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自穹蒼宮出來后,縵縵先去了趟葯神府。
今日窮奇獸下腳奇重,她心口窩窒悶的厲害,堵脹得難受。不巧的是,葯神今日不在府內,她白跑了一趟,只好捂著心口又往家走。
「雪芙。」縵縵不自覺地念了聲這個名字,心下莫名地不是滋味。
早前在青丘時,這位公主便總喜歡纏著尊上,仗著身份地位才沒被尊上扔出去。
說起來,尊上的確是很招女仙們青睞。她跟在身側不過月余,便瞧了好幾場熱鬧,甚至連自己都被卷進去,被佔有慾極強的清櫟尊神收拾了一番。
但尊上這人似乎天生沒長情愛的那根筋,遇上再漂亮、尊貴的,都是淡淡的,半分驚艷、情動也無。便是清櫟尊神住進來這許久,也沒見她挨著幾次尊上的邊,這雪芙面子倒大,竟然能靠他那麼近。
這個天狐族的小公主一向沒正眼瞧過自己,今日又見了她如此狼狽的樣子,指不定怎麼笑話她呢!
縵縵憂愁地嘆了聲,感覺胸口更悶了。「改日一定得梳妝打扮,威風出場,找回臉面才是......」
她沾著半幅衣襟的血跡,捂著心口邁進府門時,著實嚇了洛尤一跳,趕緊扯著她細細查看。「你怎的臉色如此蒼白,可是又被那窮奇獸傷了?這麼多的血,是不是傷了內里?!」
橘心聞聲趕來,也嚇了一跳,趕緊同洛尤一起扶她去正院稍躺。
「阿娘,心姨,我沒事兒,只是被踢了一腳,有些胸口發悶而已。」
橘心急得眼眶都紅了,趕緊催促下人去尋葯神。
縵縵剛才撲了個空,本想攔住不讓去,卻被她娘按著塞進被子里。「你別再說話了,好好養著精神。」
縵縵:「......」
好吧!反正她也的確疲累、胸口又悶得慌,躺下歇歇也好。
許是睡在母親床上的緣故,聞著熟悉的安心氣息,縵縵睡得格外熟,一覺竟睡到了月亮都掛起來了。
睜開眼,床邊圍了一群人,駭了她一跳,抱著被子直往床里躲。
橘心、白間、夏梨在倒可以理解,天君怎會撇下政務,跑來她家裡瞧熱鬧?疑惑之後,她又開始回憶自己睡時有沒有什麼怪癖,諸如磨牙、打呼嚕之類的。
「呃......你們做什麼守在我床邊?」
床邊站著的幾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最後推出來地位尊貴的天君為她解答疑惑。
「你睡了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縵縵猛地躥起來,站在床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幾人,驚詫道:「那豈不是誤了練劍!」
天君:「......」果然優秀的人都是上進的。
縵縵跳下床,拎起鞋子往腳上蹬。「不行,我得去趟穹蒼宮,萬一尊上一個不高興,不教我了怎麼辦?」
白間上前一步搶下她另一隻鞋,扔到一邊,憤憤然道:「你再這麼不知死活地練下去,小命都沒了!一日不練劍耽誤不到哪裡去!何況......尊上這兩日都被那個狐族公主纏得緊,怕是沒空管你這點小事了!」
縵縵單腳跳過去,恍若未聞地蹲下來,撿起鞋子靠在桌沿穿好后,才若無其事地一笑:「哦,那我今日便不去了,明日再練也不遲。」
她站在桌旁,抬手捋了下睡亂的頭髮,憨憨一笑:「睡得久了有些餓,我想吃點東西,你們要不要作陪?」
夏梨:「不若去我苑中吧,梨香清冽,聞起來提神些。」
天君清了清嗓子,溫和一笑:「作陪可以,但今日卻不能多飲酒了。明日是我的壽宴,醉過去了可不好!」
「明日?」縵縵驚訝地重複了聲,連連點頭:「我知曉了,那我們今日便別喝酒了吧!」
原來明日就是天君壽辰,那豈不是明日也沒時間去練劍了嘛!
她忽地有些憂愁,太上進果然也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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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晚膳時間,幾人想開個小宴自然得通知廚房現做。
安置好地點后,夏梨親自去自己宮中的廚房安排,沒走幾步白間就跟上來。
出了梨苑,她回首瞧了眼縵縵,小聲問白間:「你覺不覺得,縵縵近幾日心情不大好的樣子?」
「當然瞧出來了。」
夏梨與她認識時間不長,都瞧出端倪來,白間和縵縵自幼相識,怎會看不出她的異常。何況,不只是她。「尊上那邊,也有點不尋常。」
夏梨驚得用帕子捂住嘴,瞪圓了眼睛:「你是說......」
白間被她難得孩子氣的樣子逗笑,把她捂著嘴的手拉下來,握在手裡揉捏著,小聲道:「也就縵縵自己還傻乎乎的蒙在鼓裡吧!葯神親自瞧了的,什麼內傷都沒有,還吵著心口悶,就是醋了!」
夏梨遲疑著開口:「那尊上......」
「嗨!作唄!」白間扯著嘴角,笑得狐狸一樣。「一把年紀好容易開了竅,還窮折騰,有他後悔的時候!」
夏梨還有些難以置信,無法從方才的震驚里走出來。她的確瞧著縵縵不大對勁,卻萬萬沒想到,竟是為著尊上?!黎璽尊神與縵縵?!她光是這樣一想,就覺得不可思議了!
