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下班回到家裡，錢滿秋用微波爐熱了一下晚飯，還是從便利店買的半成品，這次更方便了，直接用微波爐熱一下就好。等候的時間她在客廳里踱步，幾個來回后她終於還是下定決心，拿出手機打字，然後發送。

給我錢：緊張的話看看這些。

她挑了幾個平時刷到的搞笑視頻發過去，發完以後又覺得自己很莫名，現在已經八點多，池子清沒準都已經錄完了……早知道自己會發這些，那還不如早點發。早知道自己放心不下，怎麼就不能在「加油」後面多說幾句呢？

錢滿秋意識到自己得更加積極一點。

不然的話，總感覺有點對不起池子清的好意。

錢滿秋思考著這些，從微波爐里拿出快餐盒的時候都沒有注意，手指一下子被水蒸氣燙到，她嚇一跳，立刻吮起手指頭。

好像還起了個很小的水泡。

錢滿秋皺著眉，手指隱隱傳來刺痛，那邊池子清回過來了消息，她一邊在冰箱里找冰塊一邊點開看。

池子清：哇，謝謝。

池子清：QMQ居然主動給我發信息了。

池子清：我驚訝得都來不及緊張了。

錢滿秋隨手挖了幾塊碎冰敷在水泡上，刺痛的感覺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酥麻感。這股酥麻感從心底升上，錢滿秋皺著眉頭笑，眼睛一直看著那個「QMQ」。

池子清最近很喜歡打這幾個字母縮寫用來稱呼錢滿秋。她第一次打出來以後就驚呼著說：這個好可愛啊，長得好像你！

錢滿秋回了幾個問號，她問：哪裡像？

池子清說很像她故作嚴厲的樣子，那個時候錢滿秋的嘴巴就會抿成這樣。然後她又「哈哈哈哈哈」地笑，錢滿秋問她又怎麼了，池子清說：

「我突然想到，應該是很像你被我氣哭的樣子。因為這樣才會變成QMQ，不哭的話就是OMO。」

她在說什麼？

錢滿秋跟不上池子清的跳脫想法，聽不懂就只能默認，搞得她每次看見池子清發這個顏文字就會不自覺地盯著看。

像嗎？

這玩意兒真的像她？

她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池子清說像，那就是像。

錢滿秋心情好起來，已經全然不記得顧曉夏在下班時說過什麼了。她唯一記得的就是要多「鍛煉鍛煉」隔壁那個實習生，不能讓她成天都那麼鬆懈。

錢滿秋不知道的是，當她發消息給池子清的時候，那邊正遇見一個頗為尷尬的場景。

「好久不見啊，子清。」

池子清雙肩一顫，她嘴角扯了一下，但是很快恢復原狀。她抬起頭，帶起勉強的微笑。

「你好。」

從對面走來的就是池子清多年前的前男友，俞桓。雖說池子清有點意外，但還是很快掩飾好了心情。好像是聽說旁邊的演播廳也有節目正在錄製，但沒想到兩個演播廳這麼近，走個樓道都能碰見隔壁的嘉賓。也沒想到正在隔壁錄節目的還有一個俞桓。真是大意了，梅姐絕對是故意不告訴她的，不然她肯定會很抵制這次錄製。

大概也就只有梅姐清楚她這人有多麼幼稚任性。

池子清不動聲色地撇撇嘴，對面那個男人似乎一點變化也沒有，他依舊那麼高，一舉一動看起來都頗有紳士風度，眼睛眨一下都帶電。只有下巴上好像長出了一點鬍渣，大概是因為要貼近成熟大叔的人設吧。

但池子清很清楚在這幅人模狗樣的面具後頭，俞桓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所謂的深情——其實是濫情。他視女人為衣服，極其容易膩，而且永遠不會嫌熱，能穿幾件就穿幾件。和池子清在一起的時候，俞桓到底和多少女人有過關係？池子清無從得知，也不願意想。

