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雖已提前約定好不飲酒,但當夏梨挖出一壇梨花釀時,四人還是沒忍住,但為保持明日的好狀態,只搶著分完了一壇酒。
縵縵今日沒搶過白間,酒喝得少,幾乎一點醉意都沒有,很快就到了家,找橘心取了鑰匙,在庫房蹲了兩三個時辰。
送人東西是個費腦筋的事兒,尤其要送的是地位尊貴、啥也不缺的人時,更費腦筋。
縵縵選了許久,最後選定了前幾日拿過的那個夜明枕,放進盒子里包好。
首先人家什麼都不缺,隨意選一樣,湊個心意便是了。再者明日眾仙雲集,自己還是不要送太出挑的禮物,出風頭反倒不好。
但她萬萬沒想到,第二日,自己還是出了個風頭。
天君整壽,場面自然熱鬧非凡,天不亮整個九重天就開始熱鬧起來,來往之人絡繹不絕,離天宮不近的戰神府都聽得到喧鬧聲。
因是正式場合,縵縵難得精心打扮了一番,選了套雪色流仙裙。頭髮請橘心幫忙挽起,簪了根纏枝嵌珍珠步搖。
她容色俏麗,性格也歡脫,往日里最喜穿嬌俏顏色,甚少穿清雅端莊的白色。今日這樣一妝扮,青澀氣質驟減,整個人清雅又莊重,令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到了設宴的大殿,縵縵悄悄進門,打眼掃了一圈,看到青織后立即順著牆溜過去。不想才略坐了會,閑聊了幾句,就被白間拖去夏梨那桌了。
白間把桌上擺著的點心碟子推過去兩盤,隨口問:「你怎麼沒去你們府上那桌?反倒跑去小青鳥那兒?」
縵縵低頭挑挑揀揀,尋了塊糖蒸酥酪來吃,口齒不甚清晰地道:「我爹不在,阿娘又身子不舒服,就我一個人坐那麼大的席位,有點顯眼......」
白間眼尖,一眼看到湊到青織那兒的千柳,嘴裡嘖嘖有聲:「青鳥一族在桃花宴時還只得了個後排不起眼的角落呢,如今因著和九尾天狐族的嫡公子結親,竟也生生挪到西側第二排了,也算是闔家榮耀了!」
縵縵咽下酥酪,不屑地撇嘴:「嘁!你不也是沾了夏梨的光,才坐上了首排位置,抬頭就能瞧見你家尊上!」
「唉,你這丫頭怎麼說話呢?!合著不是你家尊上了?」白間挽袖子,作勢要來敲她額頭:「前些時日也不知是誰,一口一個我家尊上的!」
縵縵笑著躲閃:「才不是呢......」
他如今可忙著呢!指不定是誰家尊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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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宴幾乎還是如桃花宴一樣的位次安排,不同的是今次少了魔界之人,夏梨也挪到了台下首排位置,緊挨著預留給褚幸的席面。
對這個座位安排縵縵十分滿意,索性把自己家那案幾推過來,合作一處了。
高台上,狐帝一家四口、龍族帝君帶著兩個兒子一個長孫、冥界帝君帶著兩個兒子,皆已落座。
這些人縵縵或多或少都有過交集,但並不打算上前寒暄,好在她在這種大宴上只是個小角色,去與不去不甚重要,也沒人會挑她的禮數。
上首五位尊神的坐席依歷排開,俱都空著,不知今日是否會賞光。
這倒也不稀奇,畢竟尊神們除了萬年一次的桃花宴,其餘大小宴皆不見蹤影,但各家還是會照例備好,萬一人家一個高興大駕光臨,沒席面豈不尷尬!
不過天君的坐席竟也空著,讓縵縵也有些意外,她扯了扯身旁夏梨的袖子,湊過去小聲問:「你兄長怎地還不來?難不成過個壽,還要好好捯飭一番,描眉點唇后才能壓軸出場?」
夏梨忍俊不禁地推她一把,「你竟連他也開始編排,想必是喝了兩頓酒,混得熟了?」
話音才落,才被調侃的人便被宮人們簇擁著,從正門進來了。
夏梨趕緊推推捧腹大笑的縵縵。「別鬧了,天君到了。」
殿內所有人都已經起身,或拜或站地迎接今日壽星,縵縵也按著笑疼的肚子跟著站起來。「哦!我瞧瞧他畫得......」
她未完的話哽在喉嚨里,手不自覺地抖了兩下。
朝日光輝里,天君著了一身浮光錦衣,行走間衣料光彩動搖,流光異彩、炫目非常。俊美的臉龐沐在光彩里,威儀且高貴。
東海獨有的浮光錦!殿內靜了一瞬,隨即無數探究的目光直奔縵縵這一席而來。
縵縵瞬間頭大,懊惱地一巴掌拍在自己額頭上,按著夏梨的手才撐住發軟的腿腳,顫著聲音道:「夏梨,你快扶一扶我!」
她憂愁地皺著眉,坐下來胳膊搭在桌案上,把頭死死埋進去,暗自抱怨:這個天君,行事也太高調了吧?這麼好的東西,不自己關起門來欣賞,穿出來做什麼!!現在是有幾張嘴也說不清了!說得好聽是她尊敬天君,孝敬的。不好聽些怕是要落個諂媚的名聲,這些她倒都不在意,她怕的是......