夏梨湊近白間,問出心中疑惑:「可是,這會不會太驚世駭俗了?」
白間渾不在意一笑,「這有什麼,男未婚女未嫁的,模樣也般配,實在是大好的姻緣!理法教條約束得了旁人,還能約束得了尊上?他是那循規蹈矩的人嘛!再說了,誰敢妄議他的事非,是嫌活得太久了嗎?」
「旁人自是不敢多問,但尊上那邊還有南曄、清櫟二位兄姐呢,倚著南曄尊神的性子,豈能容尊上他肆意妄為?」
夜裡風涼,白間脫了外衣罩在夏梨身上,順勢將人摟過來,相攜著走在月光下,滿眼都是柔情。
「這世上,最忍不得的事,便是情了。一旦動了念頭,哪是輕易能壓下不提的。南曄尊神看似嚴厲,其實是很寵著尊上的,不然也不會縱容他如此慵懶度日了,你瞧著吧!他最後定會妥協的。」
白間說著,忽地狡黠一笑。「被尊上欺壓了幾萬年,我倒是很期盼看他吃癟的樣子......」
這就要看,他家妹妹能不能給他爭點氣,吃死那個為老不尊的傢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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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上,你宮內竟還藏著處景緻如此好的湖!」
雪芙嬌笑著跑到湖邊,沖著坐在青石台上垂釣的黎璽笑了笑,彎腰脫下鞋襪在靠近岸邊的地方踢水玩。
她自玩了會兒,許是覺得無趣,就回眸揚起聲音喊黎璽。
「尊上,這湖水清涼極了,你要不要一同下來玩?」
黎璽終於轉頭看了她一眼,卻是清冷道:「你父君也不敢稱我一聲「你」。」
雪芙一怔,隨即嫵媚一笑。「尊著敬著您的人如此之多,還差我一個嗎?況且,若都對您敬而遠之,豈不是無趣?隨意些,才顯得親近呀!」
倒是能言善辯!
黎璽不置可否,淡淡地瞥她一眼,又調轉目光看向湖面。
縵縵往日里都敬著他,說話時總是「您這樣」、「您那樣」的,偶爾被他嚇到、或是有求於他時,好聽話更是不要錢似的往外倒。只有在氣急了跳腳的時候,才敢指著他鼻子你啊我啊的,惹得他冷了眉眼后,又瞬間慫下來......
與雪芙的刻意迎合、著意表現不同,她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表情都是發自內心,也愈加真實。她對他的崇敬、依賴、信任,從來都是寫在眼底的。而不是像雪芙這樣,用好聽的話說出來。
黎璽忽地勾了勾嘴角,冷笑一聲。明明想遠離,反倒卻更覺出她的好來?
雪芙被冷落著,在湖水裡獨自玩了會,撅著嘴穿好鞋襪上了岸,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亭子上。「好漂亮精緻的亭子!」
她拎起裙擺,幾步跑過去上了台階,在亭子里四處打量。
「這琉璃頂流光溢彩,實在太美了!」她仰著頭瞧了幾眼,很快又被桌上擺著的一些小東西吸引了目光。「這是什麼?內丹?還有這小工具,是做什......」
「放下!」
雪芙被驟然響起的冷厲聲音嚇了一跳,吐吐舌頭放回桌上,又轉身去看周圍的紗幔。
「這杏色真漂亮,既清雅又不失嬌俏。咦?」她忽然拎起一塊紗幔,狐疑道:「誰將這紗幔撕了一條下去?上面還有血呢......」
黎璽陡然扔下魚竿,下一瞬人已在亭中,從她手中抽走紗幔。
雪芙被扯得趔趄了下,委屈地癟嘴:「你發什麼脾氣呀!又不是我弄壞的......」
這一處紗幔挨著台階,底部比起其他幾塊少了一截,斷面並不齊整、還掛著幾根碎絲,的確像是被人用力撕下的。紗幔邊緣處沾了幾滴殷紅,地面上也有幾塊暗紅乾涸的血跡。
近日受了傷,又自己草草包紮的人,除了她不會有旁人。
黎璽黑眸中思緒翻湧,忽然猛地一用力,將紗縵整個扯下來,拎在手裡大步離開。
「尊上!」雪芙被他陰戾的表情嚇了一跳,回神后趕緊追上去。「你怎麼突然生氣了?尊上,你......」
話未說完,宮門便在她面前闔上,帶起的仙力險些將她掀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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