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新生養成系》的製作團隊隔著屏幕看到蒲笙，臉上表情奼紫嫣紅。

監控室內，空氣凝滯了整整兩分鐘。

他們現場看到的監控畫面，其實跟最終節目正片效果不同。

監控畫面沒有後期美顏和濾鏡，畫質模糊且光線昏暗，能把鳳凰拍出禿毛雞的效果。

然而，蒲笙站在如此災難的『照妖鏡』下，整個人依舊白的發光，上鏡效果不輸邢清持。

要知道，七年前邢清持只是個普通大學生，僅僅憑藉顏值成為熱播劇男主，從此一路登頂穩坐神壇。

蒲笙擁有不輸當年邢清持的顏值和氣質，如果放在其他練習生身上，節目高層做夢都能笑醒。

可問題在於，蒲笙情況太特殊。

他是過來湊數的，連報名表都沒交，更別提簽訂後續的營銷合約了。而且參加節目前，還跟經紀公司解了約。

節目組現在沒有制約蒲笙的條件，甚至沒辦法跟他的經紀公司緊急談判。

如果這些鏡頭播出去，蒲笙紅了，他們吃不到應有的紅利。

「這就是你說的沒問題？放進來一個沒簽約、沒公司的進來，這還叫沒問題！」高層瞪了眼人事主管。

「老闆，你消消氣！」主管知道自己惹了事，連忙安撫道，「是我太著急了，沒顧得上審核。我剛才聯繫了他之前的公司，那邊說問題不大，蒲笙他就是個花瓶，以前拍戲都演替身和龍套，不起眼的。」

「是，你把他放到劇情里當背景，那確實不起眼。但咱們是選秀節目啊！觀眾就喜歡帶著八倍鏡找滄海遺珠，更別提台上就他一個人了。」高層越說越發愁。

主管：「嗨！老闆你忘了嗎？咱們還可以後期處理啊。蒲笙也就是長得好，性格又不討喜。咱們後期處理素材的時候加個濾鏡，把他變得黑點、胖點、丑點，不就完事了嗎？」

這確實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綜藝的美顏濾鏡很神奇，能把5分的顏值提高到8分，也能把10分的顏值拉低到8分，強行變成『大家都很帥』的效果。

高層勉強同意了這個提議，轉過去再次看向屏幕——

蒲笙開始表演，演技碾壓全場。

神顏、戲骨，穩得一比的颱風。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才是節目組強捧，特意安排壓軸的『天選之子』。

高層死死盯著，表情越來越差。

舞台表演還沒看完，他面目鐵青的說，「他的舞台整段刪掉。」

監控室沉默良久。

「……好。」

後期組應了聲，對蒲笙表示憐愛，卻又無能為力。

按照高層的意思，蒲笙這是拿到防爆劇本了。

防爆是選秀節目常用的手段之一。主要是為了防止某位練習生爆紅，便在節目中不給鏡頭。或者通過惡意剪輯曝光黑料，提前敗光路人緣。

通常選秀節目錄製前，已經提前決定好了出道位。

《新生養成系》總共十個出道位，目前是『1+6+X』的形式。

『1』是指公司和節目組主推的皇族Lvan，『6』指的是提前賣給各大公司的出道位。

而剩下那個『X』並不是留給其它練習生公平競爭的位置。

而是新生養成的四個月里，根據每位練習生的圈粉程度、為節目組創造的收益。再跟他們公司進行博弈、談判之後，再決定把出道位給誰。

選秀節目，從來都是裹著夢想外衣的資本舞台。

而蒲笙，成為了這個舞台上第一個犧牲品。

犧牲品還不知道自己被強塞了防爆劇本，依舊沉浸在自己的舞台表演中。

蒲笙抽中的S題，大致設定為：主角是一名警察。最近他連續接到幾起案件，被害者都是曾經跟自己有過衝突的人。

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兇手反刑偵意識特彆強，經過抽絲剝繭的調查后，最大嫌疑人竟然是警察自己！

警察認為這件事很荒謬，自己從未做過違法犯罪的事，不應該被懷疑。

就在此時，之前預約的心理醫生打來電話，交給他一張雙重人格診斷單！

後續劇情，便是蒲笙抽到的這個題目——

「你這個魔鬼，從我身體里消失！」被踐踏原則的警察先生握緊拳頭，憤怒的幾乎失去理智。

「哥哥，為什麼你那麼殘酷呢？」屬於妹妹的人格很冷靜，語氣甚至帶了點愉悅，「我從來沒有否定過你，把你當做我最親愛的哥哥。不惜弄髒自己的手，替你做了你想要卻不敢做的事。你為什麼要否認我呢？」

