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周圍除了房子便沒有其他高處了，站在房頂太過顯眼，縵縵左右搜尋了一圈，只找到一輛拉貨的馬車。

問過才知道車主不是別人，就是她近來常光顧肉鋪的掌柜，那位老闆娘也爽快，當即答應讓她站到馬車上去看煙花。

縵縵欲付銀子被老闆娘拒絕，索性也不堅持，想著多光顧幾次便是。

她轉頭又從錢袋裡摸出一塊金子，並著剛才要付車錢的那兩塊碎銀，一起給白間。

「珊瑚得現去挖，首飾打磨製作也非一日之功，我們來一趟，總不好空手而歸，一點禮物都不給人家帶。你還是先去買了宮燈和耳墜子吧！反正就是看個新鮮勁兒，精不精緻都不打緊！」

「好嘞！」

白間趕緊把懷裡東西一股腦放在車板上，拿了金銀開心地走了。

縵縵站在馬車上，踮起腳往城樓上看，果然見著火光簇簇，要點燃煙花了。

果然，須臾后第一聲轟鳴乍然響起，伴著濃濃的酸澀刺鼻味道，煙花次第點亮京都上方的夜空，那流光溢彩的點點金光，竟比九重天上漫天的星子耀眼。

滿城的歡呼聲中，縵縵負手而立，揚起臉靜靜看漫天絢爛。

耳畔皆是動情的呼喊，這些生命只如神仙彈指一揮間的凡人，都如此熱情、認真地生活著，享受著生命賦予的一切美好。

她從不知人間的煙火氣，竟也能美好如斯，與仙界的寧靜祥和各有千秋，皆有動人之處。

「等說親一事風頭過去，定要尋一處凡界好好體驗一番。」

正想著，餘光里便出現一幅冰藍衣角。

縵縵低頭側過臉去，正對上魏弘縕含笑的眉眼。

「喲，小太子！你也來看煙花呀．．．．．．」她驚喜地喊出聲，想了想又換了稱呼：「現在該喚你一聲小皇帝了！今日不是你的登基大典嘛？怎麼偷溜出來了？」

縵縵抬頭四下望了下，看到了站在遠處的康勝和暗衛們。

魏弘縕溫潤笑著，自袖袋中取出一物，舉手遞出去。「忙了幾日，事態已控制住，來給你送紅翡。」

「呀！」

縵縵驚呼一聲，趕緊接過來，握在手裡細細觀瞧。

這塊紅翡足有大半個巴掌大，觸手溫熱，尋常人察覺不到，她卻立即便感知到上面附著的靈力。被奉為國寶果然不為過，有此物鎮著，皇宮可以說是邪祟難侵了。

不遠處，康勝憂愁地抓緊旁邊暗衛的袖口，不停抱怨：「你瞧瞧！咱家皇上一直站在地上仰視人家，嘴角那笑容就沒斷過．．．．．．哎呀呀，那可是國寶啊！說給就給人家了？」

等看到縵縵就著魏弘縕遞過來的手跳下車時，康勝眼圈都快紅了，哭喪著臉猶如考妣：「完嘍！皇上連我的活兒都做的得心應手了！！」

兩人往城牆邊清凈處走，縵縵手裡握著紅翡摩挲，臉上滿是盈盈笑意。

魏弘縕走在她身側，不時側目看她，眼角俱是柔情：「你若喜歡，便一直留著賞玩吧！」

「那可不成！」縵縵立即搖頭：「君子不奪人所好，再說了，這可是國寶！說好了只玩幾年，到時我就給你送回來！」

魏弘縕猶豫片刻，才輕聲問：「你要走了？」

說話間，兩人走到城牆下，縵縵停下來舉著紅翡觀察裡面紋路：「是呀！出來許久了，過幾日我們那兒有個盛宴，要趕回去參加的。」

「那．．．．．．你的家在何處？」

縵縵歪著頭思索了下，含糊道：「很遠的地方呀，來回要很久呢！不過你放心呀，不會耽誤了送回國寶的時日的！」

「我並不在意這個．．．．．．」魏弘縕垂眸看著兩人在夜風中糾纏的衣角，斂笑直視她，遲疑著開口：「我的意思是，你若不喜舟車勞頓，或許也可以在京中暫住，皇宮中亦有許多有趣之處．．．．．．」

