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你這個生火的技術須得勤練練，怎麼還能燎了草地呢？！」

「你還敢說！」白間趴跪在地上，用手指在地上扣了一個洞，捏著一簇小草插進去，又仔細填好土。「誰讓你用叱炎獸生火的！那可是地獄火，沒燎了整座宮殿算是我反應快了！」

「唔．．．．．．」縵縵摸了摸腰間香袋，滿臉討好的笑：「這是我前些天新捉的小寵物，養著玩的！這不是手邊沒有火摺子嘛！第一次用，想是沒掌握好風向，下次定會熟練了！」

白間冷嗤：「堂堂神女，連個生火的術法都不會？！」

縵縵跪趴在地上，栽著小草漫不經心地答：「凡事都用術法，還有什麼樂趣！」

她種完身前一圈，手腳並用往後挪了幾步，重又趴下去繼續種：「我最喜歡自己動手做事了！這樣才有樂趣有成就感！你想啊，術法雖能變出飯菜來，但各家仙府不還是備著廚房和廚娘，這才有各種造型精緻、口感各異的美食啊！」

不遠處的巨石上的樹蔭里，雪衣墨發的黎璽尊神以手支額躺著，另只手的食指在支起的腿上無意識地敲打著。

聽著縵縵頗有見識的一番言論，眼皮都沒掀一下，倒是薄唇輕啟，淡淡道：「既如此有見識，往後就去廚房幫廚吧！」

縵縵手一個沒撐住，撲通砸在地上，白嫩的臉頰上沾了一坨粘膩的土，卻顧不上擦一下，梗著脖子回頭問：「您說．．．．．．幫廚？」

堂堂上神之女、修為已至仙君巔峰的她！幫廚？

遮陰的樹上站了只小青鳥，想是覺得發現了好住處，正扯著嗓子呼朋喚友。黎璽眉心微蹙，手一揮小青鳥被風卷著遠遠飛出去了。

他的眉目緩緩舒展開來，閑適地翻了個身，繼續假寐。

縵縵沒得到回應，爬起來用袖子擦著臉上的泥漬，沒敢再問。她方入穹蒼宮幾日，除卻竹舍那一面，這還是第一次正式見到這位尊神，還摸不清人家的脾氣秉性。

方才她和白間燒了大片草坪，恰逢尊神大人拎著魚竿路過，從火場路過時腳步都沒停一下，只冷冷扔下一句：「燒了多少，便種多少。」

然後，便徑自去巨石上架好魚竿，開始睡覺了。

縵縵認命地繼續種草，待和白間漸漸靠近時，才壓低聲音悄悄問：「方才，尊神大人說的是開玩笑的吧？」

「怎會！」白間沾滿泥的手攏在嘴角邊，聲音壓得極低：「尊上從不說廢話，讓你去，你便去幫幾天唄！待過些時日，尊上忘記了就好了！」

「．．．．．．明白了！」

看來這位尊上，雖然說到做到，但記性並不大好，過幾日便忘了。

也成！反正她也喜歡往廚房跑，能不能幫上忙且不提，混點吃的也不錯。

－

當天晚上，縵縵種完草就乖乖跑去幫廚了。

她本以為，即使是尊上發話，也無人敢真指使她。不過她忘了，穹蒼宮廚房裡的廚娘們都是實打實見過世面的，說起來這宮裡掌事的還是位上神呢，天底下除了穹蒼宮，也沒別處有如此大的臉面了．．．．．．

幾乎從踏進廚房開始，她就沒閑著。一會兒被喊去洗菜、一會兒又去擺盤，偶爾還要幫忙嘗下鹹淡．．．．．．

穹蒼宮其實和她們家相似，人員都簡單，正經的主子只有三個：黎璽、白戎、白間。

雖然白戎和白間都擔著下屬的名頭，但拎出去都是實打實的上神和仙君，不過是感念主上多年恩德，常伴左右。

三位男主子都不是挑剔的人，每日膳食也簡單，大約簡單擺四五個菜便可以了。縵縵幫著打下手的兩個廚娘是專門給主子做菜的，仙使們的菜另有其他人做。饒是如此，飯菜端走後，縵縵還是累得癱坐在廚房門口，揉腰捶背。

