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南宛路701號是間小門面。
它身在鬧市區,卻毫不起眼,入口狹窄難找,唯一的標誌是門口掛了塊破布作帘子。
那布的成色老舊,看起來少說有個幾十年的年頭,上面還用毛筆草書了幾個大字——
諸葛算命鋪。
而走進去,屋內點著檀香,光線昏黃。
一位看著大約三十七八的女人正坐在一張八仙桌前,面色不安地推過去一張寫了姓名與生辰八字的紅紙。
她語氣忐忑,帶著試探,不像是來算命的,倒像是絕症家屬問主治醫生的口吻,「大師,您給看看,我家孩子還有救嗎?」
她對面,被稱作大師的白鬍子老頭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紅紙。
他半閉著眼,掐指一算:「……是個Omega?」
那女人臉上的不安怔了怔,隨後立刻化為了激動:「是是是。」
「身體不好,在分化期的時候差點丟了半條命?」
「對對對!」
「最近這場大病,也是由於不穩定發情期引起的?」
「神、神了!」
那女人已經有點控制不住面部表情了,眼裡都透著光,「大師,您真是活半仙!那您看我這孩子的病——」
「他這病沒法治。」
在對面女人表情驟變之前,大師不緊不慢補充道,「需要給他找個Alpha,幫助他平穩度過發情期。」
那女人聞言瞬間泄了氣:「這我們早就想過了。」
「可這孩子自身信息素分泌與發情期都不穩定不說,體質還幾乎和所有Alpha信息素都犯沖。」
「醫生也曾經建議過,但我們考慮了還是——」
大師表情肅穆地捋了捋白鬍子:「這話就不對了。」
「他這命,不能光靠養,得靠沖。」
大師神神叨叨地把那張紅紙推過去,指了指,「你看啊,他這個八字是丙火生亥月,典型的七殺格,主極凶之兆。恰巧又是陰月陰日陰時生的,陰氣太重,所以天生體弱,命中還帶凶劫。」
女人一臉茫然,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既然信息素會犯沖不耐受,就給他找個信息素能匹配上的。」
「但首先這個Alpha的命格必須得是大福大旺之人,還要是陽月陽日陽時生的,恰好對上,這才能保他這輩子無虞。」
「否則他這條命啊,神仙來了都救不活。」
那女人被他先前一通差點說暈了,但顯然把最後幾句話給聽進去了。
她在原地晃神半晌,隨後拚命點點頭,「我懂了我懂了,謝謝大師。」
「不用謝。」
大師笑眯眯的,「一共三千元,請去門口結賬。」
等那女人走後。
負責結賬的小徒弟過來,一臉的崇拜:「師父,您真神了,這都是怎麼算出來的?」
大師一哂:「純瞎扯的。」
小徒弟:「?」
「不懂了吧,我教你啊。你看這些為自己孩子來算命的,面色比較急的,只要稍微說點大致的信息唬一唬,他們就能把所有底透給你,我不過是順著這個下去瞎編一通騙騙她而已。」
大師嘿嘿一笑,隨後把下巴上的假鬍子扯了下來,「現在有錢人的錢可太好騙了。走,師父請你今晚吃頓好的。」
小徒弟:「……」
他在心中默默祈禱。
但願那倒霉的、被亂點了鴛鴦譜的Omega不會出什麼大事,阿門。
—
「……所以在這之後我們馬上聯繫了傅家,他們也同意了這門婚事。」
「……」
「小霽,你有在聽嗎?」
「叮」地一聲。
勺子碰到了白瓷碗壁。
那躺在床上,低著頭攪拌中藥的人這會兒才像是突然回了神一樣。
午後的光恰好從透光窗帘那掃進來,落在他的床邊。
他抬起頭。
那是一張非常漂亮的臉。
他皮膚很白,雖因病態稍微顯得有點不夠精神,卻半點不掩五官本身的精緻。從下頜到肩頸處的線條無一不使得他纖細清瘦,整個人帶著一種玻璃娃娃似的沉靜與易碎。
「在聽。」
白子霽咳嗽了兩下,把葯碗放平,語氣平靜地問,「我只是想確認一下,現在應該是二十二世紀吧?」
白母:「……」
白母輕咳一聲,有點不知所措,半晌后才試圖和他解釋:「你聽我說小霽,那個大師算的真的特別准。而且人家傅家那邊也同意了的,我覺得可以試試,不行的話再……」
白子霽:「……」
他低頭,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用勺子刮著手裡的葯碗底部。
他聽著尖銳粗糙的單調白噪音,卻是冷靜地思考著嫁進不認識的Alpha家裡,和直接安靜地死了哪條路更划算。
像他這樣久病的人對於生的慾望並不非常強烈。
所以面對這麼離譜的事情,他只覺得有點恍惚和好笑。
打從白子霽有記憶開始,他就在喝葯了。
這些年來,他見過的每個醫生都說他是胎裡帶出來的病,只能慢慢將養,要是能分化成一個普通beta或許還能慢慢好起來,要是A或O,那能活多久就純看個人造化了。
他第一次差點沒命,就是分化期的時候。
還有一次就是半個月前。
自分化以來,他的發情期都很不規律,之前有過兩次不是在家就是在醫院平穩度過的。
但這次卻偏偏撞上了工作時間。
無奈之下,白子霽只能嘗試著給自己注射了目前市面上據說最安全最有效的抑製劑。
結果沒想到他當場就昏了過去。
送到醫院的時候,一切生命體征都差點消失。
他醒過來的那一剎,覺得自己簡直像是從閻王那邊搶了一條命回來。
也就是因為這個。
父母這幾天以來跑遍了所有地方。
最後病急亂投醫,連算命大師都問上了。
久病成醫。
白子霽對自己的病相當了解。
