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愛麗絲硬生生熬過了三天她從來沒有過過的苦日子。

在這三天里，叫花子吃什麼她就吃什麼：他們吃的是野菜，吃的是煮玉米，吃的是馬鈴薯，吃的是不知名的超酸野果……

半點油腥味都沒有見到，難吃得要死。

愛麗絲清醒時餓得發慌，睡著了也在想吃的。

她的丈夫，窮酸得真真切切，窮酸得讓人絕望。

所以，在第四天進入一個小鎮的時候，叫花子丈夫給兩個人買了只烤雞吃后，愛麗絲立刻狼吞虎咽，吃得眼冒淚花。

她根本不顧禮儀了，因為從這三天的相處里她已經深刻地知道，她吃得少、吃得慢的話，她的叫花子丈夫可不會吃得少而慢。

吃食的量都是差不多的，她的叫花子丈夫一點謙讓她的意思都沒有，永遠會跟她搶奪吃食，半點都不會同情地剩給她，所以她要想填飽肚子，只能靠搶。

可能是她的架勢過於生猛，叫花子不知不覺停了下來，撐著下巴，嘲笑地對埋頭苦吃的愛麗絲說道：「你看看你的樣子，真的曾經是個貴族嗎？比我還粗魯……」

他的聲音忽然打住了，因為他看到愛麗絲抬起頭看他，她的嘴巴塞得滿滿的，吃力地嚼動滿口的東西，她那又圓又大的眼眶裡盛滿了委屈的淚水，可是她努力瞪大眼睛，沒有哭沒有鬧，還逞強地不想讓眼淚掉下來……

她罵過他，可此刻她的眼神又是那麼的清澈，像是無知的可憐孩童，格外招人疼。

她只看了叫花子一眼，發現自己瞪不好人、反而可能還會在仇人面前落淚后，她匆忙又低了頭，更努力地吃了起來。

叫花子突然沒有了動靜，她是知道的，可她那是以為叫花子在安靜地看她笑話，口中好吃的烤雞也漸漸地變得不好吃了起來……

但要她停下那是不可能的，她轉而去撕那些她認為美味的所有部位，把一隻烤雞撕得那是東一塊、西一塊，撕得難看極了，但也硬生生把她的胃口又調動起來了。

大半隻烤雞都下了肚子，意味著她今天撿了便宜，終於在這與叫花子爭奪食物的戰爭裡頭回贏得了勝利，她高興地心情高漲，整個人也開朗了起來。

這是她四天里第一次開心。

叫花子望著她難得的孩子氣的笑顏，叫花子卻只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後低垂著眉眼，絲毫不嫌棄她吃剩下的東西，把食物吃得是乾乾淨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吃完后，他拉著愛麗絲去河邊洗臉。

愛麗絲早就等著清潔雙手了，不用他叫，她遠遠看到溪流，就快速地就衝到河邊洗了起來。可那油膩膩的臉蛋和手，愛麗絲自己一個人是怎麼都洗不幹凈。

愛麗絲洗得生氣極了，臉都氣得鼓囊囊的，像是某種可愛的小動物一樣。

叫花子飛快地看了她一眼，又一眼，又一眼，愛麗絲覺得他是發現了她連洗手都洗不幹凈，在笑話她呢。

愛麗絲本就心煩，以為他取笑他，眼睛都紅了一圈：「是，我是洗不好，你滿意了嗎？」

叫花子愣了愣，驚訝地發現她的臉上和手上果然還泛著油光。

哪怕他討厭愛麗絲說話尖酸刻薄，可他的心也詭異地柔軟了些，不知不覺就伸出手幫愛麗絲洗了起來。

他以為愛麗絲要拒絕的，可愛麗絲髮現他是幫她洗臉后，她閉著眼睛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他的服務，還指揮他哪裡還需要再洗。

她仰著臉不說話的樣子美麗極了，他就著她的美貌，勉強算是耐心地幫愛麗絲洗完，還用乾淨的手帕幫愛麗絲擦臉擦手。

擦完后，他等著愛麗絲的答謝，可愛麗絲半點感謝的意思都沒有，一屁股背對著他，去揪著河邊的小花玩。

叫花子無語地把愛麗絲的身體扭回來，沒好氣地說：「別人幫了你，你就不會說聲謝謝嗎？」

愛麗絲驚訝地看著他，眨了幾下無辜的眼睛，疑惑道：「這種事也要說謝謝嗎？」

叫花子絕望地發現，她是真的不懂。

「你要說謝謝，不然以後我就不幫你洗了。」他陰沉著臉說道。

叫花子曾經用過刀子威脅過她，現在也能威脅的，反正對他說謝謝也不會吃什麼虧，愛麗絲就飛快地說了句謝謝。

這速度快到叫花子憋屈，覺得他自己彷彿才是無意間吃虧的那一個。

「喂，」叫花子推了推愛麗絲的肩膀，說道，「你和我說說你的經歷吧，你再怎麼抗拒，事實就是我們已經結婚了，就此綁定了，總該要互相了解的。」

愛麗絲最討厭他提醒她他們兩個的結婚事實，她白了叫花子一眼，用不吭聲做抵抗。

叫花子看她生氣，這才滿意，悠然地指了指周圍的河山，說道：「你不說也行，我們可以閑聊一下。你看這裡是不是比之前我們走過的地方好看多了？草木茂盛，水源充沛，是塊好土地。附近的居民也比我們之前看到的親切又有錢，所以我們今天才能吃到烤雞。」

