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淅瀝瀝的小雨。

小碎步越過紅磚，貓兒三兩下便躍過了花壇，爬上窗邊。

貓兒渾身漆黑，瞳仁細細的藍，像剔透的藍寶石，漂亮得很，被羅鉑抱緊房間，乖乖的一動也不動。

羅鉑轉身有些艱難地從櫥櫃里拿出早早準備好的貓飯。

「吃吧。」

大黑尾巴高興翹起。

「小鉑！」樓下的莎莉喊了一聲，「你的快遞來啦。」

「知道了，謝謝莎莉太太。」羅鉑忙放下碗，取走拐杖慢慢下樓。

貓咪吃得歡快，尾巴尖一晃一晃。

幾分鐘后，少年回房，原本空著的左手拿著一個白色的快遞文件，將文件丟在桌上，他擦了下額角的汗，又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克魯姆洛夫的快遞沒有國內迅速，原本只要兩天就能抵達的物流他等了整整兩個星期，磨得脾氣都沒了。羅鉑單手叉了吐司薄片往嘴裡送，一邊打開手機，公寓的網不太好，刷新了好一會兒，手機才有反應。

最新的一條朋友圈，英俊的發小摟著林紀森，笑得溫柔，背景是大片的蔚藍海灘。

底下一遛捧眼留言。

——哇塞，出去度假，也太羨慕了吧[流口水][流口水]

——哈哈哈，看薄寒的表情，嬌妻在懷，是不是很高興啊？

——嘖嘖，辛苦人紀森了喲，看住這麼個兒大帥哥。

——郎才郎貌，天生一對，某個狗屎走了就是好，這不省心多了？哈哈。

最後句話一出，圖片下的留言區沉默了好幾秒，好半響，才有人若無其事地打了個哈哈，揭過這幕。

羅鉑關了屏幕。右腿的疼痛愈發增大，他拭了把額角的汗，從口袋中取出小藥瓶，艱難咽下一片鎮痛片后才長舒了口氣。

吃完貓飯的大黑跳上桌，好奇地去嗅他碗里的沙拉，被他輕輕摸了一下頭，「乖，你不能吃，會壞肚子的。」忽然，他的餘光瞟見被大黑后爪踩著的白色快遞袋。

薄薄的文件袋，打開后，一張風格奇異的信封從裡頭掉落。頁間塗了塊深紅的漆，濃郁中世紀風格的羊皮紙，內容是一份錄取通知書，看清文字后他的表情疑惑。

「卡塞雷斯學院？」

羅鉑沉默，哪個名字都沒聽過的野雞大學，連校照都沒有就想騙人？

肯定是專門逮著國人下手的黑心機構，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泄露的信息，居然連他公寓的地址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羅鉑捏了捏眉心，準備將這封「錄取通知書」扔到垃圾桶。

紅漆慢慢變成深黑色，鮮血般蔓延至整頁紙張。

一行字緩緩顯露。

[逃學的孩子，黑暗與霉運將會如影隨形，請您再三思慮。]

什麼東西！

燙意蔓延到指尖，他吃了一驚，倏地扔開信紙。

「喵。」大黑好奇地去看羊皮紙。

「別，這個不能碰。」羅鉑阻止了它，不知道信上究竟塗了什麼材料，會不會對貓咪有害，他找到打火機，小心用筷子夾起信紙點燃，要讓自己知道是哪個傢伙搞的惡作劇，一定讓對方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淡藍的火苗搖曳，信紙在火焰中毫髮無損。

他的掌心沁出一絲汗水，不可能，一定是惡作劇——

「喵嗚！」大黑盤在花瓶上，看著少年憤怒起身，駐著拐杖一瘸一拐地撞開椅子。

「小羅鉑？」莎莉驚訝看著他姿勢古怪的從樓梯上走下來。

「莎莉太太，早上好，我去扔個東西。」

「噢。」莎莉愣愣地看著他怒氣沖沖的出門，「那個，回收站.....在71號街的巷口。」

「當！」古怪的通知書連著信封被無情扔入垃圾桶，羅鉑拍拍手，轉身準備離開，內心再一次狠狠詛咒某個惡作劇的混球。

「莎莉太太。」回頭望見披著羊毛披肩站在樓道口，神情疑惑的老太太，他嘴角揚起一個弧度：「早上...」

「天啊，小羅鉑！快躲開！！」一聲驚叫。

隨後，他瞳孔劇烈收縮，身體速度快於大腦反應的向前猛地一撲，花盆自上而下，擦過臉頰砸得粉碎，險險躲過一劫的身體心臟狂跳，小腿處傳來一陣鑽心的疼。

大黑躍出公寓，沒一會兒便到了羅鉑面前，舔了舔他的淚水：「喵。」

「天啊，你沒事吧？」莎莉趕緊下樓去扶羅鉑，沖高樓的方向憤怒大喊：「克里斯，你搞什麼，花盆都打碎了——差點砸到了小羅鉑的頭！！」

五樓冒出一個毛茸茸的頭，壯漢醉醺醺的臉兩團暈紅：「哈？」

「小，小白雞.....？那個亞洲人。」

羅鉑的聲音壓抑著怒火：「克里斯先生，我不是小白雞，以及，如果你再在我走路的時候突然丟花盆下來，我想我有權利去警署處告你『謀殺』。」

克里斯的醉意頓時清醒不少，呵呵乾笑：「哈，哈哈。」

「小....小羅鉑，叔叔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生活壓力太大嘛，總要有些發泄的途徑，剛剛，一時失手，一時失手。」

