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Chapter 6

GxBio為期三天的「投資培訓」在燕安大學舉行,入選的三十人里大概有一半是燕大校友,醫學狗與金融碩平分秋色,還有幾個MBA。上午大家玩了破冰遊戲,做了自我介紹,中午領完活動盒飯,同學們就「水到渠成」按各自背景分了桌。

一桌心高氣傲的燕大校友,一桌同樣心高氣傲且看燕大很不順眼的其他名校畢業生,還有一桌國外回來的。

蔣天遙去了燕大那桌。

這桌同學大部分都是立志進入投資圈的,各種信息互通,花式network。若是大家聊頂級期刊上發表的科研新作,蔣天遙還能插上兩句,可偏偏一個個的滿嘴Bloomberg、Wind、CapitalIQ等金融諮詢平台,飄到蔣天遙耳里就成了一個個小問號,他便索性埋頭吃飯,聽人裝逼。

最能裝的那個男生叫王舜,長得人模狗樣,笑起來彬彬有禮,頭上精心打著髮膠,穿了一身休閑西裝,大約符合懷春少女對一個「金融精英」的視覺期待。但他不僅不是什麼金融工作者,就連燕大校友都不是。

王舜是隔壁燕安醫科大的博士,在燕大聯培一年而已,卻喜歡舔著臉自稱燕大學生。大家對此心知肚明,卻也沒人點破,表面上一團和氣。

不過,王舜這人的神奇之處就在於,甭管別人提個什麼業界大腕,他好像都能接上話,什麼「我們實驗室和他有過合作」,「之前某國際會議上我和大佬聊過天」,倒也不是炫耀那種,王舜還真能提供一些乾貨信息,社交手段之熟練令蔣天遙忍不住暗地咂舌。

而蔣天遙右手邊的女孩顯是對王舜「沾親帶故」的對話感到厭煩。陳玲玲剛從美國回來,一身墜感十足的淺色雪紡襯衫V領開得挺低,露出了迷人的鎖骨與事業線,黑色A字群襯得腰細臀圓,一頭栗色大波浪,笑起來烈焰紅唇,特別亮眼。

帶著那種天生高傲的女王氣場。

她大紅的指甲滑過手機屏幕,突然特別戲劇性地發出一聲驚呼,故意打斷王舜的侃侃而談:「喲,那個投資實習生的新聞你們看了嗎?」說完她抬起頭,對大家擠擠眼睛,莞爾一笑:「潛規則那個。」

一桌人本就關注投資圈,再加上「潛規則」三個字,大家頓時都來了興趣。

陳玲玲在他們的小群里轉發了文章,原來是某知名風投公司已婚男高管公然性暗示女實習生,誰知潛規則不成反被實習生曝光舉報,顏面掃地。

這種故事,吃瓜群眾總是喜聞樂見,大家頓時看著手機議論紛紛。

有男生道:「這女生膽子不小啊,敢這麼舉報,家裡肯定有背景。」

另外一個女生賞了他一個白眼:「不是,這男的職級也不高啊,區區一個director而已,有什麼動不了的。」

「職級也就算了。這男人長這麼丑,約不約得到心裡沒點B數啊?」陳玲玲掩嘴笑了起來,「要是換成昭總那樣的,排隊我也願意。」

蔣天遙聞言,差點沒把那半口魚香茄子嗆進氣管里,而和陳玲玲隔了幾個座的男生卻發出一聲不屑的低笑。

陳玲玲秀眉一挑,玩笑開得潑辣:「幹嘛?看不起潛規則啊?那也是要憑『技術』的。」

「又不是技術不技術的事兒,這是帶不帶把的事兒。」那個男生鬼鬼祟祟地四下掃了一眼,刻意壓低聲音,「昭總在燕大有過一個男朋友,你們知道嗎?」

一句話宛如水滴砸進油鍋,全桌的八卦之魂開始噼里啪啦地燃燒,各個兩眼發光地盯著那個男生,求他再多分享點細節。唯有蔣天遙在心底翻了一個白眼,心說你們膽子可真大,背後什麼謠言都敢傳。

當年他哥對象是男是女,他還不知道?!

