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7 章
並不是所有的平民都能看到紙書的好處,但中原世家中卻不乏明眼人,很快從中看出了雍西關的態度。
封伯晟和封愷決意顛覆運行千年的世族制度,想要將他們全都一網打盡,那怎麼可能?
從世家興起到現在,朝代換了,皇帝換了,甚至世家譜系都換了不是多少次,但從來沒有人對這個制度本身提出過質疑。
封家的狂徒,恁地大膽!
不約而同的,中原世家斷絕了與邊城的往來。無論是物資還是貿易,至少官方的交往都撤了回來,一副徹底劃清界限的模樣、
原本被派去定安城拉關係的彭家大總管,只走了一半便被叫了回來。新任的彭家主雖然不算老謀深算,但也看得出如今誰才是世家一致的對頭,不想做了出頭的汆子被人尋晦氣。
大總管這個氣啊!
本以為是一場發財之旅,結果風塵僕僕地跑了大半月,眼看著快要到目的地,結果九凌城招學生的消息傳出來,大總管立刻就地紮營。
彼時,紙書的效果還沒那麼明顯,他身邊跟著的小隨從一臉疑惑。
「老爺,咋不走了呢?」
「走什麼走,走不是去討打么?」
大總管白了隨從一眼,指了指身後車隊上掛著的幡布。
「咱們這是去弔喪的,結果人家沒喪事,上趕著去給人送喪儀,你見著你不氣?」
「這墨宗的矩子,多半是沒事,不然當家的都沒了,誰還有心情招學生?」
那隨從想了想,的確是這個道理。
他抓了抓頭。
「那怎麼辦?都走到這兒了?」
「還怎麼辦?趕緊換了都。」
大總管一指身後的馬車。
「這,這,還有這,都給老爺我換了,換紅的黃的,越喜慶越好,咱們就……就賀九凌城開學堂大吉,生源廣進!」
結果還沒等換,彭家主的加急信又追上了了。
心上把大總管申斥一番,罵他自作主張,不要臉皮,里通外賊,沒有風骨。
大總管被罵的一臉懵,跟來送信的人打探了之後才知道,封家不單單開了學堂,還向全天下售賣薄如蟬翼的紙書!
嘿,這不是倒霉催的么!他走的時候還沒這動作呢!
「那……那家主的意思是?」
送信的是彭家主的心腹,與大總管平日里關係不錯。
這次臨出門前,家主有吩咐過他,對大總管可以透露得多些。
「也是沒辦法的事,封家做的太絕,家主也是有心無力。」
「不過家主的意思是,你和那位胡人大娘子還是要保持好關係的,這條線不能斷。」
心腹壓低了聲音在大總管耳邊嘀咕。
「這天下,能有希望登頂的不過就是那兩家。」
「南面的那家情況不明,兒子都傷了也沒啥反應,說不得是在醞釀什麼大動作。」
「但老爺覺得北面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多了朋友總比多個仇人好,大總管您這麼機靈,肯定懂。」
懂懂懂,當然懂。
聽到心腹的話,大總管吊起來的一口氣很快鬆了下去。
他是親自見識過定安城的人,這些年往來兩地,對於邊軍的實力十分認可。
他的主家彭氏一族追隨的是前朝光統帝。雖然後來反了,但也不是南郡老班底,彭家現在元氣大傷,陸濤上位之後,不可能重用主家,能保住現在的地盤就很不錯了。
主家不得志,他這個受人差使的也硬氣不起來。
反倒是封家,畢竟他與定安城還挨得上那麼一丁點的關係。
封家若不用世家子,他這個庶民的身份可一點都不吃虧,再加上有梅大娘的渠道,日後子孫出幾個成器的,家族未必不能興旺。
正想著,忽聽身旁的信使有壓低了聲音。
「老哥,有個消息跟你通個氣。打賞陸家小郎君的人,那臉可長得和他一樣呢。」
「噢?」
大總管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他這話說的是什麼意思,等再一想,驀地睜大了眼睛。
「一樣?那莫不是……」
「嘿嘿。」
信使一笑,朝南邊的方向努了努嘴。
「多半是了,有人親眼見到的,除了穿著打扮餘下都一模一樣!不然那位陸家的……為啥無緣無故的,就要去刺殺人家?」
「現在大家都說,陸小郎君被一炮轟入青牛江,這是那一個在報仇了。」
「不是……」
大總管搖了搖頭。
「你是說……那位墨宗的矩子,就是另外一個?那……那傾家滅族……」
這個問題,不止大總管想不通,中原的許多世家也都想不通。
但比起純聽個熱鬧的大總管,這些家主更多了一分驚懼。
原來,雙子之禍是真的!
這一個與陸時己一模一樣的人,不但一手扶持了變成破落戶發家,還親手用火1炮打傷了兄弟,炸死了一個堂兄!