明明和他分手的時候也沒有多難過，但是當自己看見那篇俞桓的爆料帖子以後心卻變得十分難過，彷彿被人捏緊。原來自己連到最後分手的時候還是被騙了，她很後悔。

還好寫帖子的人似乎有點良心，那人在最後說「怕池子清女士傷心過度，具體細節我就不再贅述，但大家可以充分發揮想象力，或許一點也不誇張」。

……其實也不算有良心吧。池子清那幾天吃不下飯，心臟直抽疼。

但是，過了那幾天就好了。

池子清抬眼看了眼眼前的男人，隨即又低下頭邊刷手機邊走過去。

現在的話，那種疼痛已經淡化到幾乎沒有了。

只是，還是會害怕。

俞桓對她笑，對她說話，對她好，這樣的一舉一動都彷彿會把她再次拽入深淵。

她害怕。

所以她快步走過去，和俞桓擦肩而過，她的收錄已經結束，接下來她只想儘可能的遠離這裡，遠離俞桓。

但是，俞桓沒有放過她。

她走出幾步，俞桓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池子清，你就這麼絕情嗎？連話都不想和我說？」

這句話惹的池子清回過頭去看他，她一臉的不可思議，這個正蕩漾著笑意的男人臉皮為什麼可以這麼厚？他以前也是這樣的嗎？永遠這麼高高在上，覺得分手的每個女人都會貪戀和他在一起的過去？

……她突然有點反胃。

池子清毅然決然地再次轉身，這一次步伐邁的更加堅強。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當她來到拐角處，進入電梯的時候，那故作堅強的姿態已經很難維持了，身邊還有工作人員，她不好發作，她也不知道那些人聽了俞桓的話以後會作何感想，現在想來她應該回應幾句狠話的，但是，她當時只想趕緊逃離那裡。

包括現在坐進了車子里，開始不停大口喘著氣的時候也是。她好像又回到了當初那段時間，只能把自己關在家裡，害怕被陽光照射的時候。

好想吐，好想回家，鑽進被窩，然後再也不出來。

池子清趴在方向盤上，她拿出手機，儘可能地轉移注意力，冷汗都滴下來了，她沒想到俞桓會給她這麼嚴重的陰影。

她會借著俞桓聯想起當時太多不好的事情。

屏幕的光微微照耀著池子清慘淡的臉龐，她吸了吸鼻子，感覺快哭了。

但是這個時候，她看見了錢滿秋給她發的微信。

她默默地點開來，把錢滿秋髮的幾個視頻都好好看完了，看著看著她就笑出來，因為有幾個實在是太搞笑了。錢滿秋原來也會看這種視頻啊，那她看的時候也會像這樣笑出聲嗎？池子清想著那樣的畫面，又不禁笑出來。

她邊笑邊回復，錢滿秋果然就沒有了下文，她只好再發。

池子清：其實我已經錄完啦。

本來還想接著問錢滿秋現在在做什麼，對方顯示正在輸入，池子清就稍微等了一會。

然後，錢滿秋就十分默契地發來一張照片：

給我錢：起水泡了。

給我錢：但是不疼了。

照片是錢滿秋的手指側起了個很小的水泡，池子清居然覺得怪可愛的。但是肯定很痛。池子清下意識觀察起錢滿秋的手指，看起來和她本人一樣修長纖細，雖然有點蒼白，但是給人感覺很乾凈，指甲剪得整整齊齊，小小的月牙形指甲也很可愛。