也就那麼一個小姑娘,都分手多少年了。

「哎具體咋回事我也不清楚,我是聽我兄弟他師姐的朋友說的。」爆料的男生雷聲大雨點小,開了頭就想跑。他胡亂擺手說道:「聽說是個特好看的小學弟,也是你們燕大醫學院的,又凶又野可帶勁了。」

「誒?我是隔壁八年基礎的,這麼勁爆的事兒,怎麼完全沒聽說過?!」

謝昭畢竟是燕大男神,這種故事不可能沒有姓名。

「不是學校的事兒,當時已經上臨床了。我兄弟他師姐的朋友是總院的護士嘛,據說兩人是半夜在值班室里那什麼什麼,」男生笑得一臉意味深長,「主治和小實習生,你們懂的。」

大家紛紛露出一臉「我懂我懂」的神情。

蔣天遙:「......」你們懂個屁啊!

最後,那個男生又很馬後炮地來了一句:「不過我也不知真假啊,你們可千萬別亂傳!」

當年和謝主治在值班室里「交流感情」的小實習生蔣天遙一口老血如鯁在喉——這位同學,您現在可不就是在亂傳么?!

接著,大家又添油加醋地腦補了一些深夜值班室勁爆情節。一桌人嘻嘻哈哈,越描越沒譜,可就在這個時候,陳玲玲突然緊張兮兮地比了一個噤聲手勢,所有人立刻閉嘴。

蔣天遙順著她的目光回頭一看,不遠處,謝昭正大步走來。明明只是一身休閑的商務裝,依然被他穿出了鋒利的質感,如同切割黑白的線條,挺拔而幹練。

一桌小朋友鼻觀眼眼觀心,看手機的看手機,吃飯的吃飯,頓時鴉雀無聲。

謝昭走得穩而急,帶過一陣風。他沒有情緒的目光蜻蜓點水似的從蔣天遙他們那桌上掠過,又快速看向了別處。

蔣天遙知道謝昭是看到自己了,但男人並沒有多勻給自己半分目光。蔣天遙知道兩人在公共場合理應避嫌,所以也談不上失落,但他還是小孩子氣地在心底悄悄撅起了嘴。

等人走遠了,桌子上的交頭低耳才有死灰復燃之勢。

「這身材,」剛才亂傳謠言的男生又鬼頭鬼腦地瞄了一眼謝昭背影,「嘖」了兩聲,比了一個「OK」的手勢。

「我也可以。」

陳玲玲從活動袋子里掏出了培訓章程,一臉期待:「下午有一堂課是昭總教的吧?」

這兒小冊子還沒打開呢,對面王舜就脫口而出:「對,昭總的課主要是給科研背景的學生介紹一些簡單的金融概念。畢竟昭總當年也是醫學出身的,考CFA的時候很辛苦吧。」

王舜一句話戳中大多轉行狗的痛處,大家紛紛附和訴苦。

CFA是金融分析師證,像王舜這種跨專業的申請人為了增加自己的競爭力都會放手一搏。奈何隔行如隔山,自學CFA真的不容易。

最後,蔣天遙的一個學妹唉聲嘆氣:「誒,求昭總分享一點備考經驗吧,我覺得我這次還是過不了。」

蔣天遙聽了,忍不住在心底嘀咕:不,你們想多了。

雖說他對他哥棄醫從商這件事極度不爽吧,但說出來別人可能不信,謝昭從複習CFA到考試只有三個月,看了一遍書,刷了幾套題,半裸奔直接過了Level1。

蔣天遙可以親自作證,謝昭考試前一天晚上還在給人開刀,下了手術和他開黑打了一局遊戲。「沒好好複習」不是給自己找台階下的借口,是真沒好好複習。

學神很任性的,凡人不懂。

當然,蔣天遙也不可能把這些事情說出來,只是笑眯眯地聽大家猜。

那種「只有他知道」的感覺,帶著一絲隱秘與親昵,竟然甜得像蜜一樣。蔣天遙覺得自己就像懷揣一袋子石頭的小男孩,他才捨不得告訴小夥伴,那些都是天上掉下的星星。

但他喜歡聽別人誇謝昭,好像別人誇他哥,就是誇他一樣。

蔣天遙心想,他哥就是天下無敵第一好。

只有他一個人才能罵。

......