「哎喲！做飯怎麼比打架還累！」

廚娘擦著手路過，不忘提醒她：「小神女，您別忘了待會兒要幫忙撤菜、洗碗。」

「．．．．．．」

好歹是尊神居所，偌大的穹蒼宮竟連個洗碗的仙婢都沒有？！她今日里路過各處，都能碰到一隊隊衣袂飄飄的漂亮女仙，難不成都是擺來好看的？

因是第一日，她尚未摸清自己的定位，到底算是奴僕還是客人？瞧著安排給她的屋舍，倒是個極寬敞精緻的宮院，想必奴僕不會是這個待遇吧？

可若說是客人，黎璽都打發她來幫廚了！

一天沒得閑，她現在又累又餓，竟都不知自己該去哪裡吃飯。

不管了！

縵縵手撐地爬起來，揉著肩膀快步去追傳菜的女仙們。

「這位姐姐！我來幫你！」她嬌笑著強行接過走在最後女仙的托盤，湊近聞了下味道：「哎呀，這道參湯燉雞真香！」

聞著食物香味，她腳步都輕快起來。

一路跟著走到飯廳，跨過門檻就看到主位上的黎璽，下首左右分別坐著白戎上神和白間。桌面上擺著一張似乎是武器圖譜的錦帛，三人正聚在一起小聲商討著。

女仙們裙擺飛旋，動作嫻熟地擺盤，整個過程除了衣袂翻飛的細碎聲響，幾乎聽不到任何響動。

太專業了！

縵縵顛顛地小跑過去，撂下托盤取出瓷盅放在桌上，「咔噠」一聲。

坐著的三人同時抬眸望過來。

「嘿嘿！」縵縵羞澀地撓撓頭，「沒有經驗，下次注意！」

言罷，又轉身對著白戎上神施了一禮：「見過白戎叔叔。」

因著褚幸和白戎交好，她幼時常能見到去錦屏山小住的白戎，也因此常和白間玩耍。仙魔大戰後這數萬年，因著褚幸忙碌，才往來的少了。數萬年不見，這位上神還是記憶中溫和的模樣。

白戎溫和地笑著，點點頭。「許久未見，縵縵如今也長大了。」

白間站起來扯著縵縵的袖子，拉坐在自己旁邊，湊過去擠眉弄眼地問：「瞧你這無精打採的樣兒，怎的，幫廚累著了？」

縵縵保持著得體的微笑，悄悄用手肘把他往邊上推，嘴唇小幅度地動著，嚇唬他：「你別挨著我那麼近，回頭讓尊上瞧見，再拿你充數應付我娘！」

白間神色一凜，迅速直起腰，握著椅子扶手，連人帶凳子一起往黎璽的方向挪了挪。

避嫌！

－

傳菜的女仙們陸續離開，上首的黎璽舉筷夾了片藕放進碗里，白戎和白間才動筷。

縵縵一直悄悄觀察著，這才也拿起筷子，直奔垂涎已久的人蔘燉雞。

廚娘自午後便用瓷盅將雞燉上了，小火煨了一下午，肉燉的軟爛，筷子下去一擰，整個雞腿便卸下來了。

她歪著腦袋咬了一口，立即滿足地彎了眉眼。

太好吃了！

白間扭頭瞧了她一眼，直覺尷尬。

誰家女仙這樣不拘小節，不優雅！

開始是滿眼嫌棄，可瞧著瞧著，竟不自覺地咽起口水。他默了默，抬頭瞧了眼安靜吃飯的尊上和父親，探過頭來悄悄問：「好吃嗎？」

縵縵笑著點點頭，把筷子夾著的雞腿用左手捏起，舉筷迅速夾下另一隻雞腿，放進白間的碗里。「你嘗嘗，可好吃了！」

白間見她吃得香，不禁舔了舔唇，也用手捏著雞腿，咬了一大口。雞肉入口軟糯，溢出的湯汁里裹著淡淡的人蔘香味，說不出的特別。

他不禁也彎了彎眼角，以前怎麼沒發現這道菜如此美味呢！

黎璽和白戎都安靜吃著飯，對兩個小輩也縱容，沒什麼『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

白間也忘了避嫌，挪到縵縵身邊，邊吃聊閑聊。

「待會兒吃罷飯，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縵縵遲疑：「廚娘說待會兒要洗碗。」

「你還當真了！」白間嘴裡嚼著藕片，看傻子一樣看她：「咱們宮裡別的不多，就女仙使最多。一年年各個仙府獻來的、擠不下住不開的，幾乎三兩年就要遣送出去一大批，即使這樣都是人滿為患，絕不缺做事的。」

「．．．．．．感情合起伙來逗我玩呢！」

白間慌忙在桌下踢了縵縵一腳，眼神往黎璽方向一瞟。

縵縵立即咽下嘴裡的飯，一臉嚴肅地開口：「我既奉父母之命入府侍奉尊上左右，必當盡心竭力，能為尊上鞍前馬後，是我幾輩子積攢的福氣。」

「哦？」黎璽撂下筷子，饒有興緻地望過來，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既如此，明日本尊出行還少個坐騎，你可能勝任？」

縵縵：「．．．．．．坐騎？」

黎璽站起來，垂眸撫著衣擺的褶皺，漫不經心問：「你本體是鳳？」

「是．．．．．．回尊上，是的！」

黎璽弄罷衣袍，開始卷桌上攤著的錦帛，手指纖長、骨節分明，看起來挺養眼的。「金還是赤？」

縵縵咬唇思索了一瞬，猜想他問得是她的羽毛顏色．．．．．．

「白．．．．．．」

黎璽手指一頓，復又捏著卷好的錦帛用細繩纏好，揣進袖籠里，目不斜視地走出飯廳。

就．．．．．．沒後續了？

所以，到底是用不用她當坐騎了？

縵縵撂下筷子追出去，扒著門框喊：「尊上，明日您還用我嗎？」

黎璽握著錦帛的手負在身後，聞言頭也不回地甩下兩個字。

「不必！」

「為何？」

縵縵耐著性子一直目送他，直到那抹雪色的修長身影消失在拐角，才又傳來淡淡的三個字：「不耐臟。」

縵縵扒著門框的手漸漸握緊，木屑飄飄揚揚灑落在地上。

這尊神太欠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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