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集結篇(六)
……她從沒想過,她們會因為系統給的『驚喜』而滯留在這個世界。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周而已,但比起她預想的集合之後光速開門回家、不給自己留任何一點念想的原計劃,將要被迫滯留的事實還是讓她感到了濃重的不安。
「先不談九哥她們那邊的情況如何,就目前來看,我們除了在這個時間線待夠一周,別無選擇。」
阿歲敲了敲額頭,看起來格外疲憊。
……也對,誰碰上這麼個『驚喜』能不疲憊啊。
「我們只是在這等一周的話其實還好,問題不大。」那個腦洞大開車速起飛的筍乾在現實中竟是個高高瘦瘦的秀氣姑娘,她和歲認識得最早,兩人之間很有默契,說起話來也很自然能接上:「但九哥她們沒問題嗎?她們的攻略對象……天啊,一個比一個難搞。」
可不。
赤犬、黃猿、柯拉松……媽呀聽起來都嚇人。
但她還是在腦中飛快做出了分析:「九哥的執行力和責任感很強,她的話一定沒問題。小豬是個能扛事兒的性格,我覺得即使是抽中了地獄模式,她也能扛住的。主要是期末……」
「啊,沒錯。」歲疲憊地按揉著太陽穴,臉色不太好:「我也在擔心這個。那孩子年紀也不大,而且性子跳脫,如果她的攻略對象是那個老狐狸黃猿……老天保佑她,我真想象不出來她那邊會是個什麼情況。」
是啊,老天保佑期末。
表面上是划水王者的黃猿波魯薩利諾,在尾田的筆下並未佔據多大篇幅,卻不約而同地被廣大讀者猜忌和顧慮——她看過最離譜的一篇帖子竟然在試圖論證黃猿是革命軍卧底的觀點。
跟詭異的是,當她認真看完那篇帖子之後,竟然產生了一種『雖然離譜,但並不道理』的莫名認同感。
……好吧,期末你加油。
她也只能在心裡默默為那個倒大霉的同伴送上祝福了。
『還好我的對象沒有那個黃猿波魯薩利諾辣么難搞』這個念頭出現的那個瞬間,她端著咖啡的手僵硬在了半空。
……
…………
嘛,所以就說她想光速開門回家啊。
繼續留在這個世界的話……怎麼可能能夠控制住大腦不去思考與那人再見面的可能性啊?
完全不可能的吧。
滯留在這個世界……就算只有短短七天……
「……媽耶,老歲是哭了嗎、、」筍乾訕訕地放下手裡正在錄影的手機,有些驚慌地湊在她耳邊低聲嘀咕著。
她怔怔地看著在戰國懷中無聲哭泣的阿歲和從身後摟著阿歲神色溫和的戰國。戰國眉眼間的包容和溫柔在這個時刻像是一把鑰匙,衝破層層阻礙打開了那個已經被她死死鎖上的盒子——霎時間,戰國的神色和記憶中那個盲眼男人互相重疊,她努力地試圖把那些想要從記憶之盒裡逃脫的記憶片段鎖回去,卻發現一切都是徒勞……
……開玩笑,怎麼可能鎖得住。
「……她一定是太難過了,難過到藏都藏不住了。」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平穩得幾乎沒有任何情緒地響起,筍乾為此還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還想說點什麼,卻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輕輕地點頭,算是應下了她的話語。
是啊,她得多難過,才會這樣隱忍而心碎地無聲流淚啊。
栗子發色的女孩兒忽然覺得眼睛有些刺痛,她抬起頭看向晚霞遍布的天空,口中呼出的白氣模糊了片刻的視線,讓她產生了一種……是否那個人此刻也在抬頭望向這如同火燒般的晚霞、這樣的錯覺。
就算只有七天……明明就還在同一個世界……
……
想要見他的心情快要剋制不住了啊,可惡。
【太太,要為你開啟目標任務定位嗎?我可以向首領AI申請開通『任意門』功能,只需要——】
不必了,你啥也別干。
她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拒絕了A2r的提議。
【但是太太你明明——】
明明什麼?明明知道七天後就是永別也還要千里傳送過去往人家心窩子里捅上一刀嗎?還是雙向利刃連自己一起捅的那種。
【……】
A2r沒有再說話,連個顏文字都沒發。
這樣就可以了。
她在迷濛的白霧中緩緩閉起眼睛,遮住了雙眸之中浮上來的決絕之色。
他們已經好好地說過再見了,她沒有什麼好不舍的。