警察理所當然的說，「閉嘴，你根本不應該存在。」

「我不應該存在？」妹妹伸手撫摸鏡面，嘲弄又憐憫的望著他，「哥哥，你為什麼覺得……自己對這個身體有主導權呢？」

警察身體一顫，難以置信的看向鏡子。

「我們共用這具身體。如果我跟你必須消失一個，你猜猜…」妹妹綻開一個甜美的微笑，用近乎夢囈的氣音問，「誰能留下？」

劇本到此戛然而止，觀眾席依舊沉浸在被絕對實力支配的恐懼中，一片死寂。

評審被蒲笙的演技震懾了，不知道應該如何評價，下意識轉過去看嚮導師席位。

咦，空的？

邢清持去哪了？

蒲笙入戲快，齣戲更快。

題目剛結束，他就擺脫了那對扭曲的兄妹，扶住邊沿從浴缸里爬起。

他從頭到腳都濕透了，衣服濕噠噠貼在皮膚上，冷颼颼的。

周圍舞台都是剛剛濺出來的水，蒲笙往旁邊躲了躲，離開泡沫板搭建的小房間。

他繞過舞台上的積水，手邊突然出現一條浴巾和一條毯子。

蒲笙順著捧著毯子的手臂瞧過去，猝不及防對上邢清持近在咫尺的臉。

蒲笙：……

他還是習慣在屏幕里看這張臉，或者從後面盯著他的後腦勺。

真正跟邢清持面對面，讓他有種不太真實的幻覺。

邢清持沒察覺到他的閃避，順嘴問，「水冷嗎？」

蒲笙輕輕回答，「室溫。」

一月里，暖氣不太熱的室溫。

邢清持瞧瞧他蒼白的小臉，由衷覺得小可憐更可憐了。

蒲笙用浴巾擦了擦頭髮和身體，才發現浴巾一角綉著邢清持的名字，應該是哪個平台特意為他提供的贊助。

原來不是節目組安排的橋段，蒲笙默默展開了那條毯子，赫然發現——

絨黃的毯子很厚，毛茸茸的，摸起來就很溫暖。

它是一條專門用來披肩膀的懶人毯，款式有些像斗篷，上面還有個帽子。

帽子上有兩隻毛茸茸的貓耳，萌炸了。

蒲笙面無表情的裹緊毯子，又面無表情的帶上帽子。

兩隻貓耳在他頭頂怒刷存在感，炸出現場一大片貓咪控。

「天吶，啊啊啊啊啊好可愛！」

「太太萌了，我能摸一下你的耳朵嗎？」

「我服氣了，長得好演得好，而且年紀還小。這種寶藏選手不紅，天理難容啊！」

「弟弟我pick你哦~看好你拿A！」

「欸…S級題目也能進A班嗎？」

「對啊，規則里好像沒有S班。」

「蒲笙選手，你演的非常好，整段戲狀態特別到位。」評審之一向其他同事發送求助訊號，他實在不知道怎麼誇了。

「完美，無可挑剔。」可惜，他小夥伴也很詞窮。

但是，給S題選手的評價也不能簡簡單單帶過去。

兩位評審對視一眼，準備在線求購《吹彩虹屁大全》。

「蒲笙。」邢清持回到自己位置上，破天荒在匯總之前開了麥。

裹著小貓毯子的蒲笙回答，「在。」

「你有沒有準備加分表演？」邢清持問。

蒲笙搖搖頭，「沒有。」

「沒準備？」邢清持眉峰一挑，記起早上無意中聽到的話。

『我不會唱、不會跳、性格也無趣。』

當時他以為說話的人只是戰術謙虛，沒想到少年確實沒準備加分表演。

不過，蒲笙有一點謙虛過頭了。

他性格明明很有趣，擁有渾然天成的可愛。搖頭的時候，頭頂的貓耳還跟著一顫一顫。

偏愛貓系少年的邢清持又被戳中萌點，內心暗暗決定，等這期節目播出之後，一定要去蒲笙超話里蹲超絕可愛的絕美動圖。

邢清持：「你參加節目，至少應該準備一個加分表演。」

其餘練習生：？？？

剛才是誰說『請你專註演員本身，不要把籌碼壓在花里胡哨的加分表演上。』

大家都參加同一個舞台，導師您雙標太真實了吧？

「真的沒有加分表演嗎？」邢清持鍥而不捨又問了一次。

他連續問了兩次，意圖明顯。

蒲笙細細想了想，拿起話筒說，「我可以還原你的戲。」

「我的？」邢清持指了指自己，爽快地說，「請開始你的表演。」

「哇哦！趕在邢導師面前這麼說，蒲笙太厲害了。」

「有種！弟弟我pick你！」

「最後出場的王炸啊！我驚了，他怎麼想到模仿邢導師的？」

「還原邢導師的戲，無論演得好不好，都能炒話題。這位弟弟太聰明了吧？比哭了一晚上的那幾個更會抱大腿啊，熱搜預定。」

「服氣，服氣！這麼厲害的弟弟，我怎麼沒聽過？」

「我也沒…噓——要開始了。」

