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宮內掌事廚娘極細心，想著昨日眾人都多少飲了酒，今日早餐便格外清淡，多是些溫補養胃的食材。

縵縵胃口大開，喝了三小碗雞絲粥，才揉著肚子靠進椅背里。

今日是桃花宴第二日，昨日三人幾乎都未睡好，吃完了飯卻都沒有走的意思。尤其是白間，已經開始想各種不去的借口了。

既然不走，就總不能都干坐著，自然得找話題聊天。而三人中，如今最有話題的，便是忽然桃花運爆棚，被各府長輩眷顧的縵縵。

白間趴在桌上，問縵縵：「你昨日和千柳去哪了？他送你禮物的時候，就沒說其他的什麼嗎？比如定親一類的？」

「沒有啊！」縵縵仔細回想了一番兩人的談話，並沒有涉及到婚嫁一事的。「就閑聊幾句啊！」

白間有點失望地坐回去，「沒勁兒！還以為他送你個定情信物，順便表露衷腸，藉機求娶呢．．．．．．」

縵縵不是沒考慮過千柳，在青丘之時也曾著意觀察過，當時黎璽還曾建議，若真成婚別的不論，下一代的顏值卻是有保障的。

思及此，縵縵轉而問黎璽：「尊上，您當初說過五公子勝在容貌上，如今我瞧著他不但生得好，個性也溫柔，還能作畫、善撫琴，是不是也算良配了？」

黎璽聞言冷冷一笑，毫不留情地嘲諷：「五公子？他那一雙桃花眼一勾，女仙們腰都要扭斷了，哪是良配？你想將來給一群不知誰下的狐狸崽子當後娘？」

道理是這樣沒錯．．．．．．但態度十分不好！

縵縵壓低下巴，故作兇狠地瞪他：「您才給人當後娘呢！」

「呵！」黎璽不知從哪變出佩劍，哐當一聲扔在桌上：「我能給你當爺爺！」

縵縵眸光瞬間軟下來，垂眸扣著自己手指，嘴唇蠕動著自己嘟噥：「見天想當我爺爺．．．．．．我親爺爺若像你這麼囂張，早被人打死了，也就沒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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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戎捧著斗篷來接黎璽的時候，縵縵還在跟他置氣，死活不跟他們一起走。白間本想支持她的，結果被他爹一個眼神就拿下了，灰溜溜地跟著走了。

等人都走遠了，縵縵才揉著肚子站起來，回房間又躺了會兒，才換衣服出門。

今日沒有橘心的幫忙，她樂得輕鬆，又像往常一樣胡亂綰起頭髮，插根簪子固定了事，不過為了防止被阿娘罵，她擦了點唇脂，看起來氣色紅潤多了。

等她晃出門時，已是日頭高懸，沒走幾步就遇上了仇家。

縵縵手都按在腰間鞭子上了，沒成想書嵐瞧見她，竟轉身竄進一旁灌木叢中的小徑，溜了。

近些時日兩人雖然都住在穹蒼宮，但不知怎地，蒼月島來的人都低調起來，不再大張旗鼓地擺架子要東西，幾乎從不麻煩穹蒼宮內眾人了，所以就沒有再見過面了。

縵縵想著，清櫟果然約束下人有一番手段。

她磨蹭了一番，坐到席間少不得又被洛尤公主一頓抱怨。「如此重要的宴會你也遲到！叫別人瞧見成何體統？！」

縵縵無聲輕嘆，端起酒喝了下潤口后，才輕聲道：「阿娘，本來沒人發現我偷溜進來，你再喊大家可就都看過來了！」

洛尤公主噎了下，抬頭望了一圈，見沒人注意這邊才放下心來，偷偷在桌下擰她的腿：「臭丫頭，你再不乖乖聽話，我就把你那些破爛兒都扔到冥界獄火里，燒得一個不剩！」

「別！」縵縵立即正襟危坐，嘴角掛上得體的微笑，小幅度動著嘴角和她娘打商量：「不就是裝閨秀嘛！我聽話就是了，您可別打我那些寶貝的主意！」

桃花宴之所以盛大，是因為能集齊各界有頭有臉的人物，除卻上首那些人物外，下方席位里左右側第一排都是諸位上神及其家眷們，各仙府的夫人們湊在一處，聊得自然都是些兒女瑣事。

婚事，便是主要話題之一。所以比起上方尊位，明顯更加熱鬧、

縵縵揉著僵硬的嘴角，正與狐后和千柳閑談，又迎來了殷啟和魔君夫人。

自錦屏山一別後，兩人還是第一次見面，長輩們都在總不好隨著心情打一架，只能各自掛著假笑寒暄一番，十分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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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昨日醉意未消，天君特命人將今日的酒都換成了果釀，入口清甜不易醉。

黎璽被人不斷敬酒，加上自己喝了解渴的，已喝了三壇。才去後殿更衣回來，一坐下就看到下首熱鬧的那一席。就連白間，都跟在那邊湊熱鬧。

「我家太子雖然性子野、脾氣烈，但最是專情，認準了的人和事便絕不回頭。」魔君續弦的小夫人拉著洛尤公主的手，意有所指道：「若真能遇到合心意的，怕是一輩子都不分不開、離不了呢！」

