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石洞中,年邁的老鮫人端坐在蚌桌前,看見殷靈二人後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
「我知道你們一定充滿了疑惑,在這之前,我為二位講一個故事吧。」
在很多年前,一場大風暴過後,許多沿海島嶼的村落被毀。但是有一座海上村落幸免於難,因為這座島有鮫人的守護。
鮫人是生活在海中強大的海妖一族,人身魚尾,可操控海浪,是天生的妖修。
當時族中的一條雌性鮫人山晴,在海上撿到了一個迷失的男人。
這個男人被捲入了海洋深處,山晴發現他的時候已經在深海中不知漂泊了幾天,奄奄一息處於瀕死的邊緣。
山晴把男人帶到島嶼上,島嶼上的村民悉心照料這位被救上岸的倖存者。幾天後男人從昏迷中醒來,他說自己來海上是為了尋找一樣東西。
男人就這樣在島上留了下來,他換上了普通漁民的衣服,同村民們一起捕魚曬網,一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他不僅長相英俊,而且懂得還非常多,知道如何在島嶼上種植穀物、知道如何分辨靈物,也知道好多世界上奇奇怪怪的故事,小島因為男人的到來煥發了新的生機。
他每日都會出海去尋找他口中的「海洋之心」,每當他出海,海中總有一條美麗的鮫人遠遠望著他。
山晴喜歡那個男人。
從她救了他的那一刻起,她就喜歡上他了。
他神秘的氣息,英俊的外表,以及執著的堅持,無一不吸引著山晴的目光。終於有一天她忍不住幻化成凡人模樣來到男人身邊。
「你每天都在海上尋找,海洋之心到底是什麼?」
男人撐在小船上,深邃的雙眼望著一望無際的深海,只輕聲說了一句:
「只有最赤誠的心,才是真正的海洋之心。」
可能連男人自己都不清楚海洋之心是什麼,他日復一日的在海中徘徊尋找只屬於他自己的答案。
山晴開始陪著男人在無邊海域中尋找,她是族中最有天賦、也是最美麗的鮫人,她從未聽過什麼海洋之心,也不在意那是什麼,她更多的只是想和男人待在一起而已。
慢慢的男人和山晴越走越近,山晴臉上的笑容也一天比一天燦爛。在山晴繼任鮫人族新一任族長的時刻,把鮫人的祝福給予了這個男人。
可惜好景不長,一場突如其來的瘟疫席捲了小島,島上的普通人紛紛感染瘟疫出現瀕死的狀況。村民們祈求鮫人的幫助,希望鮫人的神力可以驅除瘟疫,但沒過多久在海中的鮫人也突然開始無法在海中呼吸,紛紛上岸,隨後感染不知名的病症。
這片海域就彷彿被詛咒了,連鮫人都束手無策,在死亡陰影的籠罩下,山晴決定前往無盡海域的中心尋求解決辦法。
她把自己的靈珠交給了祭司,囑咐他保護好眾人,一定要撐到她回來。
臨走之前,她去看了住在島中石樓里病重的男人。
你一定要等我回來。
山晴這一去不知經歷了什麼樣的辛苦和艱險,但是等她回來還是有許多人沒有撐到最後,一場瘟疫奪走了島上大部分人的生命,那男人也死在了石樓中。山晴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她用禁術封存時間把所有人永遠留在了小島上,編織著一場永遠無法醒來的夢。
*
「想來聽到這你們也應該都清楚了。我和棘葉是僅剩的族人,這座島連帶著島上的靈魂被永遠的封印在了某一個時刻里。我們無法解開山晴的封印,只能看著族人和其他普通凡人的靈魂日復一日在島上輪迴。棘葉這孩子沒有惡意,只是希望能得到幫助來打破這場虛幻的夢境,讓族人們的靈魂得以安息。」
老鮫人說到這裡聲音漸漸低緩,氣息在一瞬間滄老了很多。
聽完老鮫人的訴說殷靈恍然大悟,那些詭異的氣氛也都迎刃而解,沒想到背後竟然有這樣曲折的故事。
如此一來島上村民們的詭異行為也有了解釋,或許在他們遲鈍的思維里一切還都是過去單純幸福的模樣吧。
意識到這些,連帶著她對小島的恐懼心理也減輕了。
可是就算知道了鮫人島背後的真相,他們又能幫什麼忙呢?雖然心裡十分同情鮫人族的遭遇,但殷靈還是有不明白的地方,最不明白的就是為什麼小鮫人要找他們幫忙?
她自認自己沒有任何過人之處,肯定是對封印沒辦法的,那除了她就只能是奔著燕莫逢來的?