池子清越看越喜歡，她本來就挺喜歡錢滿秋的了，沒想到連手都那麼討人喜歡。

她對這個朋友感到非常滿意。

池子清：吹吹，吹吹。

池子清發完以後打算先開車回家，方才的負面情緒居然消散了不少，錢滿秋也太神奇了吧，她為什麼總能在恰到好處的時候出現啊？

也許她們之間有心靈感應呢。

池子清笑眯眯地想道。

她盡量保持著這個好心情回到家，在地下停車庫停車的時候又看了下手機，錢滿秋沒回消息，池子清早就習慣了。

但是，奇怪的是，還有一條未接通的來電訊息。

是陌生的號碼。

不、不對……這號碼有點眼熟。

池子清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這預感實現得很快，那個號碼又打過來了。

池子清深吸一口氣，她接起來，盡量讓自己的呼吸平緩下來。

錢滿秋在收到池子清的信息后居然覺得有點害羞，總覺得池子清的語氣是在哄小孩子。現在想想其實也沒必要拍照發給池子清，她當時是怎麼想的啊，明明只是想單純分享一下現狀，發完以後看起來卻像個可憐兮兮的小孩在說：我受傷了，安慰我。

錢滿秋摸摸發燙的臉頰，羞得都不敢再回復了。

為了轉換心情，她轉而專註到工作上。

準確地說，是副業上。

她正在查看郵件，那邊池子清隔了好一會才又發過來幾條信息。

池子清：過兩天能不能接我下班，我想去吃點夜宵。

池子清：但是，錄完以後應該挺晚的了。

池子清：如果你有事的話直接說噢。

錢滿秋覺得有點奇怪，但還是決定要答應，畢竟上次爽約的事情還讓她有些愧疚，這次一定要去才行。

給我錢：好。

給我錢：需要我開地鐵去接您嗎？

池子清：嘿嘿。

池子清：需要！

錢滿秋笑了一下，她本想就這樣結束對話繼續工作，但是眼睛在屏幕上注視了一會，心裡依舊有點很莫名的疙瘩。

她的手指點在滑鼠上，遲遲沒有按下去。

結果按下去的卻是手機屏幕。

給我錢：你怎麼了嗎？

也許——不對，這大概率是很多餘的一句問話。

但是，這也是一句允許。

它代表著：現在的我已經可以接受你的更多。

我們已經不再是應該保持距離的關係了。

所以，你想說的話，我會聽。

為了掩飾緊張，錢滿秋一邊看郵件一邊看手機。

池子清回得倒是很快。

池子清：前男友剛剛給我打了電話。

池子清：邀我過兩天一起吃晚飯。

池子清：我們在一個地方錄節目，下班的時候可能會碰見。

池子清：其實，今天就已經碰見了。

錢滿秋默默看著池子清的消息一條條彈出來，她想說什麼，又有點說不出來。她其實很想問問當時的詳細情況，可是池子清不說，說明她並不想說。

她甚至有點怕。

她害怕池子清對俞桓還殘留著感情。

顧曉夏的話又出現在腦海里：「……她當年和俞桓在一起當真是俊男靚女，真可惜俞桓沒有把握住機會，現在她這麼火，我覺得俞桓肯定很後悔……」

如果他後悔的話，池子清就會回頭嗎？

錢滿秋歪著腦袋，打出一個問題。

給我錢：你什麼想法？

這個問題的答案說明了池子清此刻的心態，以及錢滿秋的想法。

甚至還直接影響到了如何回復這封郵件。

錢滿秋的眼睛眯起來，看著屏幕。

她的心怦怦跳。

池子清：我想啊——

池子清：我想，他怎麼還記得我的手機號啊。

池子清：我有點被噁心到了。

錢滿秋立刻在電腦的鍵盤上打出一行字，然後點擊發送，接著她才回復了池子清，讓她到時候把時間地址發過來，她好早點做準備。

前男友的話題就這樣突然的結束了。

錢滿秋重新退回去，審視了一下自己的郵件回復：

「可接，報酬和前次一樣即可。」

她倒是沒想到現在還有機會看見那個發件人的名字，錢滿秋向來有給金主們備註昵稱的習慣，這樣可以把他們分好類，也能讓她隨時想起金主的信息。而這人的名字幾年前就已經被錢滿秋改成了他委託錢滿秋撰寫的第一篇黑稿，那篇黑稿的主角是俞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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