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白間一路上遮遮掩掩，帶著縵縵繞過一座座仙府，到達九重天極偏遠的一處。
縵縵遠遠看著一頂頂白色的帳篷組成的兵營，一臉嫌棄地撇嘴：「仙兵營就是你說的好地方？！」
這九重天的仙兵營規模比起錦屏山來，簡直不值一提。
她自幼在軍營長大，壓根兒不覺稀罕。
「哎，你可別小看這裡！九重天的安全和天君殿的守衛工作可全由他們負責。」白間湊近縵縵，壓低聲音道：「而且，但凡有頭有臉的仙府，沒幾個會讓子侄去錦屏山的，那可是真刀實槍、隨時可能丟命的！都是將人送到這裡來歷練，磨練心性的同時又不至於丟了命。」
他抬手捏住縵縵衣袖，往前帶：「我偶爾吃得多了，就來這散散步、消消食。九重天上其他年輕人也大多如我這般，偶爾興緻來了便切磋一番，權當消磨時間、玩樂了。」
縵縵方才吃得不少，肚子鼓脹得難受，登時覺得他的建議不錯。
軍營守衛顯然都和白間很熟絡，熱情地招呼他：「喲，白間仙君來了！今次還帶了朋友來？」
白間這才鬆開她的袖子，臉上堆滿笑容：「原來是昀賀呀，你父君近來身體可好？」
寒暄一番后，離開時白間捂著嘴小聲說：「他父君是文忠宮的梁華上神，擔著司命一職，輕易不好得罪。」
兩人直奔軍營正中的演武場，此時場邊圍滿了瞧熱鬧的人。
白間作為九重天的名人，很快被讓出一塊場邊的絕佳位置，縵縵注意力瞬間被台上切磋的兩人吸引去。
台上一人是尋常黑袍裝扮，一人著仙軍的白、金相間盔甲，此時正打得激烈，仙光交錯。
白間攏著手，看得饒有興緻之餘，還不忘給縵縵介紹：「台上一身黑袍的是冥府二公子奕玟，我與他不大對付。」
具體怎麼個不對付法，白間沒細說，但縵縵猜想著，應該是有什麼深仇大恨。因為台上冥府二公子架都不打了，眼冒綠光、耗子見了貓一樣地死死盯著這邊。
與他對戰的仙兵顯然不是對手，之前被奕玟吊著耍玩許久，如今他急著結束戰局，下手狠厲不留情面，幾下便將小仙兵踢下台去。
軍營是最豪邁熱血的地方，切磋時受傷的並不少見，大家都是不拘的性子，小仙兵雖然失了面子，卻也還是笑嘻嘻地爬起來站到一邊去了。
奕玟左手揉著右腕，又轉動了兩下脖頸，走到台邊蹲下，挑釁地對著白間勾勾手指。「小神君，來比試一下！」
上神的子女自出生便被喚作小神君、小神女，這個稱呼大約一直會持續到他們成家立業、修為有成，才會有各自的稱號，比如：某某仙君、某某仙君夫人．．．．．．
這一點縵縵最了解，因為她自出生到現在三萬多年，即使現在已經位列仙君，依舊被人稱一句小神女。
因她自幼長在錦屏山，九重天的眾仙對她都不熟悉，不知道姓名，但叫一句小神女總歸不會錯。
但白間不同，他自幼長在九重天，天資聰穎、又有白戎悉心教導，偶爾還能得黎璽指點，在同輩中一直是佼佼者，萬年前便已晉位仙君，封神之期指日可待。這九重天中，無論是哪家仙府，上至君下至仆，幾乎無人不識得他。
無論是看在他個人的優秀，還是背後黎璽、白戎的面子，皆要客客氣氣地喚一聲仙君。
因此當奕玟輕佻地叫他小神君時，縵縵下意識的反應是去拽白間的袖子。
她怕白間一個控制不住，打死這小子．．．．．．
出了人命的話可不好交代，作為青梅竹馬、狐朋狗友，她少不得要幫忙收下屍．．．．．．
但出乎意料的，白間居然毫不在意，姿態優雅地搖著一把琈玉做骨的扇子，扇面上畫著幾枝梨花，扇動間竟隱隱有幽香飄散。
縵縵吸吸鼻子，覺得香味有點熟．．．．．．
她正暗自思索，白間已不著痕迹地甩開她拽著袖子的手，笑得清風朗月。「二公子盛情相邀，白某榮幸之至。只是不巧得很，昨日我入睡時姿勢不好，閃了腰，怕是不能陪您切磋了，不過．．．．．．」
想起來了！夏梨女君那藥膏也是這味道！
縵縵覺得自己堪破了一樁秘密，正欲向白間求證，忽然被按著肩往前推了半步，白間的聲音自身後悠悠傳來：「我妹子醉心仙法，最喜歡與人討教。二公子若不嫌棄，可否賜教一二？」
切磋？！
「不行．．．．．．」縵縵下意識地拒絕，要是被娘親知道自己大庭廣眾之下、當著無數青年才俊的面打了一架，非得氣得厥過去不可。
看台旁此時圍滿了人，先時白間拒戰眾人還未表態，等他將一個嬌俏姑娘推出來迎戰，便都鬧著起鬨。
「白間仙君，你可不能害了人家小姑娘呀！畢竟刀劍不長眼！」
「就是！您自己怕了，也別拖著別人下水呀！」
縵縵在心底暗自附和：可不嘛！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
