟地鑽進內殿,在他面前掏出一堆保養……奇怪地方的藥膏,然後湊過來問他:「你們倆吵架啦?」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兒嗎,都兩天不說話了。

江折柳打了個哈欠,撐著臉頰道:「嗯。」

「怪不得。」餘燼年叭叭地嗑瓜子,「你不知道釋冰痕他們被你道侶訓得多慘烈。」

江折柳挑了下眉,做出洗耳恭聽的態度。

「因為你倆那事兒嘛,魔界的老牌魔將……跟你交過手的那一批,特別不滿。覺得聞人夜糟踐你。」

江折柳:「……」

「所以他們就再次奮勇向前地挑戰了魔尊,車輪戰。」餘燼年喝了口茶,「全受傷了,慘得很,被碾壓。」

意料之內的事兒,這可是有道種加持的半步金仙,更何況聞人夜本來就強橫。

「然後他就給魔將們加訓了。」餘燼年道,「手段非常兇殘,彷彿被你家暴了一樣。」

江折柳敷衍地笑了笑,道:「我家暴他?」

「冷暴力。」餘燼年補充。

……這倒是有一點。

不過也是真的在爭取自己的自由。

就在江折柳默默嘆氣的時候,見到對方從懷裡掏出一封信,樣式精美,紙張看上去貴得要死,沒有封泥。

江折柳接過信封,從裡面抽出信紙,見到歪歪扭扭但非常努力的一串字:

「我錯了。我認輸。聽你的。」

九個字,再努力也擋不住其中的沒文化氣息,一看就是不怎麼用手寫人族的文字。

不過聞人夜的魔族篆文應該寫得很漂亮,看這字體七扭拐彎兒的。

這一行字下面,還有比較小的一行字做補充,氣勢一下子就弱了下來:

「你理理我。」

江折柳盯了這字半天,認了好久,迷茫地道:「我……什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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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夜子,吃了沒文化的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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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尖兒上的病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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