賴在這席聽牆角的白間默默翻了個白眼：專不專情不好說，脾氣烈倒是真的！兩人若真成了，早晚都把對方打得缺胳膊斷腿，倒也是真的誰都離不了誰了！

洛尤公主認真打量一番站在一旁的殷啟，笑著點點頭：「模樣生的好，又有本事，我家上神最喜歡這般有出息的小子。」

狐后見洛尤公主神情有所鬆動，趕緊靠過來，推銷起自家兒子：「我們千柳可沒殷啟太子如此能耐！他呀，最喜吟詩作賦、烹茶彈琴，人也溫柔細緻，最會疼人！」

白間揉揉鼻子，繼續在心裡補充：溫柔細緻是真的！軟弱無能也是真的！將來結了親，指不定誰保護誰、誰疼誰呢！

洛尤私心裡是很想讓縵縵與性格溫和的男子結親的，自己的女兒最是肆意妄為，若當真遇到性子烈的，怕是難和睦。

她趕緊又細細端詳一番千柳，雖覺得他長相過於嬌美，但看起來的確性格極溫柔。於是她對千柳的態度便熱絡起來。

「你是叫千柳？聽縵縵提及過，說你的琴聲最動人心弦，茶香最沁人心脾，如今一看，果然是芝蘭玉樹的妙人．．．．．．」

縵縵和白間悄悄對視一眼，又暗暗和殷啟對了個視線，俱都憋著笑轉過身去。

縵縵心想：阿娘編的太過了！我哪裡聽得懂他那些琴音、品得出那些茶藝啊！有那閑功夫，我還不如去練會劍、喝罈子酒了！

白間偷聽了會，覺得無甚新意，都是些吹噓自家孩子的閑話，乾脆不聽了，又溜回上方位置。

黎璽才飲下狐帝敬的酒，放下酒杯的同時，不經意地側過臉掃了眼身後。

白間立即會意，湊上來手攏在嘴角，聲音壓得極低：「魔君和狐君都有意與戰神府聯姻，正互相拆台呢！」

黎璽姿態悠閑地給自己重又斟滿酒，一飲而盡后，嘴角笑意愈發邪魅：「聯姻？好事！哪有比聯姻更能使兩族交好的呢！」

聊了有一會兒，狐后忽然起身，羞澀一笑道：「我去更衣。」

洛尤公主見狀，急忙推了縵縵一下，聲音溫柔眼裡卻滿是威脅：「快陪狐后同去！」

「哦！」

縵縵無法，只好起身撫了撫衣角，跟著狐后一同走了。幾乎他們前腳才走，後腳千柳就起身離開了，與此同時後排角落裡，有個纖弱的身影也站起來，悄悄跟出去。

黎璽若有所思地彈指敲了敲桌面，勾唇笑了。

白間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見到一閃而過的青色身影，不著痕迹地倒退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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縵縵今日也陪著飲了不少果酒，雖不至醉人，卻也難免靈台不清明。

她帶著狐后及隨侍婢女穹蒼宮打點完，自己也換了身衣裙后，一路漫步回去。

「縵縵，我這人性子直藏不住話！」狐后挽著縵縵的手，真情實意地道：「不論身份地位，我是真心喜歡你這個小丫頭，喜歡你的淳善、爽朗，若有機會能成一家人，你我定能和睦相處。」

她如此直截了當地提起這事兒，縵縵俏臉暈紅，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其實，被她娘親催了這許久，她都不太了解情愛為何物，也未曾真的對誰動心過。只想著，若遇到合適的倒也成，權當了卻阿娘一番心事了，省得懷著胎還跟她操心。

但當真將這事兒提到日程上來，她竟有些莫名的心慌和不知所措。

自己真的就要這樣，將未來悠長的歲月都系在只是不討厭的人身上，此時她一心修行倒也罷了！若將來有一天，她忽然遇到了命中注定的那個人，對他人動心了呢？屆時，她的夫婿當如何自處？

「夫人，您當知曉，我與千柳並不適合。」

狐后嘴角笑意一頓，縵縵嘴角掛著恬淡的笑，輕聲道：「我自小頑劣，最喜練術法、喝酒、打架、甚至是合著滿身的血污挖妖獸內丹，這些事兒，沒一件是千柳能接受的。」

「同樣的，他喜歡的烹茶、彈琴、吟詩、作畫，我也不敢興趣，不能體會其中樂趣．．．．．．」

「這．．．．．．」狐后搖頭嘆息，卻還是不願輕易放棄：「或許，千柳可以為你改變呢？你可以叫他一起練仙法、一起喝酒談天！」

縵縵但笑不語。

她自問沒那個魅力，能教他人忘卻心中所思所想，甘為她放棄自己想要的生活。

兩人相攜著，踏進桃林小徑，白間就迎面走過來，拱手笑言：「方才我見一處桃子結得極好，想必取來泡果酒最合宜！二位若無事，不妨同去？」

縵縵是巴不得能躲清靜的，趕忙應下來。狐后不舍難得的相處機會，自然也跟著同往。她們一路跟著白間穿花拂柳，繞了幾圈才到他說的那處，結果桃子沒摘一個，熱鬧倒瞧了一場。

對面那株桃樹下抱在一起的兩人，紅色綢衫的是千柳，青色百褶裙的也熟，是青織．．．．．．

縵縵驚詫間腹內酒意上涌，捂著嘴尋地方吐去了，身後狐后氣急敗壞地打罵聲不斷傳來。

「你這個混賬小子！老娘的臉都被你丟盡了！虧我還說盡好話為你求娶，你竟私會旁人！」

撐著樹吐了一陣酸水后，縵縵擦擦嘴，不滿地踢了白間小腿一腳。

「下次這種事，提前知會我一聲。瞧了人家的家醜，少不得要尷尬一番的。」

白間頗感興趣，「你竟不氣惱？」

「若要惱，也是惱青織，何時的事竟然也不知會我一聲！若我當真意志不堅定答應了親事，豈不是壞了好友的姻緣。」

白間甩開摺扇，跟在她旁邊扇著，輕嘆：「哎，你果然對千柳沒那個意思．．．．．．不過這樣也好，其實我也不太希望你找個如此軟弱的夫君，實在不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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