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退團?」張姐驚訝的看著喬兮。
經紀公司相當窮酸,不止藝人宿舍設在市郊外環的住宅小區,就連辦公室和練舞房等也都是租用的住宅房進行改裝。喬兮從女團宿捨出來,拐個彎上個樓就到了同一幢樓的公司辦公室,都不帶出單元門的。
面對張姐驚訝的反問,喬兮沉靜的點頭。
幾個助理和文員立刻豎起了耳朵,從外邊探頭探腦的朝這邊張望,竊竊私語的臉上寫滿了八卦和好奇。
張姐從辦公桌後走出來,將裡間辦公室的門帶上,然後回身問喬兮道:「好好的怎麼想起來要退團?」
「您也看到了,我現在這個情況,完全不適合再去出道參加選秀節目了。」喬兮回答:「我再呆在女團裡面,只會拖累其他成員。」
張姐嘆了口氣,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喬兮:「你說你究竟為什麼要想不開的去當私生飯?是!我是知道你喜歡郗辰!可等你正式出道,成為明星之後,接觸他的機會不多嗎?等你火了以後,說不定有一天還能和人家合作拍戲,你何必要在出道前去給人家留下一個壞印象?」
喬兮想到了原身留下的那封沒來得及遞給郗辰的信。
那封信像是一封告別,一種急迫的告別。
作為炙熱的粉絲,真誠的告訴他,我喜歡你很久了,謝謝你曾經的陪伴。然後,輕聲說句告別。
原身也是打算同過去的狂熱粉絲生活進行割裂的吧。
雖然喬兮也不明白,她為什麼就非要送出那封信。
就像張姐說的,出道后未必不會再有見到偶像的機會,甚至說不定還能和對方合作拍戲。就非要急著這一時的去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心意嗎?
「我也不知道啊。」喬兮眼眸低垂,眉心浮現過一絲疲憊:「大概我沒想過自己能紅,沒奢望過自己真的能和他有合作機會吧?」
「你會這麼自我氣餒?」張姐聲音拔高,一臉你逗我的表情。
她瞪大了眼睛,用力的拍著桌子,脫口而出道:「當初是誰口口聲聲的跟我說,要當國際巨星的?我見過那麼多的藝人和練習生,就屬你最自信最有衝勁,你現在跟我講你沒想過自己能紅?」
「那我就真不知道理由了,或許就是魔怔了吧。」喬兮說,她無奈的朝張姐攤了攤手:「不管我以前多麼的自信有衝勁,反正我現在是一點自信和衝勁都沒有了,我確信自己今後不會在娛樂圈創出名堂了。」
她真的做不來唱唱跳跳的演藝職業。
「倒也不一定。」張姐也有些傷感,安慰道:「不過是一兩張打了馬賽克的照片流到網上去罷了,網友都是健忘的,過陣子也許就忘了這回事兒了。而且看網上說郗辰他已經脫離危險轉到普通病房了,網友不一定會繼續針對你的。」
喬兮朝張姐的辦公桌努了努嘴,那裡放著一個快遞盒子。
她一進辦公室,張姐就慌裡慌張地把盒子扣住。但因為匆忙,蓋子並沒有扣緊,裡面還是露出了一角陰暗詭譎的照片。
「這快遞是給我的吧?」喬兮沉靜的說,伸手捏著盒子里露出來的那頁角,緩緩抽出了照片。
照片上的圖案和她微博評論里的一樣,是個布滿蛆蟲的骷髏頭,上面打著血淋淋的大叉。
她輕輕掀開快遞盒的蓋子,裡面放著厚厚一摞的類似照片,還驚悚得潑了鮮紅的油漆。
「這麼快就找到這裡了嗎?」喬兮面色不改,她又看向張姐手邊的電腦。
巨大的屏幕上,正滿屏都顯示惡毒的謾罵與詛咒,標題頁面赫然就是#私生飯喬某還沒死嗎?#的話題。
而滑鼠指針停留的地方,正是一條【最新發現!私生飯喬某是西京某經紀公司待出道的練習生!或將參加下月鵝廠選秀!】
可見在喬兮進來之前,張姐正在為此頭疼。