這樣……就可以了。
在馬林梵多安靜地度過為期一周的滯留,等九哥她們到來后,就這樣徹底地離開這個世界吧。
她要回去,這一點自始至終都沒有改變。
……
應該是,沒有再見面的必要了才對。
……沒有必要,才對。
「庫贊——!!!!」
她看著那個哭得滿臉淚痕的小少女發狠似的撒腿沖向那迎風站在還架著維修梯子的露台、正看似漫不經心實則眼神警惕地看著遠處碼頭那邊正在登船的幾位七武海的高瘦人影;看著那在她印象里還是個心思尚淺性格開朗活潑的小少女完全不顧那滿腦袋問號的海軍大將懵逼的肢體動作一把抱住人家的腿;看著她嚎啕大哭得話都說不清楚、只是一個勁兒地念叨著『你好!我是小螢!請記住我叫小螢!我們兩年後才會正式相遇所以拜託了請一定不要忘記小螢!——』。
……
額,實話實說,她要是庫贊她就把這忽然衝出來的小瘋子丟進海里去。
但庫贊並沒有,雖然懵逼,但他卻並未為難這個抱著他的腿哭得無比凄慘的小少女,還連聲安慰她。
「……所以這就是她的策略?啥鋪墊也沒有撲上去就抱腿痛哭?」身旁的阿歲用一種看不爭氣的女兒的懊惱目光看著露台那邊上演的鬧劇,語氣格外滄桑:「快看看庫贊那表情,十萬個問號都不足以表達他此時的懵逼了啊。」
「……狍子她肺活量真大(真能哭)。」筍乾自從踏入海軍本部大樓就一直莫名地不安,她原本一直藏在阿歲身後,這會兒見四下無人,終於從阿歲身後走了出來,手搭涼棚望向露台那出演得正火熱的『她哭他?她爆哭他???』的熱鬧劇情,嘀咕道:「他兩是不是走的父女線來著?時間太久我不太記得了……」
歲思考了一會兒,認真道:「好像是父嫁線,我聽她說過一點點父嫁路線的野心。」
筍乾:「……好勇。」
她:「……好勇。」
晴天……晴天不知為何一口咬死絕對不要出門於是乖乖待在家裡沒跟她們一起來。
她們三被歲施了忽略咒加寂靜果實的隔音結界,躲在走廊的陰影里有一句沒一句地猜測著庫贊會怎麼處理狍子,需不需要她們添柴加火什麼的,就差沒拿出來一包瓜子邊嗑邊嘮了。
露台那邊的哭聲足足持續了半個小時,就在她們開始擔心要不要上去送點水別讓那孩子哭脫水的時候,哭著磕磕巴巴把要說的話都說完了的小少女漸漸停了哭聲,在心安理得接受了海軍大將青雉手忙腳亂足足半個鐘的安慰后,還沒等人家歇口氣,又給人哐哐鞠了一個大躬,大聲放話道『我可以留在這裡的時間不多了,我不想等離開后才來後悔,所以接下來一周我會努力出現在你身邊的,請多指教啦!!』。
庫贊:「……」
她們:「……」
此時,莫名的,她們和庫贊的腦電波異常同步——
這孩子瘋了吧,好想把她丟進海里啊。
然而那小少女卻彷彿哭爽了似的,拉起袖子一抹眼淚,臉上瞬間多雲轉晴,笑得像只詭計得逞的小狐狸:「庫贊你吃了嗎?早上戰國桑給了小螢夾心糖哦,分你一個!」說著還真從兜里掏出來一小把糖果,特別『大方』地挑出一個最不喜歡的咖啡味夾心糖遞給了面前的海軍大將。
「戰國桑?」庫贊終於捕捉到了一點關鍵信息,他懶懶地撓了撓頭,琢磨著這孩子該不會是戰國元帥的親戚之類的,到底還是好脾氣地蹲下身,接過了小少女遞過來的糖果:「嘛,雖然我也不喜歡吃咖啡味的夾心糖,不過……」
在小少女期待的目光中,庫贊神色淡淡地剝開糖果紙,把那顆棕色的糖果丟進了嘴裡:「我是大人了,我不挑食。」眼中滿是識破了小少女天真伎倆的調侃,把狍子擠兌得臉直泛紅。
「所以,按照你所說的,我們兩年後才會『正式』相遇?為什麼需要正式啊,明明我們現在已經見到彼此了啊。」瘦高的海軍大將懶洋洋地席地而坐,出於好奇心和那剝了一顆牛奶味夾心糖放進嘴裡的小少女攀談了起來。
「嗯——這麼說好像也沒有錯,但現在不是我第一次見你,所以……額,那兩年後你也不是第一次見我誒,這要怎麼算?」可憐的孩子,三言兩語就被陰險的大人繞了進去。
庫贊忍著笑,繼續不動聲色地套話:「對吧,這麼說就很奇怪啊。哦,你和戰國桑認識?」
傻狍子毫無所覺,乖乖地有什麼就說什麼:「之前不認識,但今天早上就正式認識啦!戰國桑人好好哦,他還把最後一塊蒜香麵包讓給我啦~」
庫贊:「……他其實更喜歡吃辣仙貝,如果是最後一塊辣仙貝的話,可就沒那麼容易讓給你了。」
狍子:「才不會呢!就算是最後一塊辣仙貝,戰國桑也一定會給我的!他和歲桑感情這麼好,對我們也很好哦——」
庫贊挑起了眉頭:「哦——歲桑?所以你是那位歲桑的親屬了?戰國桑身邊什麼時候有叫『歲』的人了……」