她悄悄背過手去，在白間胳膊上擰了一把，面上維持著得體的淺笑，暗地裡傳聲罵他：「混賬啊你！不帶這麼害我的，被我娘知道了，非找你算賬不可！」
白間也傳聲回應：「揍他！」
「揍什麼．．．．．．」
「乳臭未乾的小丫頭，我可沒閑工夫哄著．．．．．．」奕玟戲虐的聲音打斷縵縵未完的傳聲，她嘶了聲轉回頭去看著台上，又聽他繼續說道：「再說，你那短命的娘死了萬年，如何給你生個妹妹出來？」
這話有點過了！
周圍本來還笑呵呵看熱鬧起鬨的人們一時間都禁了聲，白間臉色一沉，唰地合上扇子，正要越過縵縵上前，便被她一把抱住胳膊。「別別！我去！」
為避免太過血腥，還是她出手吧！被娘親責罰總好過白間被問罪．．．．．．
畢竟，對方來頭也不小．．．．．．
縵縵心裡頭暗暗算計著，該如何兵不血刃地結束切磋，最好稍微輸一招半式，既不丟面子又能讓維持娘親給她定的閨秀標準．．．．．．
她心裡裝著事，獃獃地按著台邊抬腿爬上去，周圍瞬間爆發出一陣笑聲。
白間用扇子遮臉，往人群里縮了縮：太丟人了！
縵縵這才後知後覺地紅了臉，故作鎮靜地低頭裙擺，心裡暗自懊惱：好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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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已經上台來了，奕玟若再推辭便算認輸，只能打了。
反正男女都一樣，照打不誤！打的都是白間的臉。
他抬手一指台邊擺著的兩架子武器，輕佻一笑：「姑娘，挑一件趁手的吧！都很重，仔細別砸了腳。」
縵縵見他手裡拿的是一把劍，想著自己若是用鞭子，似乎有點占人家便宜，便聽話地走到架子旁，隨手取了一把劍放在手裡顛顛。
雖然只是普通的仙劍，但握起來還算順手。
「開始吧！打完我還得回去洗碗呢！」
台下又是一片鬨笑。
「白間，你這是將宮內的廚娘帶出來了？」
「要不別打了，別耽誤了洗碗。」
白間縮著脖子又往人群里擠了擠，有點後悔讓她上去打架了。
奕玫的臉色就更難看了，認為白間是存心羞辱他，暗諷他是廚娘生的！他怒火攻心，提劍便刺。
仙光劃出一道弧線，直奔縵縵心口。
縵縵斂笑，橫劍一擋，劍刃相接震得她虎口一酸。
來真的！
她後仰滑出一截距離，手腕翻轉仙里凝聚，仙劍頓時白光大盛。
這小姑娘絕不是什麼廚娘！台下瞧熱鬧的紛紛收起玩笑的神色，有熟識的湊到白間身邊打聽：「白間，這姑娘什麼來頭？」
白間搖著扇子，神秘一笑：「縵縵。」
來人沒懂，單看白間不欲說明，便也識趣地不再追問。
兩人一問一答間，台上已經過了數招。一黑一白的仙光交織在一起，晃得人看不真切。
神仙打架，劍法招式固然也重要，但更緊要的是修為。
縵縵是什麼人？！從小就在妖獸堆里趟大的，一招一式都深得褚幸真傳，不是她誇大，除了一眾上神、尊神，她幾乎少有敵手。
若沒這點本事，白間怎會貿然推她出來。
他自己打敗了奕玫無數次，贏了也不長臉。可是若奕玫是被一個小姑娘打敗了，那才叫丟人呢！
縵縵越打越認真，全然忘記自己上台時還想著輸個一招半式的事兒。
奕玫討不到便宜，越發焦躁：「想不到你還真有兩下子，不過你既然想替白間那個沒娘養的出頭，就得做好血濺於此的準備。擂台切磋，生死不論。」
縵縵冷冷一笑，刺出的一劍用了七八層仙力，奕玫避無可避，堪堪側身躲過要害，自鎖骨到肩頭都被劍尖劃開，鮮紅的血飛濺而出。
她在軍營里摸爬滾打三萬多年，什麼陣仗沒見過，就奕玫這種半吊子修為的公子哥，她一次能打三個。
本欲手下留情，奈何這人的確欠打！
白間的娘親是洛河丘氏的神女，自幼體弱多病，早早便故去了。
她幼時曾見過那位嬸嬸幾次的，記憶里是極溫婉可親的一個人。如今，竟被這廝肆意侮辱。
他怎敢！
縵縵不留情面地連連進攻，奕玫身上接連出現新破口，更加惱羞成怒。
他不肯認輸，縵縵自然也不急，不緊不慢地吊著他，如他剛才戲耍小仙兵那般。最後還是白間顧及冥府情面，揚手將扇子扔飛出去，撞在縵縵揮出的劍上。
「縵縵，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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