蒲笙用這種節目作為加分表演，並不是想製造話題。

而是沒有劇本和設定的限制下，他只會還原邢清持的戲，且下意識選擇印象中最深刻的那一段。

蒲笙低下頭，閉了閉眼，似乎在醞釀。

攝影師立刻把鏡頭推進，給他大大的特寫，生怕漏掉任何一幀。

幾秒后，蒲笙重新睜開眼，抬頭看向鏡頭，揚起唇角，笑容特別好看。

他清澈的眼睛中，有著純粹的歡喜和星辰，比之前木然的模樣更加動人。

——他如果多笑幾次，就算沒有演技，出道位肯定也有他的一個。

「學姐，我還是很喜歡你！」蒲笙念出第一句台詞。

四下嘩然。

連邢清持本尊都怔了怔，沒想到他會選擇這個場景。

那是邢清持主演的第一部電視劇。

七年前他剛升入大學，閑得無聊找兼職時，被影視公司的星探相中。

影視公司準備投資一部校園青春劇，但主演遲遲沒有決定。

來面試的男演員又老又油膩，沒有他們想要的青春和活力。邢清持的出現，讓星探眼前一亮，軟磨硬泡忽悠他過來當男主。

那部校園劇為邢清持打開演員之路，但粉絲和媒體盤點時，總選擇性忽視他的處男作。

因為邢清持扮演的男主沒有光環。成績一般、家境普通、暗戀的女神還甩了他，要多慘有多慘。

拍完那部校園劇，邢清持再也沒演過電視劇，也不碰校園題材。大家都以為邢清持會把當初的憨逼男主當做黑歷史，在他面前絕口不提那部校園劇。

誰能想到，蒲笙瞧起來安安靜靜的，卻直接摸了邢導師的逆鱗。

弟弟，咱別這麼作…會死的。

蒲笙帶著明媚的笑意，朝向鏡頭喊，「再見了，希望我喜歡的你能夠幸福！」

他的還原表演，幾乎跟原版一模一樣，連邢清持當初的青澀和台詞里的顫抖，都完美的演繹出來。

如果他換一段戲，模仿這麼完美，大家肯定為他鼓掌歡呼。

可蒲笙當眾揭了老師黑歷史，眾多練習生不敢輕易站隊，害怕被導師集體記仇。

『啪啪啪——』

演播廳響起清脆的掌聲。

卧槽，誰這麼不怕死？

大家順著看過去，發現鼓掌的人竟然是邢清持？

等等？什麼情況？！

為什麼邢清持似乎很開心的樣子。

「演得很好，這是我當初最滿意的一段戲，感覺傾注了自己所有情感。」邢清持拿起話筒評價，「我經常會把這部戲翻出來看。可惜大家好像不是很滿意，還說我台詞的顫音是因為緊張。」

「應該是失戀了，很難過吧。」蒲笙說。

「對，就是被甩了很難過。當時為了演失戀的心情，我揣摩了很久。你還原的很細緻，讓我看到了年輕的自己。」

「蒲笙選手確實有邢導師當年的靈氣，未來可期。」評審順勢誇了句，長長鬆了口氣，感覺自己語文老師終於可以瞑目了。

欣賞完蒲笙的加分表演，評審把評級匯總遞給邢清持。

有新生嘀咕，「根本沒有懸念啊…」

「確實沒有懸念。」邢清持滿意的宣布，「恭喜，你進入了A班。」

「天吶，又是一個A班，初評級這麼刺激嗎！」

「哇哦哦哦~誰要跟王炸弟弟battle啊？穩輸的好嗎？」

「哈哈哈哈你看A班都縮在凳子下面了…」

郝千帆左右瞧了瞧，發現跟自己坐在一排的A班同學，都把自己縮在座位底下，隱藏存在感。

反正自己的A班是撿來的，郝千帆乾脆站起來，朝蒲笙揮揮手，「弟弟，選我！我把位置讓給你！」

大家齊刷刷看向郝千帆，感慨，「A班都捨得給？中國好兄弟！」

郝千帆已經表明態度，就等蒲笙點他名字。

舞台正中央的蒲笙卻搖搖頭——

「我放棄。」

蒲笙說：

「我不跟任何人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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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笙：我的內心毫無波動，準備回家繼承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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