「皇宮？我聽說那是圈得嚴嚴實實，規矩森嚴，極其無趣的地方！」縵縵揚著笑，拒絕了他的邀請：「我這個人散漫慣了，最怕被束縛了！還是外面自由自在的好！」

魏弘縕一怔，隨即扯著嘴角自嘲一笑，喃喃道：「是啊！被束縛起來，有什麼好．．．．．．」

他聲音極輕，又因著白間喊著跑過來，縵縵並沒有聽真切。

－

魏小皇帝宮裡還在大宴群臣，偷溜出來並不能待久，稍說了會兒話就離開了。

夜色已深，煙花結束後人群紛紛散去，白間和縵縵也拾掇東西準備出城。因兩人各買了許多物件，縵縵索性租下了肉鋪老闆娘的馬車，趕著車往家走。

俗話說：夜路走多了，總會遇見鬼。

此時跟在他們馬車後方十幾丈外，便飄著個紅衣散發、臉色慘白的女鬼。

縵縵玩了半日有些餓了，正咔嚓咔嚓地啃著黃瓜，悄悄用手肘拐趕車的白間：「哎，你說她跟著咱們做什麼？」

白間揮著鞭子，想也不想地道：「奔著靈氣來的唄！可能想著吃了咱們，就地升仙！」

縵縵撇嘴：「沒見識！」

堂堂兩位仙君，吃了少說也是半神修為了！

白間想了想，覺得不太對勁：「別的不說，你那還有魏小皇帝送來的紅翡呢！她竟也敢跟來，怕是修鍊了幾千年，在凡間難逢對手，竟真以為自己萬夫莫敵了？」

提起這個，縵縵有些羞澀：「我怕丟，特意把紅翡藏在我香包里了．．．．．．」

她這香包也算是個寶貝，藏在裡面的東西別的不說，氣澤露不出半分可是有把握的。

白間被她難得的小家子氣的情態逗笑：「那就難怪了！」

他們身上的仙力都隱匿起來，尋常人看不出，但修為高些的鬼怪們還是能感知得到的，難免不會為了升仙，大膽嘗試一回。

縵縵吃完黃瓜，又從裝吃食的筐里翻出油紙包裹著的雞腿，先遞給白間一隻，自己才吃起來，邊吃邊問：「那咱就讓她這麼跟著？大晚上怪滲人的，早點打發了算了．．．．．．」

白間咬了口雞腿，搖搖頭道：「不急，讓尊上也瞧瞧熱鬧！」

「啊？依著尊上那脾氣，還不一把火把她煉了？那可就灰飛煙滅再不入輪迴了。」

「不會！保不齊尊上害怕這種的呢！」

縵縵不太信：「會嗎？尊上看起來神魔不懼的樣子．．．．．．」

白間：「你這種遇見魔王都拚命的人不也怕了？！」

縵縵：「．．．．．．」

成功被說服！

畢竟尊上除了修為無人能及外，其他臭毛病也挺多的！真怕鬼也說不準呢！

漆黑的森林裡，只有偶爾一兩聲凄厲的貓頭鷹叫聲，加上白間趕車技術不怎麼樣，時快時慢的，更是詭異。

縵縵餘光往後瞥了眼，眼見著紅色裙角越來挨得越近，趕緊往白間身邊湊了湊，顫著聲抱怨：「你能不能好好趕車？怎麼時走時停，她再近都快坐上車了！」

白間一怔，吶吶道：「我這不是怕她跟丟了么．．．．．．」

縵縵：「．．．．．．」

－

縵縵再沒有心思吃東西，抓著白間的衣袖好容易撐到家，車沒停穩就趕緊跳下去往裡跑。

「尊上！尊上快來！」

寂靜黑夜裡，嬌軟的女聲驚懼中隱含興奮，房中掌著燈擦拭佩劍的黎璽神色一凜，順手握住劍柄提起就往外走。

他推開房門的瞬間，纖瘦的身影便撲過來，抓著她的袖子藏在他身後，只漏出小半張臉，揚起來可憐兮兮地道：「尊上，有鬼．．．．．．」

黎璽神色一松，轉而面向院內。

白間正笑著走進來，身後不遠處跟著一抹紅影，在夜空中漂浮不定。

一陣涼風吹過，掀起女鬼遮面的長發，露出青白的臉、妖冶的棕紅眼皮和滲著血的長舌，原來是只弔死鬼！

縵縵見著她驚恐的面容，不自覺地咧了下嘴角，閉上眼躲回黎璽身後。

黎璽頗嫌棄地側過臉，對著白間擲出手裡的佩劍，冷冷吩咐：「處理了。」

白間接住劍，想了想卻恭敬地先放到一旁的水缸上，沒用。

若是用尊上的劍，怕是劍光便能除了女鬼，那豈不是少了許多趣味？

白間轉身迎上女鬼的同時，黎璽側過身，才想回屋便被縵縵拽住，踮著腳尖湊近他壓低聲音問：「尊上，你莫不是怕了吧？」

黎璽挑了下眉，在看到她巴掌大的小臉上滿滿的期待時，正欲出口的話咽了回去，鄭重地點頭：「是啊！」

縵縵雙眸陡地亮起來：「哇？您居然也有怕的時候，我還以為您神鬼不懼呢！」

「唔．．．．．．我也是才察覺，我居然也有怕的時候！」

黎璽顯然才沐浴不久，月白長衫鬆散地罩在身上，總是高高束起頭髮也披散著，還透著淡淡的濕意。此時他的神色少了些往日里的傲踞，眉目輕緩的模樣，倒著實有幾分惹人憐惜的柔弱。

縵縵心下一軟，主動站出來，順手握住他的手腕將人拉到自己身後，信誓旦旦地保證：「這也沒甚可丟臉的，就如我怕黑一樣。沒事兒的，我保護你！」

「哦？！」黎璽饒有興緻地勾起嘴角，翻轉手腕握住她的手，在掌心細細揉捏，軟著聲音道：「那你可要．．．．．．好好保護我！」

縵縵頓覺胸臆間熱血翻湧，脊背挺直著，信誓旦旦道：「沒問題！」

獨自除鬼的白間心裡暗罵：呸！不要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