「瞧,您也說了是『也許』和『不一定』,可見您自己都不堅定。」喬兮微笑著仔細分析道:「這事兒鬧得這麼大,就算淡下去也是需要時間的,可咱們女團的出道卻是迫在眉睫。而且團里隊員也都對我有著不滿和埋怨,我再呆下去,只會影響女團的凝聚力。」
「害,那幫孩子。」張姐嘆了口氣,朝椅子後背仰去,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一想到這兩天女團里的練習生總是有事沒事兒的朝她身邊湊,暗示她抓緊將喬兮開除,免得拖團隊後腿,張姐就覺得頭疼。
張姐疲憊的朝喬兮笑了笑:「那幫孩子的各項能力和那些大公司的練習生比起來,全都差得遠了。整個團也就你和白琳兩個人拿得出手,我原本就是指望著靠你倆吸粉,帶動整個女團出道的。結果她們自己唱跳功底那麼爛,竟然還敢嫌棄你。」
「總會進步的。」喬兮沒什麼誠意的安慰道。
張姐將快遞盒子扔到垃圾桶里,又用力的踢了一腳。這才對喬兮說道:「你是我見過的最有潛力的苗子。當初遇見你的第一眼,我就覺得你會紅,會大紅大紫、躋身一線的那種紅。」
喬兮沉默不語。
她想到視頻里的那個姑娘,那個練舞勤奮又刻苦,努力時眼睛里彷彿有星星的姑娘。喬兮隱隱有些贊同張姐的話。
可她不是那個姑娘。
她對演藝行業,沒有熱愛。
張姐往後仰到椅子靠背上,閉目思忖了一會兒。而後睜開眼睛對喬兮說道:「退團也好,就讓你休息一陣子。等有合適的單人選秀,我安排你單獨出道。」
「不了。」喬兮說,她坐直了身子,聲音溫軟:「我不止要退團,我還要解約。」
「解約?」張姐怔在了當場。
「沒錯。」喬兮說,神態認真:「這次我來,就是想跟您商量下解約的事情。左右我如今已經不適合再當藝人了,還請您答應。」
「如果我不答應呢?」張姐啞了一口茶,眼神中充滿了意味不明的情緒。
喬兮禮貌的笑了笑,客氣的回答:「我還是未成年,過去跟您的合約並沒有由我的監護人代為跟您簽署,按理來說是不具有法律效應的。」
「哦?」張姐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說道:「可當初跟我簽約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說的。你說你雖然沒有成年,但是已經年滿十六周歲,靠自己的勞動收入作為主要生活來源,在法律上屬於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有權代表你自己簽訂合約。」
「張姐。」喬兮坐在待客沙發上,雙腿併攏,兩手放在膝蓋上,姿勢溫順而乖巧,然而眸子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你我都知道,即便是年滿十六歲,也還是未成年。如果我堅持要解除這個合約,官司好打的。」
「我當然知道。」張姐說,她輕輕笑起來,嘴角都是澀然:「可是喬兮,為什麼呢?」
「嗯?」喬兮歪頭,有些疑惑。
張姐揉了揉眉心,苦笑道:「當初我遇到你的時候,我剛跟老公鬧離婚,又和老闆大吵了一架。然後就看到你在東單牌樓的文化廣場賣唱。」
「我從包里給你扔了一百塊錢。你追上了我,給我簽了個名,說你將來一定會成為大明星。讓我到時拿那個簽名去賣錢。」
「我本來都已經準備離開經紀人這一行當,回家安心的相夫教子了。是你將我拉了回來,讓我繼續留在這個行業里。你說等你成為國際巨星后,我就會是業內最頂尖的經紀人。」
「喬兮,這些你都忘了嗎?」
喬兮低眉垂眸、沉默不語。
不好意思,她不是忘了,而是根本就不知道。
難怪原身和經紀公司簽訂的經紀合約如此寬鬆。五五分,三年期,沒有任何苛刻鑽漏的陷阱條款,公平正直得簡直不像是初出茅廬的練習生條約,倒像是一份合伙人條約。
所以這當中,是經紀人張姐在替她打理斡旋嗎?