下午,謝昭簡明扼要地介紹了一些投資中常見的金融概念,案例與互動結合,算得上生動有趣。這堂課主要是針對醫學背景的參賽選手,對於金融背景的學生來說,這些概念都太基礎了,但課上依然無人缺席。

不過,蔣天遙本身就對金融概念提不起什麼興趣,謝昭講案例還能當成故事聽,一講到公式圖表,他就開始走神。

蔣天遙有點納悶,為什麼自己的同桌王舜一直在瘋狂記筆記。PPT上沒寫的要記,PPT上寫的也要記,就好像哪怕謝昭說了一句「今天天氣真好」,他也要往筆記本上記下來。

對比之下,筆記本上乾乾淨淨的他,仿若是個學渣。

學渣蔣天遙琢磨著自己是不是應該寫點什麼,可那些公式和他的項目沒有半毛錢關係,他也懶得折騰。不過,謝昭的手指還是很漂亮的,蔣天遙盯著台上的人,心想可以落筆描一描。

可蔣天遙眼看著謝昭用右手舉起激光筆,似乎是想在PPT上圈個重點,可那隻手舉到一半就僵了,謝昭不動聲色地換成左手。

蔣天遙眉頭微微一皺,突然就想起了昨晚謝昭胸前的大片淤青。

這是傷著肌腱了?

激光筆抬著都費勁的話,似乎比他想象中還要嚴重一些。晚上回去上點葯吧。

蔣天遙想著想著,等再回過神來,幕布上的圖表已然變成了彩色幾何,與天書無異。於是,蔣天遙掩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謝昭的目光冷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蔣天遙還張著嘴,面部肌肉直接石化:「......」

一下課,謝昭就被學生圍得水泄不通。蔣天遙決定不湊這個熱鬧,冷眼看著他們巴巴往上貼。王舜一口一句「謝老師」地和人套近乎,陳玲玲在上去之前特意補了口紅,就等著合影發朋友圈了。

直到當天活動結束,王舜還在那兒對他的謝老師讚不絕口,什麼昭總看上去很高冷實則人很隨和啦,弱智問題也會耐心回答啦,天遙你不要害羞抓到機會就應該和大咖多說說話什麼的。

蔣天遙表面笑呵呵地「是是是」,內心大寫的一句MMP。

就在這個時候,他手機震了震,簡短的一條消息——「北區三號樓後門」。

是一整天都沒理他的謝昭。

「我還有點事,不好意思啊。」蔣天遙終於找到了理由婉拒王舜他們晚上繼續社交的邀請,一溜煙就跑了。

北區那塊兒蔣天遙熟悉,以前他宿舍樓就在那裡。沒等多久,蔣天遙就鑽進一輛相貌平平的黑色輝騰。

輝騰這車的好處就是,平時開在大街上不惹眼,但若真聊起價格,接個什麼人,一點也不掉身份。

車剛啟動,方才在王舜口中「風度翩翩」、「耐心又隨和」的謝老師就一把揪住蔣天遙衣領,將人拽近身側。極具壓迫感的呼吸擦過蔣天遙耳廓,男人伸出手輕輕捏了捏他的喉嚨,慢條斯理:「在我眼皮底下開小差,嗯?」

蔣同學連忙嘿嘿傻笑:「沒有!我,我很認真的!」

嗯,認真地開小差。

「那我考你。」謝昭往後座一靠,翹起二郎腿,「IRR是什麼縮寫?」

蔣天遙突然產生了一種答不上來自己可能要完的危機感。

「Investment…我呸…Internal!」蔣天遙飛速自我糾正,「Internalrateofreturn(內部收益率)!」

謝昭涼涼地看了他一眼,繼續問道:「P/Eratio怎麼算?」

「P——P是price,呃......」這會兒蔣天遙有點記不起來了,「E是什麼來著?」

謝昭冷哼一聲:「回頭給你一張excel表,你把裡面的公式全給我背出來。」

「我又不投上市公司,這些東西背了也沒用啊。」蔣天遙眨巴眨巴眼睛,試圖「萌」混過關。然而謝昭對此視若無睹:「不背完今晚不準吃飯。」

蔣天遙頓時愁眉苦臉:「晚上吃什麼啊?」

謝昭看著他,嘴角微微一勾,伸手從後面勾住他的後頸,安撫小狗似的捏了捏:「西班牙海鮮焗飯。」

蔣天遙突然正襟危坐,學霸模式瞬間上線。

一張excel表?