「我乖孫兒在哪呢?!」
陡然響起的洪亮聲音在殿內激起迴響,縵縵頓覺脊背一涼,僵在案几上不會動彈了。
怕的那個來了!!
「乖乖外甥女!」還不止來了一個?!天要亡我!!
縵縵努力把自己縮成一團,一點點滑下桌子,趴到地上偷偷尋出路。
順著案幾下縫隙,她眼見著一個個熟悉的鮫紗衣角走過,被天君熱情地迎上高台落座。
「水神竟肯在百忙之中撥冗蒞臨,實是本君之福,快請上座。」
仙使們早已在高台上另起了一個席面,穿梭忙碌間酒菜就布好了,稱得上效率極快。事先沒準備水神一家的坐席,也不算是疏忽,畢竟這一家一向自由隨性,桃花宴期間都沒來一人。
司職四海的水神自古便是一脈相承,數萬萬年傳下來,已隱隱脫離仙界,自成一派,但因著水族鮮少登岸涉世,不具威脅,是以都是各自安好,互不干涉。
水神是個中年俊大叔,精神矍鑠、嗓門子也高,一落座就揚聲問:「天君,你這身是我那乖孫兒所贈吧?!」
爬到大殿角落,臉貼著牆往外溜的縵縵頭皮一麻,心道:完了!大家本來還都是暗自猜疑,這下蓋棺定論,攤牌了!
天君朗笑著答了聲「是」。
縵縵啪地又給了自己腦門一巴掌:叫你懶,隨便挑東西送人!被誤會也活該!!女仙送男仙衣裳,幾張嘴也說不清了!!算了,不管了!只要我跑得夠快,丟臉這事就不追不上我!
她貼牆挪著碎步,好容易挨著一個側門的邊兒,趁人不注意閃身跳出來,提起裙子才走兩步,迎面竟又遇上兩個人。
只一瞬,黎璽的眼神就精準地掠過來,四目相對,縵縵一點點放下手中提著的裙角,故作淡然地堆起一個假笑來。
「尊上!」
黎璽略一勾嘴角,回了實在不算是笑的一個笑。
南曄順著敞開的殿門望了眼裡面,狐疑道:「今日水神竟也來了,這倒稀奇......」
黎璽聞言也轉過頭去,目光自水神身上滑過後,猛地一沉。
可不是嘛!來得這麼不湊巧!縵縵趁二人不注意又要溜,才抬起腳就被黎璽鉗住手腕,拉到身前。
「啊?!尊......尊上!」
黎璽恍若未聞,淺笑著對南曄道:「我忽然不舒服,不大想去湊熱鬧了,要回去歇一歇。」
南曄瞧了眼暗自掙扎的小姑娘,無聲一嘆:左右是躲不過的......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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縵縵本來以為尊上抓著自己,是要逮回宴上,所以拚命地蹦跳著掙扎。直到被黎璽拉扯著離開天宮,她這才乖順下來。
被尊上召喚走,是個多名正言順離開的理由啊,不用白不用!
黎璽握著她的手腕,光影一閃兩人已置身於穹蒼宮的湖邊。
兩人站在白玉亭子的台階下,巧合的是一水的白衣墨發的妝扮,如果不是此時黎璽臉色實在難看,倒也隱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那一身,你贈的?」
「啊?」縵縵懵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您說天君的衣裳?是我......」
黎璽眸色一黯,抓著她的手腕猛地一拽,縵縵一時不察撞在他胸口,鼻子都酸了。
「您怎麼......」
黎璽沉聲打斷她:「你可知女人為男人縫補裁衣,意味著什麼?」
「自然知曉啊!」
縵縵揉著鼻子,答得不假思索。若不知曉怎會為著避嫌,只送布匹呢......等等!
「您該不會以為,天君那身衣裳是我親手做的吧?!」縵縵趁他緩神的功夫抽出自己的手腕,輕揉著笑說:「他那身衣裳的針腳和做工,非是最頂級的綉娘難為,我哪有那兩下子!」
一個縫香包都扎手的人,怎敢糟蹋那麼好的衣料呀!
黎璽沉著臉的樣子有些滲人,縵縵吐吐舌頭,決定離他遠一些。
她兩步跨上台階,進了亭子坐下來時,鼻翼間熟悉的香氣讓她不自覺地皺了眉頭。她嗅覺一向敏銳,尤其對這種獨特的香氣敏感,從不會弄錯。
「無論是否自己縫製,送布料一事......」
黎璽緩和了眉目,抬步邁上台階進了亭子,石桌旁的姑娘卻忽然揚起臉問他:「尊上,您是想說贈貼身之物太過曖昧嗎?」
黎璽隨手拿起桌上扔著的內丹,握在手中摩挲把玩。「大意相同。」
「那如果我二人慾談婚論嫁,此事還會不妥嗎?」
內丹驟然碎成粉,洋洋洒洒飄了半個桌面,黎璽捻了捻手指,挑眉看過來,一字一句地問:「你說什麼?」
縵縵清亮的眸子迎上他的,繼續問:「您只是負責教管我的修為,不負責我的終身大事!不是嗎?」
黎璽眸中暗潮翻湧,忽地冷冷一笑:「沒錯。」
「那麼......」縵縵咬了咬下唇,深呼吸兩次后,忽然站起來跑開。「那您就管好自己,少管我的閑事兒!」
黎璽眸光陡地沉下。
閑事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