「所以喬兮,不過就是一次全網黑罷了!」張姐繼續說道,聲音裡帶上了嚴厲的喝問:「你就膽慫的退卻到這個地步了嗎?!」
「張姐,我不是膽慫和退卻。」喬兮抬起頭,眸子裡帶上了真心實意的誠懇和暖色:「與這件事無關,我就是單純的不想混娛樂圈了而已。」
「這又是為什麼?」張姐愕然,目光里充滿了探究。
「因為娛樂圈來錢慢啊!」喬兮擺手,卸下了面具,語氣輕鬆又實在的回答:「公司給我兩千五一月包吃包住,可這世界物價這麼高,這點兒工資哪兒夠活的?」
「是,等成名以後變成明星確實賺錢。可我現在就是個練習生而已,並且已經在女團待不下去了,當明星對我來說實在太過遙遠。」
「就算您讓我單獨出道,那也不定什麼時候才能真的成名。在漫長的默默無聞時期,也就只能東奔西走的接些小商場搞促銷噱頭的唱跳活兒,噹噹群演什麼的,來錢太慢!」
張姐彷彿第一次認識了喬兮,她的目光里都目瞪口呆的訝然。半晌,她才問道:「娛樂圈來錢慢,那裡覺得什麼圈來錢快?」
「當然是學術圈了!」喬兮理所當然的說。
張姐:……
張姐一臉木然的看向喬兮:「是什麼讓你覺得學術圈來錢快?」
「調查和研究啊!」喬兮理所當然的說,清亮明澈的眸子里迸發出熠熠的神彩:「我查過了,學校是最適合賺錢的地方。」
「西京市作為首都,教育資源很優秀的。我休學前在的高中,設有獎學金制度。每次考試都獎勵幾百幾千甚至到幾萬不等。」
「然後,周考,月考,期末考。天天都有考試。」
「多適合賺錢吶!」
張姐有些恍惚,她看了喬兮半晌,終於開口問道:「你最近是不是很缺錢?」
「很缺。」喬兮懇切的回答,「所以我才急著要解約退團,我得去掙錢。」
她昨天看過了,原身基本就是個吃一頓沒下頓的日光族。養了一隻費錢的貓大爺,又有著燒錢的追星愛好。女團的微薄工資只夠維持基本的溫飽,若不是三五不時的出去兼職當代拍站姐,原身早就餓死了。
「都已經缺到,把好好的你逼著去學習的地步了嗎?」張姐一臉的沉痛,「好好一個熱愛唱跳錶演的孩子,竟然因為缺錢而投入學習的懷抱?!」
喬兮想辯解說她熱愛學習,她不覺得學習是被逼迫,相反讓她唱跳錶演才是為難她。
但見著張姐一臉沉重,她也不好反駁,只得安靜點頭。
「所以你究竟為什麼那麼缺錢?!」張姐氣憤的問道,「你把你那些燒錢的愛好給停掉,不就不缺錢了嗎?!」
喬兮搖了搖頭,表情里藏著一抹堅定:「張姐,其實您也清楚,這件事最大的苦主是郗辰,我得為過去的愚蠢行為負起責任。」
「所以。」她說,「獎學金我是掙定了的!」
說話間,喬兮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她點開手機,發現被設置為特別關注的郗辰,竟然在微博回復了她的私信。
喬兮急忙點開那條回復。
私信里,郗辰言簡意賅的回復她道——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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