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郁從淵在黑暗中醒來。
周圍沒有一點聲響,靜得彷彿世界都停止了。
過了半晌,郁從淵從濕冷的地面坐起,首先確認防護服和氧氣罩是否安然穿戴在身上,然後摸索著身周。
他從巨坑上方摔下來,隨身裝備應該掉在不遠。
果然,下一秒就從身體左側摸到一個圓柱體硬物,是攜帶型手電筒。
手電筒光亮起,將這不大的空間照亮。
郁從淵眯著眼,等適應了光照強度,這才起身打量四周。
這是一條通道,一人高的寬度,頭頂正上方有一道豁口,想來他就是從這裡摔下來的,但是最上面依然是一片黑暗,周圍沒有可借力的物體。郁從淵試著將手放在豁口邊上,輕輕用力,泥土便鬆動了,簌簌往下掉,郁從淵收回手,連步伐都放輕了。
因著坑壁有段弧形曲線,郁從淵並非垂直掉落。
他猜測自己是沿著坑壁滾了一段距離,途經某處泥土鬆動,這才摔進地底,因為有柔軟泥土做緩衝,所以並未受傷。
此刻他所處的通道,應該是巨樹根部拓開的。
巨樹突兀消失,留下的這些地底通道,實際上非常脆弱,因為俱是柔軟的泥土,說不定轉眼就坍塌。
他時刻面臨著被活埋的危險。
郁從淵來不及深思先前出現在腦海中的畫面是否真實,當務之急是先找到出口。
借著手電筒光,他將散落在周圍的裝備一件件撿起。
一個氧氣包、換氣管、一把軍刀,和一支手|槍。
裝備完畢,郁從淵先往左走了兩分鐘,發現通道越來越窄,便毫不猶豫的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走。
樹根一般是由粗到細,通道越窄,說明距離坑中心就越遠,走到最後一定是條死路。
通道越來越寬,腳下泥土時不時凹陷下去,郁從淵卻始終走得又穩又快,直至眼前出現岔路。
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更寬的那一條。
岔路增多后又減少,郁從淵漸感體力下滑,便放慢了速度,如此前進約一小時后,眼前豁然開朗。
一處破敗的建築呈現在郁從淵眼前。
準確說來,是建築廢墟。
憑藉眼前這堆碎石與廢料,難以判斷曾經的規模,單憑損毀程度和腐蝕程度也無法判斷其年代,更無法推測其損毀的原因。
郁從淵放慢腳步,在廢墟里搜索。
根據現存的文獻記載,北極是最先發現變異生物的地區,如果眼前的建築是曾經某個國家建立的科考站,那麼是否能留下一些關於這場災難的記錄?
然而越是搜尋,郁從淵的表情越是嚴肅。
這座建築損毀得很徹底,沒有留下任何標誌性物品,搜尋一圈下來,毫無所獲。郁從淵抿著嘴唇,再次從頭到尾搜查了一遍,依然沒有找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不遠處的碎石堆忽然動了動,頂部碎石滾落的聲音在這安靜的地底激起迴音。
郁從淵猛地扭頭,抽槍、對準,一氣呵成。
一個鵝蛋大小的圓潤腦袋從碎石堆里頂了出來,圓筒狀的身體,兩側對稱,軀體分節。
是一條蚯蚓。
郁從淵手電筒光一照過去,蚯蚓就猛地縮了回去,郁從淵不敢大意,朝石堆邊上開了一槍,希望此舉能嚇跑對方。過了一會兒,蚯蚓沒再探頭,郁從淵便打算繼續找出口。
轉身之際,餘光忽見一抹暗紅,像是鐵鏽。
郁從淵猶豫片刻,終是走了過去,挪開碎石,撥開附著的泥土和苔蘚,一個金屬盒子露出原貌。
因著埋在地底,不透氣,所以盒子表面的銹跡不多,泛著暗沉的金屬光澤。
郁從淵輕輕一掰,就把盒子掰開了,裡面躺著一個薄本子。
翻開本子,裡面駁雜又模糊的字跡讓郁從淵皺了皺眉。
好在是中文,連猜帶蒙也能讀得懂。
【我們在這裡發現了不明能量場,上級決定在此建立監測站,分一部分原科考站的人過來,我有幸成為其中之一。】
【……這股能量到底是什麼?它能干擾磁場,使所有設備指針亂轉,周圍的動物都為它瘋狂,一刻不停的在監測站周圍徘徊,它們也想得到它么?不過它也很活躍,身處此地,不僅是那些動物,連我都能感受到它,它每天晚上潛入我的夢裡和我暢談,可即便在我的夢裡,我也給不出它的具體模樣,是的,我們測不出它的形態。但這也是它迷人的地方。】