然後這個人,就大喇喇在眾人眼皮底下消失了,之後陸家幾次搜山都不得見,九凌城招生的消息一出,大家都知道那人多半平安無事,已經回到了定安城。
這個亮相太過震撼,把許多人都驚到了,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等回神過來,眾家或單獨或結夥,私底下偷偷細品了幾日,又覺得陸家是有眼無珠,錯把美玉當石頭。
倒不是說陸時己不出色。陸小郎君的手腕和謀斷在圍攻鼎豐城時展現的淋漓盡致,那時候不知道多少人家羨慕陸濤會養孩子,能攤上這樣聰慧的繼承人,家族祖墳都要冒青煙。
可是人就怕對比。陸時己與其他的世家子弟相比是顯眼的不得了,可要是放在他那位兄弟跟前,這點本事有些不夠看了。
畢竟,他那位兄弟可沒有陸家的鼎力支持,一路在窮鄉僻壤打滾,現在也有了可以對抗家族的本事。
有如此天分,要是當初陸濤選的是這個孩子,他的屁股怕早就能沾到皇座了!也不知道現在沒動作,是不是後悔的在家中拍大腿。
看熱鬧的不少,幸災樂禍的也不少,就連整個南郡都風聲亂飛,私底下不知多少人議論雙子的事。
只是說歸說,南郡全境都在陸氏兄弟的把控下。如今再有沒有人敢衝到陸濤面前,指著鼻子說他是個生了雙子的罪人,都怕自己被沉了南江。
岐江城中的陸府,就在這一波波風雨中保持著詭異的平靜。
陸濤從外面進來的時候,正見到陸備坐在茶室的廊下看書。陸備日常不修邊幅,衣飾從不曾好好打理,偏又手長腳長,總給人一種落拓不羈的野生感。
陸濤的眉頭,不自覺地就皺了起來。
「你怎麼回來了?江北都安排好了?」
陸備抬起眼,視線在陸濤沾染了塵土的外袍上轉了轉,沒有回答兄長的問題。
「你又去了東林場?」
陸濤也看到了臟污,眉頭皺的越發緊。
他脫下外袍,直接扔到一邊,似乎多看一眼都會污了眼睛。
「上次拉回來的邊軍1火1炮,我得去看看他那邊的進度。現在戰情吃緊,能儘快仿出來自然最好,我們也不至於如此被動。」
他轉頭看了一眼陸備,忽地放緩了語氣。
「你也不用急著替阿佐報仇。現在仙勻城在我們手中,等我們的火1炮造出來,船便能直接開到白鷺口,整條烏知河都任你我們來去。」
陸備點了點頭,粗獷的臉上卻露出一抹猶豫。
「能這樣最好。」
「不過我總覺得不安穩。那個孩子把陸時文都算計進去了,因何會把邊軍的秘密兵器留給我們,不應該一併隨船毀了?」
聽他這樣說,陸濤驀地冷笑一聲。
「他倒是想,但也要看看有沒有那個機緣。」
「人算不如天算。東林場的匠人都說這炮造的結實,被拋上天也只是扭曲變形,裡面的東西都保存完好。那小子造的時候怕是一沒想到,倒是便宜了我們。」
「這恐怕就是天意了。」
說到這裡,陸濤停頓了一下,看向陸備的目光中多了一絲探究。
「你這次回來,是不是為了阿佐的事?」
前幾天他授意阿佐的大侍留種,結果把那孩子氣到吐血,謝涌說短時間內不能行房,否則會有性命之憂。
說不懊惱的是假的,畢竟是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
但陸濤也暗恨陸時己不爭氣。
他不過是給他個女人,怎知阿佐竟然鑽了牛角尖,以為自己會讓阿陶誕下他的孩兒?他覺得自己這個做家主的,會是那麼不知四六的人么?
缺了一條腿而已,天天就自怨自艾,這種優柔寡斷額性子,和他半分都不像!
果然,陸備嘆了口氣,聲音放得更柔軟。
「阿青,你不該把阿佐逼得這樣緊,他也才剛剛加冠不久,承受不來也是應該的。」
誰知這話正好戳中了陸濤的肺管子,他猛地回聲,白色的廣袖袍服襯得他的臉越發冰冷堅硬,如一塊萬年不化的寒石。
「他承受不來?」
「阿馱你莫不是忘了,你我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吃的苦頭不知比他多了多少?!」
「我在王……那邊,與羊奴並無區別!」
「日日清早要去打草放羊,洗馬喂牛,吃不上飯是常有的事!還動輒就被責罵,我何曾承受得來?!」
「你在南江口,難不成就比我好了?你心口的那道疤是怎麼來的?」
他似乎覺得自己失態了,深吸一口氣,迅速平緩了情緒。
「阿馱,不是我待阿佐苛刻。」
「只是我們要走下去,陸家要走下去,總有人要做犧牲。」
「阿佐這樣窩囊,我們不能不做下一步打算。」
他頓了頓,看向陸備的目光中略顯複雜。
「最近南郡也不太平。也罕達在舊京兵敗,想把手伸到南郡來,他怕是忘了自己是怎麼起家的。」
「應該有人去提點他一下,給他醒醒神,阿馱若是無事,便辛苦一下,替我走這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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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濤陸備不是親兄弟鴨,骨科不存在的~
但是陸濤的確是有兄弟的。
以及,我想從遺傳學小小提醒一下嘿嘿嘿,不知道有沒有親能想到……感謝在2020-08-1523:04:17~2020-08-1620:53: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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