不,他可以背一本局解。

......

蔣天遙琢磨,既然謝昭有頻繁練格鬥的習慣,那家裡跌打損傷的葯肯定會備用一些。誰知晚上他在公寓里翻箱倒櫃,只在謝昭床頭櫃的抽屜里找到整整齊齊的兩排——

一排安眠鎮痛消炎,一排通宵熬夜提神。

憑據藥瓶子上的生產日期以及空瓶程度,蔣天遙對謝昭吃藥頻率感到十分惱火,覺得他現在當場猝死也沒什麼奇怪。

許是蔣天遙合抽屜的時候用力太重,床頭櫃一震,謝昭和小黑貝合影的相框不小心就掉了下來,「哐當」一聲,嚇得蔣天遙眼皮一跳。

幸好木頭相框夾著塑料封皮,而不是玻璃,沒有摔碎。但這麼一摔,相框塑封掉了出來,裡面的照片也跟著移了位。蔣天遙這才發現,原來謝昭和小奶狗合影的背後還有一張照片——

蔣天遙撿起一看,頓時愣住。

照片里,謝昭那會兒還是總院肝膽科的主治醫生,一身白大褂雪白筆挺,裡面的領帶打得一絲不苟。而他身邊摟著剛去醫院實習的自己,整張臉稚氣未脫,披著一身實驗服「充當」白大褂,脖子上還掛著謝昭的聽診器,對著鏡頭陽光燦爛地雙手比「V」。

這張照片大概也有六七年了,被主人膠了塑封,顯是存得很用心。

「你看,遙遙小時候多可愛。」

蔣天遙像是撞破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心臟跳得倍兒快。他手忙腳亂地把相框又重新組裝了起來,確保小奶狗的合影貼在了最上面。最後,蔣天遙小心翼翼地把相框再次擱回謝昭床頭,神情幾近虔誠。

碰巧,謝昭此時抱著一條浴巾推門而入,淡淡掃了他一眼:「翻箱倒櫃的,找啥呢?」

蔣天遙壓下胸口翻江倒海的情緒,悶聲回道:「跌打傷葯。你家怎麼就連這種東西都不備著?」

謝昭短促地笑了一聲,說小傷用不著。

他側身走進浴室,當著蔣天遙的面放下了帘子。

蔣同學撅起嘴,在心底罵道:小傷?小個屁,裝什麼裝!

不一會兒,他目光又落回了相框上,心裡滋滋地蹦出幾顆小火花。蔣天遙一撇嘴,匆匆忙忙下樓給人買葯去了。

燕安市市中心,什麼奢侈品商店沒有,什麼國家的館子吃不到,卻偏偏藥店難尋。最後,蔣天遙還是從老弄堂夾縫似的小賣部里買到一瓶「珍貴」的紅花油。

「哥,我回來啦——」蔣天遙一把推開門,卻看到謝昭剛洗完澡立於床頭,光著膀子折身看向自己。他頭髮上的水滴順著背脊結實的線條緩緩淌下,刀刻出來似的人魚線隱沒於淺色的緊身棉褲。

雖說蔣天遙自己也是男人吧,竟然看得有點移不開目光,心底是對著這身材說不出的羨慕。

多年散打練出來的肌肉和健身房練出來的不一樣,緊緻而不誇張,隨便一個擺拍都能上雜誌封面的那種。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謝昭身上的淤青,右胸大肌到三角肌前束那片紫了幾處,也不知道是被人打的還是撞上了哪。

蔣天遙咽了一口唾沫,支支吾吾地晃了晃手中的小藥瓶:「你看你今兒在台上手都抬不了。我,我給你上個葯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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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誇謝昭,遙遙在——

別人面前:搖尾巴

他哥面前:齜牙咧嘴

謝昭:(手裡皮帶蠢蠢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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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每一份收藏與留言,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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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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