「請稱呼我的全名，謝謝。」

「bitch，」看著羅鉑跟莎莉離開的背影，樓上克里斯不樂叫罵道：「一個瘸子，有什麼好威風的？愚蠢的亞洲弱雞，不夠老子一個指頭捏的.....」

莎莉擔憂看著他：「你別在意，克里斯那個鬼樣，活該他現在都找不到女朋友，一個醉漢。」

「沒關係。這樣的爛人我見得多了。」羅鉑搖了搖頭，說：「莎莉太太您才是，您這樣漂亮，請不要為了我與他發生衝突。」

莎莉被他逗得直笑，擔憂看著羅鉑的身影消失在三樓。

唉，這樣好的小夥子，怎麼就瘸腿了呢？想到對方第一天來租房的狼狽模樣，莎莉的心頓時揪緊，造孽哦！

家裡的儲備糧不夠了。

還有大黑時不時來打秋風，他得出門採購一趟。

克魯姆洛夫是捷克的一個邊緣小鎮，不過風景很美，平時來的遊客很多，不過最近疫情的原因，人們的防禦心很重，比起往日，小鎮變得清冷不少。

羅鉑小心拉高自己的圍巾，遮住口鼻，然後推著購物推車進入了超市。

這是一家華人開的小超市，榨菜罐頭什麼醬料擺放在架子上，看起來很乾凈整潔，也能讓他感到一點關於家鄉的慰籍。他拿了一罐橄欖菜，又去夠一旁的辣椒汽水，菜筐突然劇烈晃了晃，羅鉑沒站穩，一時往前傾斜了下，及時抓住手杖，下一瞬，他感受到腰間貼上來的炙熱大掌。

「你的味道好香啊。」

男人戲謔道，湊近他的頸部深深吸了口氣。

羅鉑很生氣，有種被侮辱的感覺：「滾！」

傑森輕鬆接住了他的手杖，灰色眼珠直勾勾盯著羅鉑，緩緩舔了舔嘴角。

「小甜心~」

「我報警了，你最好離開。」他額角溢汗，該死，對方的力氣太大，他沒法動彈。

「發生了什麼？」

超市老闆遠遠望見這一幕，大聲問了一句，見男人模樣不好惹，又默默縮回頭當只鵪鶉。

「我等你出來，寶貝。」傑森戲謔鬆開了手，手指隔空點了點他，做口型道。

然後吹著口哨輕鬆離開。

羅鉑盯著人離開的背影，咬牙。這裡離公寓距離不遠，他只要在八分鐘內趕回去…他想報警，可想到那人就杵在門口，見到警車不知道會不會狗急跳牆，直接衝進來。

超市的小老闆遠遠望了一眼，臉色猶豫似乎想要說什麼，欲言又止，最後一咬牙，道：「快走吧，我們要關門了。」

「....」

小老闆不敢看他的眼，只是悶頭開始收拾東西。

「喂？」電話接通，羅鉑盡量平靜聲線：「能快點嗎？對，在摩拉瓦七號街道...」

兩分鐘過去，在小老闆猶豫要不要過來趕人的目光下，羅鉑深吸口氣，捉緊手杖慢慢推開了門。超市外街道漆黑，只有微黃的路燈閃著光。一輛普通的轎車停在門口，目光掃過車牌，他內心鬆了口氣，忙駐著木拐迅速上了車，關閉車門。

青年的肌膚在昏暗中折出雪一樣的光暈。

前方的出租司機見狀，慢吞吞開口：「71號翡冷翠公寓？」

「是的。」他捏緊拳：「麻煩師傅您快點兒。」

他有些緊張，擦了擦手心的汗，沒過幾秒，視野內出現了一張乾淨的手帕。

「謝謝....」

「不客氣，你這樣的東方美人兒。」

戲謔的聲音，讓羅鉑指尖一抖，轉身就要撞開車門。

身後的男人想抓他，他頭也不回，反手用力給了人一拐。

傑森被氣笑：「小瘸子力氣還挺大？」

「砰！！」

車門被撞開。

男人一步步慢慢逼近，好整以暇的狩獵姿態：「噓，別掙扎了。」用力踩住亞洲少年的瘸腿，傑森眯了眯眼，目光流連過對方的臉，在奶油般白膩的領口處停留了兩秒。

「之前那些女人，還沒有一個像你掙扎得這麼厲害的。」

「噢，她們怎麼求饒的？傑森，傑森，求求你，饒了我吧，像只兔子一樣，你知道嗎，有些太吵的，有時我也會不耐煩的。寶貝，就這樣，」傑森舉起小刀在羅鉑的脖頸處比劃了下，「擦、啦一下，就乖乖不再說話啦。」

鮮紅的血絲順著鋒利的刀面溢了出來，傑森看得著迷，忍不住低頭湊上去，舌頭舔動，「你真的好香，這還是我第一次朝男人下手呢。」

羅鉑艱難躲避，腦中突然閃過什麼，今早電視中看到的新聞，那個虐殺了十六位無辜年輕女性的殺人犯名字——傑森·道爾！

「你是那個連環殺人犯？」

「別人都叫我強x犯呢，小可愛。」傑森樂不可支的笑。

「看在你長得不錯的份上。」對方曖昧地壓低嗓音，「要向我求饒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