愛麗絲迷茫地順著他說的指的方向看了看，又歪著頭茫然地回憶了下他說的對比，呆愣愣地像是終於消化了一樣，眼中才有沉思的神色，後有認同的神色。

叫花子格外有耐心地等她消化完畢，含笑著說道：「你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愛麗絲根本不想理會他，可是見他一副神秘的樣子，像是在憋壞，她怕她被帶到不好的地方，只好問道：「哪裡？」

他拉長了聲音緩慢地說道：「這裡啊，已經不是你父王的地盤了，是你拒絕過的坎貝爾國王的地盤……」他生怕愛麗絲反應不過來坎貝爾是誰，還又低聲笑了笑，在愛麗絲耳邊吹著氣提醒，「你這個公主當得太不好了，不當的一言一行總是能當天內全國都知道。三天前你居然敢嘲笑坎貝爾為畫眉嘴國王，一下子就傳得人盡皆知。

但人家可不吃虧，人家有錢又英俊，國家勢力也比你父王大多了，涵養也好，沒有計較你的惡言惡語。

所以……真正吃虧的人只有你。你看看你，本來可以成為坎貝爾王國的王后，現在只能跟著我個叫花子，真真好笑。」

愛麗絲聽得把剛摘到的鮮花都捏碎了，捏出了汁液，她迷茫地望著這山這水，體會著腹中的滿足之感，說不後悔是不可能的，她是真的後悔了。

她父王對她那麼狠心，她是不能也不再想回去當什麼受盡寵愛的愛麗絲公主了，所以只能想另外的盼頭。

坎貝爾王后的確是很好的，比當什麼叫花子妻子好上千倍萬倍。

她想念那些吃得好又穿得好的宮廷生活，她想念睡在寬大奢靡的床上，等待很多僕人服侍她的一切，她更想念她能有個家人可以讓她撒嬌、讓她嬌氣。

回想起來，那個坎貝爾國王也不算難看，脾氣也好，像是如果嫁過去，會寵愛她的人。

可是呢，都回不去了，現實是她嫁給了一個叫花子，淪為天下笑柄。

向來是好消息不出門，壞消息傳千里，現在連個叫花子都當面嘲笑她，她根本不敢想那些討厭她的人此刻是在怎麼慶祝她的倒霉。

可她咬了咬牙，不想叫花子光看笑話，她故意可憐恍惚地說道：「這片樹林、這片綠草地、還有附近那那麼好的人民，原來都是坎貝爾國王的啊。」

她說完緊緊盯著叫花子的臉，還忽然主動撥開叫花子遮擋臉的頭髮，看清了叫花子的相貌。

叫花子的五官其實是英俊的，臉型也很好，他還有一雙極其好看的眼睛，但那頭髮遮擋的部分，其實是塊醜陋的疤痕，那疤痕很大很觸目驚心，襯托得叫花子彷彿是地獄里爬出的惡鬼。

愛麗絲乍一看到，手就像被毒蜂蟄了一樣，瞬間就麻了，也後悔去撥開看了，可她咬牙告訴自己，絕不能認慫！因為叫花子的眼睛里此刻還滿是戲謔呢。

愛麗絲用另外一隻手默默地掐緊自己的大腿，讓自己的身體沒有嚇得顫抖。

她鎮靜下來，湊近叫花子的臉，用遺憾的神情說道：「我要是嫁給他多好，可惜我嫁給了你。」

她的樣子彷彿是看透叫花子的靈魂才說的這樣一番話，叫花子不由得眼中浮現了濃烈的酸意與嫉妒：「你在我面前那麼誇讚別的男人，讓我聽了真不爽，難道我配不上你嗎？」

他別開臉不說話，捏緊了拳頭，又坦誠了自己的黯然：「我的確長得不好，不能找到什麼正經工作，靠著賣唱才混口飯吃。你以為我願意娶你這種看不起人的女人嗎？我比你更倒霉。」

他要是繼續嗆愛麗絲，愛麗絲絕對千百倍反擊，但他忽然這樣平靜地訴說他身上的不足，愛麗絲卻覺得不安。

她挑剔那些容貌沒什麼大問題的人的時候，挑剔得很放心，但如果面對明顯真正因為容貌而受過苦難的人，她沒法挑剔。

老實說，愛麗絲也知道他挺無辜，畢竟他也是被按著頭跟她結的婚，這幾天他半點好處沒撈著，還多次抱怨她吃得多、要求多，可他還是沒有拋下她，明知道她搶吃的，還是和她一起吃。

愛麗絲曾經怕他對她動手動腳，畢竟他們已經是夫妻了，她並沒有理由去阻止他的親近，可他面對愛麗絲的魅力非凡的美色，一點都沒有被迷惑到，只會懟她。

這樣的叫花子不但蠢得可憐，還瞎了眼，但也……也讓她有點放心。

嫁給他，雖然是她的不幸，但可能也算有點幸運吧。

她還記得為她而死的母親提點過她，讓她不要沉迷言語的動聽，不要沉迷外表的魅力，而是仔細觀察遇到的人真正做了什麼，才知曉誰才是真的為她好。

她雖然沒辦法戒掉美人的吹捧，可是也算是認同母親的觀點的。

愛麗絲沒有再說嫌棄叫花子的話，哪怕叫花子剛剛罵她是一個看不起人的女人。

但並不代表她以後就對他好了，她腦子可沒有壞掉，她知道，如果他真的為她好，就應該放手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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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得知自己招惹上一個滿肚子壞水神經病的愛麗絲：哇，要不要臉啊？！還自賣自誇自己脾氣好！

神經病：……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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