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四套答題卷被馬靜帶走了兩天也沒消息。曾思淼也就當一笑談,不過幾位阿姨和自己都在考完當場各拿到了兩百塊。
大嘴巴魏阿姨笑得合不攏口,「幾百年沒考過試了,今天考一回不用交考試費,還有辛苦費。」她和另外兩位都選了第一道寫作題,寫完后問曾思淼店長,「LGT是什麼意思?」
思淼說,「那是勞改頭的意思,也就是問母貓要是禿了怎麼辦?」
魏阿姨說那我也寫不出來啊,我老公禿了我都沒轍,何況一隻貓。
思淼說可不是。
今天傍晚毛豆的暑假作業終於寫到了第二頁,她趴在椅子上畫著數學題,「68個桃子分給3隻猴子,每隻猴子分幾個啊?還剩幾個啊?」
「剩不了。有隻猴子貪嘴怎麼辦?」曾思淼擦著門,眼睛卻透過門上的那個「豕」字,看著門外烈日下隔壁新洗車工那張白得冷漠的臉。
今天她終於怕熱了,長發被盤了個髻卡在帽子外面。眉毛精細地修過,一雙桃花眼猛地往思淼這兒一掃,思淼的抹布正好擋住了她的視線。
「3隻猴子,一隻吃20個,另一隻吃20個,」毛豆在紙上畫著,「剩下一隻吃28個唄。」還在答案后貼心標註:這隻貪嘴。
掌握了「貪嘴」這個答題技巧后,練習冊上無論分橘子還是分蘋果都難不倒她了。
玻璃門正面的「思思家政」上的字被毛豆摳成了「思田豕正」,貼紙的印記上沾了灰,思淼拉開門擦灰。
隔壁洗車工打開門拿出車腳墊,高壓水槍對著墊子一頓滋拉后,她彎腰翻墊子,露出腰間一片白細的皮膚。
可能察覺到思淼正盯著自己,洗車工跨了一步徹底背對著她。
思淼暗「嘖」了聲,看到馬靜又拿著那個文件袋走向她的店。
她甩著手中的抹布,「怎麼?還改出來了?」
「改了。」馬靜進店,「挑中了徐阿姨,她得分最高,86分,果然是老上海。」陽城是和老牌二線工業城市,幾十年前來了大批上海來的支建青年,徐阿姨就是其中一員。
「就是她年紀大了點,不曉得身體行不行?」馬靜邊問邊低頭隨意掃了眼毛豆的作業,「喲,毛豆,你這演算法先進。」
毛豆抬頭咧嘴,黑黝黝的臉上是雙極為機靈的眼睛,她被誇獎后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身體你放心,非常好。而且徐阿姨本人也挑剔客戶的,一般她上門會有一周的試行期。」思淼翻著自己的卷子,發現沒有賦分,也沒有任何評語。就這麼原封不動地退回了。
「那行,麻煩你和徐阿姨說一聲,中介費還是老樣子吧?」馬靜見思淼點頭,「好,照舊,每天下午四點到,做頓晚餐,搞好衛生就行。每小時五十塊,每次兩小時到三小時,周結。」馬靜說定后就回了自己的店。
忽然起了風,思淼拉開門趁機給店內換換氣。她今天燉了老鴨湯,淡淡的腥味一直充斥在屋內。
隔壁洗車工正拿著長長的抹布賣力地擦著客戶的車屁股。
思淼靠在店門口抽煙,見毛豆用鉛筆頭撓著頭,「又怎麼了?」
「小強家在學校的東南角150米,他每天中午都回家吃飯,他每天在上學和放學的路上一共走多少米?」毛豆大聲念著應用題題目。
「你數啊,他每天往返幾趟?」思淼吐了道長長的煙霧,一教小孩真是煩死了。
「早上一次,中午一次,放學一次。」毛豆說。
「那就是三趟嘛,你再乘以150不就行了?」思淼發現那個女洗車工將客戶的車順利倒出了洗車房再停好,走出車時又瞥了自己一眼。
「噢。」毛豆開始算,思淼回頭,「要寫'解'字,不寫扣分的。」
「噢。」毛豆摁著鉛筆,寫下歪歪扭扭的「解」字。
隔壁女洗車工朝思淼走來,腿長步子大,把修車行的工裝褲襯得也修長了不少。
「嗯?」思淼夾著煙微微抬頭看洗車工,「想上我們家政店掛單?」
女洗車工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嘴角一耷拉,整張臉就有些生機了,「是四趟,不是三趟。」她轉向毛豆,溫聲軟語的普通話讓孩子一愣。
「你算算,你走到我們店一次,回自己這裡吃飯一次,吃完再去我們店,這是第三次,最後再回這兒,是不是四次了?」她又看了思淼一眼,似乎含了點責備意味,「小孩子如果算不清,可以讓她自己數一下。」
「毛豆,快謝謝阿姨。」思淼從小學三年級后數學就沒及格過,這下遇到了貴人般。
「來這兒打工啊。」她和女洗車工套近乎。
「嗯。」女修車工白皙的脖子上沾滿了汗珠,這時身後有輛車又按了喇叭,她轉身小跑過去,「我來開進洗車房就行。」
思淼將煙頭扔地上踩了踩,回頭訓毛豆,「認真點,不好好學以後就來我店裡給人做家政知道嗎?」
「知道,要不去隔壁店洗車。」毛豆對答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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