狍子:「嗯……也不能說是親屬,歲桑的話,她是我大姐頭!她超厲害的——我聽筍乾說她把背叛了戰國桑的未婚妻家錘成了廢墟誒!她還是我們之中唯一一個有懸賞令的人哦!厲害吧!」
庫贊:「……錘爆戰國桑的未婚妻?還有懸賞令?叫什麼名字?金額多少?」
狍子:「嗯——這裡的人好像都叫歲桑『艾琳』,懸賞令的話,歲桑說她離開時金額是七千萬,但兩年後你給我看的懸賞令又成八千萬了,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庫贊:「……她和戰國桑很親近?」
狍子:「嗯!!他兩可好了!!!我今天早上還看見歲桑在玄關給戰國桑翻衣領來著!好恩愛啊——」
庫贊:「…………金額七千到八千萬的懸賞犯、和戰國桑關係匪淺(有可能是秘密情人)、曾經錘爆過戰國桑的未婚妻家族……嗯——真有意思啊——」
狍子:「嘿嘿嘿~~~歲桑一直都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呢~~~」
庫贊(看向她的眼神逐漸複雜):「不,我是說你很有意思。」
狍子(傻狗式歪頭):「???」
……
…………
哇,這傻孩子賣隊友賣得好乾脆好徹底啊。
不用回頭看都知道,阿歲此時臉上的表情會是個什麼樣的修羅地獄場了。
不遠處的露台上,一大一小兩人就這樣席地而坐,在露台上一起分享著糖果,興緻勃勃地聊起了天。
並且看那架勢一時半會兒還聊不完了。
阿歲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把快要爆裂的血管給按了回去,疲憊道:「行了,就把她撂這兒吧,庫贊能照顧好她。」說完她轉頭看向她們兩人,問道:「怎麼說?你們接下來什麼安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說。」
啊……接下來的安排啊。
她愣了愣,腦子忽然有些空白。
接下來……接下來她沒什麼安排啊……
在這裡安靜且低調地度過滯留期,不就是她這幾天全部的安排了嗎。
而筍乾卻不這麼想。
她怔怔地看著筍乾的系統向歲的系統申請了『從天而降的禮物』道具的共享許可權,並通過這個道具得到了歲投遞給她的一小袋仙豆……看這架勢,踟躕彆扭了一晚上的筍乾也終於下定決心要去見她的對象了。
「頂上之戰里他也算沖在前線的人員之一了,據說是傷得不輕,現在正在本部直屬醫院的加護病床里躺著,你去的話得有探訪許可權。」歲快速地和戰國飛了個千紙鶴后,把她得到的信息告訴了筍乾。隨後她又從千紙鶴背部的小兜里拿出來一張藍白海鷗旗的磁卡遞了過去,交待道:「這是戰國的ID卡,你待會兒變個裝,化妝成女海軍的樣子直接刷這個卡進去,加護病房在住院部的八樓,記住不要走錯了。」仟韆仦哾
筍乾一一應下,緊張而局促地嘆了口氣。她臉上的擔憂神色最終還是壓過了尷尬,輕聲說了聲謝后便轉身離開了這個受結界保護的小角落。
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地離開,去往她們的心之所向,她站在原地,眼神有些空洞。
最後,連阿歲也要離開了。
「……這七天是最後的機會了,不論如何,都不要抱著遺憾離開啊。」
她如是說著,眼神中帶著鼓勵和堅定。
……
…………
遺憾……嗎。
帶著阿歲給的忽略咒,她無意識地在人來人往的海軍本部大樓里隨意亂逛著。
並非是有沒有必要,而是有沒有遺憾么……
但是……
「但是啊……」平靜得堪稱異常的聲線不自覺地從口中溢出,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出本部大樓的她站在陌生的街道上,抬起頭看向碧藍的天空。
『雖然目不能視物,但老夫卻可以感受到雲朵在天空流動、露水在葉片上凝結。』
低沉而帶著些許的沙啞,溫和的語調是那個人對她說話時的專屬頻率……
她閉上眼,想要試著像他一樣去感受天空中雲朵的流動和葉片上露水的凝結。
但卻發現,一閉上眼,除了那個人越來越清晰的身影外,什麼也感受不到。
「……終究還是要離開的啊。」
不論遺憾與否。
不論是否如願。
離開,即是結局。
……如果再次見面會動搖這個結局的話,她寧願不會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