他的體質非常麻煩,一般Alpha來幫助他進行標記往往只會適得其反,所以他這輩子本來壓根就沒想過要結婚生子。
母親還在絮絮叨叨。
白子霽聽得眉心直跳,語氣卻依舊很耐心地,勸她:「不用,我的病都快好了——」
「你這次快好了,那能保證以後嗎?」
白母打斷他的話,心焦道,「我覺得那大師說的很有道理。你這病不是病,是命不好。再說了,你先看看我們給你選的人再說,你沒看你怎麼知道不喜歡。」
「對方是傅家的小少爺。你聽這名字,傅望傅望,帶福帶旺的,一聽就是個有福氣的好名字。」
「還有,你們倆的信息素真的不是一般的合,你說巧不……」
白子霽:「……誰?」
「傅望啊,傅家小少爺,你不知道啊?你小時候還去過傅家見過人家的呢——」
白子霽:「……」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世交傅家中最小的小兒子和唯一的Alpha,是出了名的脾氣差,眼界高,不好招惹。
白子霽瞬間覺得自己頭更痛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想說點什麼,卻像是被氣得咳嗽起來。
白母頓時收住了話頭,突然緊張起來了,「小霽,小霽!」
「你沒事吧?」
「你等著,別動啊,別動,我去叫醫生!」
白子霽半閉著眼,一邊狠命咳嗽,一邊目送她遠去。
在確定她離開后,他止了咳,飛快翻出枕頭底下的手機。
他撥通了一個號碼。
對面接電話的是個清脆的女聲:「有事?說吧。」
「姐。」
白子霽看了一眼門口,「來接我。」
「沒有,沒怎麼,我沒事。」
「就是媽她瘋了,我想躲個災。」
……
另一邊,傅家。
「不是。」
「爸,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你讓我娶一個面都沒見過的病秧子Omega?!」
「誰說你倆沒見過!」
傅冬很嚴肅地糾正他,「你剛出生那會兒白家來拜訪過我們一次,那時候你攥著人家小霽手指放都不肯放!」
傅望:「……」
傅望無語一瞬,舌尖刮過上槽牙,忍了忍罵髒話的衝動,終於還是沒壓住,「這誰他媽還會記得?」
「爸,我是你親兒子吧爸?」
傅望一臉不可置信,像是在二十二世紀了還見到人賣自己親兒子的表情,「你別現在告訴我,我是你們二十年前從垃圾桶里撿來的。這些年好吃好喝供著就是為了這一天和人拉出去聯姻啊?」
傅冬瞪了他一眼:「什麼聯姻!是報恩!」
白家和傅家是世交。
在三十多年前,傅冬剛踏入商圈內的時候,白家曾經幫過他一個大忙。
從這之後,傅家才慢慢做了起來,有了現在的商圈龍頭位置。
後來白家夫妻生了個身體不好的小兒子,算是半隱退出了商界。
只不過兩家的關係卻一直沒斷。
傅冬對白家小兒子印象很好。
雖然他從小身體弱,但勝在人漂亮又有教養。
再看看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兒子。
從小就弔兒郎當沒個正形,想把他送去國外讀書,結果沒想到他在國外竟然結交了一群新的狐朋狗友,還去搞了個什麼搖滾樂隊。
典型的不務正業。
傅冬怎麼看怎麼覺得白子霽嫁過來是便宜了自家兒子。
要不是白子霽身體不好,兩人信息素算出來有百分之九十八的高概率匹配度,自家兒子又是個八字行行帶旺的大富大貴命,這種漂亮的乖小孩哪輪得到自家的小兔崽子娶。
加上二十多年前欠白家的恩情,傅冬一口咬死了這門婚事:「反正我已經答應了白家。這婚你想結也得結,不想結也得結。」
傅望:「……」
他快氣吐血了。
傅望知道和自己父親說不通,直接摔門走了出去。
他煩躁地抓了兩把頭髮,邊走邊按手機的聯繫人列表,最終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
「哥。」
傅望迅速道,「幫我訂一張去A國的機票,越快越好。」
「什麼原因?」
「哈,說來你不信。」
「咱爸瘋了,我得避個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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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文啦!
本名又名,因一個算命騙子而起的拉郎配(不是)
看第一章畫風就能看出來,是個毫無邏輯,大綱隨心走,半把狗血半把沙雕的小甜文。
ABO私設很多,文中一切世界觀按我設定來。
文中的八字也基本都是瞎扯的,大家也不要封建迷信hhh。
祝大家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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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讀者"蒸汽有個夢"、"渡"灌溉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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