【那些動物又瘋了,竟然試圖攻擊監測站!】
【聽說外面變得很糟糕,疾病肆虐,空氣污染也越來越嚴重了,不過在這裡我們倒是完全不擔心,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冰川融化,汪洋大海會不會淹沒監測站。先驅號和光耀號相繼飛上太空,但我覺得這並沒有什麼用,宇宙探索實在是太廣泛了,關於宇宙的一點小小的發現就能轟動世界,如果真有超地球科技的外星文明,看見我們會不會覺得愚昧?】
【……】
前面大部分都是書寫者在記錄他的心情和監測站逸事,能看得出個人色彩十分鮮明,但是郁從淵跳過了幾頁后,發現後面的記錄里,描述心情的明顯少了,由大段大段的描述轉為精簡的句子,語氣多少有些公事公辦。
【三年過去,研究停滯不前。】
【這不是現目前的人類能觸碰的東西。】
【2067年,能量場暴動,同年,共檢測到一百零一次流星群。】
【2069年,我們再也看不見星星了。】
【69年底,冰洋上飄來了動物碎塊,經過檢測,它們不屬於地球上任何已知生物。還有一塊刻著複雜圖案的石頭。】
【石頭髮芽了。】
記錄到此,戛然而止。
郁從淵往後翻了數頁,發現均是一片空白,記錄者應該只寫到這裡。
——為什麼石頭髮芽了之後再無記錄?是監測站出什麼事了?石頭為什麼會發芽?難道石頭就是巨樹?那其實不是石頭,而是種子?
這本記錄解決了某些困惑,但更多疑問卻油然而生。
郁從淵將本子收好,打算帶回基地,就在他放好本子的下一刻,腳下的土地突然劇烈晃蕩起來。
撲簌簌、撲簌簌。
整個坑底空間都在晃動。
正下方的地面被頂開,郁從淵當即從原地跳開,落地時地面一個凹陷,郁從淵身子一歪,險些沒站穩。
說時遲那時快,一條粗如臉盆的尾巴橫掃而來,郁從淵貓腰堪堪躲過,可是四周的土壁經由強勁一掃,從中折斷,脆弱的「地底迷宮」開始分崩離析!
郁從淵面色微變。
那條發動襲擊的尾巴又高高揚起,就要劈下,郁從淵戰術后滾,起身舉槍,沒有一秒猶豫的扣下扳機。
特製子彈自槍膛射出,擊中尾巴某處,阻擋了對方的進攻。郁從淵這時才看清攻擊他的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尾巴最細的一截也有臉盆粗細,身有環節,除了前兩節,其餘各處皆覆蓋堅硬的剛毛。
是一條變異蚯蚓。
郁從淵眉梢一動,便注意到躲在角落扭身體的小蚯蚓,是先前跑掉的那一條。
所以這是跑回家喊家長了?
小蚯蚓可勁兒的扭著,它的家長無暇顧它,一個勁兒的朝郁從淵發動攻擊,都被郁從淵一一躲避,並趁蚯蚓家長不備,一舉來到小蚯蚓所在。
小蚯蚓扭動的頻率慢了下來,扭頭就要往土裡鑽。
郁從淵眼疾手快的揪住它的尾巴纏了一圈,防止它太滑溜走。
然後,郁從淵摸出軍刀,刀鋒對準小蚯蚓。
小蚯蚓開始瑟瑟發抖,郁從淵其實不知道它在發抖,只覺得手裡的蚯蚓又開始扭了。
刀鋒推進。
小蚯蚓突然就不扭了。
蚯蚓家長的攻擊也停了下來。
郁從淵往上指了指,「能帶路嗎?」
他都做好了和蚯蚓家長「促膝長談」的準備,誰知蚯蚓家長身體猛地一顫,在這一刻,郁從淵彷彿聽到了一聲遙遠的低吟。
當他凝神細聽,卻怎麼都聽不到了。
回過神,卻見蚯蚓家長朝他垂下頭部,姿態恭敬。
恭敬?
郁從淵挑眉,長腿一邁,便站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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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皮蚯,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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