她看向一旁的燕莫逢,發現他目光沉沉的好似在思索些什麼。
「那...把我們引到島上又有什麼用啊?」殷靈看向老鮫人問道。
「不關祭祀大人的事,是我自作主張引你們上島的。」
小鮫人在這時跳了出來,他看向殷靈二人,把年邁的老鮫人擋在身後,一雙大大的眼睛里閃爍著強硬的光芒,再也不是那個故作可愛的小人魚了。
「瘟疫發生過後,能離開的族人全都離開了,只有祭祀大人不肯走,日日夜夜守護著小島。他原本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為了島上被困住的靈魂,他一直在用自己的神力來試圖打破小島的封印,就這樣耗費了全部的神力可還是沒辦法讓族長清醒過來。我知道你們是很厲害的修士,你們能解開封印也好,解不開毀了小島也好,總之只要能讓這一切消失怎麼樣都可以!」
「棘葉!」
「大祭司,我不能讓您再這樣下去了!」
棘葉說著眼眶下開始泛出淚光,他跪在大祭司面前懇求的看著他。
「她醒不過來了,永遠都醒不過來了,大祭司,棘葉求您了,您就快要死了啊。」
在他的身,祭祀鮫人的身上散發著一陣陣頹敗之氣,已是油盡燈枯之相。
棘葉咬著牙哽咽:「祭司大人每到月中都會幻化成那個男人的模樣去到島上和山晴舉行婚禮,用神力凈化島上被禁錮的靈魂,他想用這種方法來喚醒山晴,可是每一次結束後面臨的都是又一輪的重複,那些消失的村民也會重新出現。他的神力已經不能夠再支撐下去了。」
「大祭司,是您在深海中發現了被遺棄的我,是您把我養大,教我如何修鍊神力,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您沉淪在這場無盡的輪迴當中。您也醒醒吧!」
棘葉的話彷彿觸動了他心中的某根弦,大祭司愛撫著摸著棘葉的頭,淡淡嘆了口氣。
他沒有再說什麼,緩緩閉上雙眼。此時石洞中浮現出點點螢光,一點點的匯聚到了他的身上。
一陣光華閃過,原本年邁的老鮫人變成了一位英俊的男子。
他面冠如玉,青袍墨發,看向深海上空浮動的明月,眼底滌盪著一抹化不開的深情。
「婚禮馬上就要開始了。」
周圍的水波開始出現旋渦,祭祀身後的的牆壁上浮現出一個陣法圖騰。棘葉看著牆壁上的符文咬緊牙關,眼角含淚轉頭奔出了山洞,他知道祭祀大人又要去島上了,他阻止不了他。
大祭司一腳邁入圖陣,他的身體被符文纏繞即將就要消失在原地。就在這時殷靈身側突然閃過一道疾風,她還來不及反應是怎麼一回事,就見銀色面具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同大祭司一同消失在了陣法的光暈中。
不不不等等剛才是不是還有個人跑進去了!
她唰的轉回身。
「燕莫逢呢?!」
***
今夜的鮫人島華燈璀璨,四處都掛上了燦爛的魚皮燈籠和絲緞紅綢,沉浸在一片歡愉的氣氛當中。
人們臉上洋溢著真摯的笑容彙集到廣場來參加這一晚的新婚盛宴,殷靈混跡在人群中焦急的張望,一個不留神給身旁路過的村民撞歪了身子,隨後被身後的一隻手扶住了肩膀。
她忙轉過身,然而身後幫忙只是一位陌生村民。
「姑娘小心,沒有事吧?」
「......沒有,謝謝這位大哥。」
村民笑著擺擺手離開了,留下殷靈獨自站在人群中四下尋望,臉上掛滿了焦急和不安。
燕莫逢不見了。
就在剛剛,老鮫人幻化成英俊男人的模樣之後,山洞中緊接著出現一個傳送的洞口,燕莫逢不知抽了什麼風竟然跟著一起衝進了陣法圖中,她連個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人就不見了。
殷靈被完全弄了個措手不及。
等等你是不是忘記把我丟在這了???
面臨大祭司的執迷不悟,小鮫人棘葉很沮喪,也很生氣,早不知道躲到哪個窟窿洞里去生悶氣了。
殷靈也很沮喪,也很生氣!
並且滿腦子都是奔騰的草泥馬。
把她一個人扔在這裡是要幹什麼嘛!!!
沒辦法,她只能哼哧哼哧自己從海底游上岸,然後一路被流動的人群擁簇到廣場中心。這中間她想過趁這個機會自己悄悄溜出鮫人島,但很遺憾,今夜的鮫人島四周瀰漫著濃稠的海霧,根本就走不出去。
今夜的廣場被數不清的光滑的貝殼覆蓋著,每個人的手中都拿著一支晶藍色的海魂花,像是被包裹成花朵模樣的海水,在月色下散發著流動的光輝。
村民們依次把海魂花放置在鋪滿了貝殼的廣場中,藍色的水花一接觸到貝殼就會紮根在上面,海風吹過撩起一顆顆晶瑩的水珠。
殷靈掩飾著什麼都沒有準備的雙手,一點點悄悄挪動到隊伍的最後面,在這期間她不斷的在人群中搜尋燕莫逢的身影,然而始終都沒有找到人。
他不是跟著大祭司一起傳送到島上了嗎怎麼現在連個人影都看不見。
殷靈緊皺的眉心就沒鬆開過。
鮫人島就算有再怎麼悲慘的過去也不能否認現在這就是個危險的地方啊,族長發了瘋把所有人都留在自己的夢裡,還有個大祭司甘願陪她一起做夢,她眼中看到的所有人都不是真正活著的人。
她是真的怕鬼......
這時廣場上開始響起了奏樂聲,音樂輕靈悠揚,但此刻聽在她耳中仿若幽冥靈曲。
人群在此時突然歡騰起來,自動分成了左右兩邊,空出中間直通石樓的貝殼花海。
殷靈縮在人群後方努力把自己偽裝成空氣,隨後便看見在廣場盡頭那座掛滿了綵綢的石樓被輕輕的推開,一身盛裝嫁衣的山晴從裡面走了出來。
山晴在今晚美麗的彷彿是個虛幻,那種美是所有辭彙都不足以表達的震撼。
人群中又是一陣騷動,在石樓對面的盡頭,身穿喜袍的英俊的男人手持一束冰藍的海魂花站在那裡。
「!!!」
殷靈使勁兒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
卧槽她一定是眼花了竟然把新郎看成了燕莫逢。
隔著一片花海,迎著大家的祝福,男人一步步越過人群向著山晴走去。
在路過人群中央時,殷靈再也控制不住震驚捂緊雙唇。
「瘋了吧......」
她找了一晚上的人竟然去當新郎了?
這喜袍從哪兒偷來的?
大祭司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