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人世間 第二十九章 蠻獸世界
陳青山講完故事退至祭台一旁,將受人矚目中心讓給巫蠹,他感覺自己有些累了,但整個人卻又很亢奮,這種矛盾的感覺讓他明白這一次要真的走上新的篇章了。
巫蠹緊閉的雙眼此時已經睜開,看的出他有些傷感。
但凡是有感情的種族,對幼兒和母親都會有一份愛護之情,可有些人看著是人實則連畜生都不如。
「新朋友的故事已經講完,接下來我將宣布我對這個故事的占卜成果。」
巫蠹整理好了自身情緒以及剛在在腦海之中的占卜。
「我看到未來的可能,陳青牛並不會一直陪伴在我們身邊,雖然他對我們不會太過親近,但他將永遠都會是我們的朋友,不會背叛,不會傷害。」
「接下來,族人們,我們可以用我們的方式歡迎他了,他將會成為我們真正的朋友。」
「我想,現在我們需要給新朋友一點時間平復自己的心情,但這並不影響我們的狂歡。」
台下的族人隨著他話語落下一同歡呼。
巫蠹大手一揮,祭祀們全都拿出族中之前存放在空間法器中的烤肉水果和美酒,之後巫蠹給巫雲使了個眼色,巫雲也立即會意。
見台上已經布置好了美食好酒,台下的人全都涌至台上,雖然人數不少,可卻井然有序並不顯得混亂。
阿雲看到巫蠹的示意后便拉著陳青山來到了樹林之中,微弱的火光透過樹林的間隙映在陳青山的臉上,阿雲看見他眼神中有散不去的凝重。
在故事講完走至台下后陳青山便生出一股無比孤獨的感覺。
之前還沒想起關於父母的記憶的時候,他有爺爺一直陪著他,哪怕爺爺走了卻還在一直看著他,之後他又遇到了父親的好友,對他很好的孫弘毅。
可是沒想到他突然就飛上了天空,接受了爺爺饋贈,然後就來到了這裡,先是自己一人三天三夜在山林中的獨處,之後又是巫烈對他的敵意,甚至一言不合就想殺了他。
可他還是一位十四歲的少年啊。
還好他老天並沒有一直欺負他,先是讓他遇見了阿雲,又遇到了巫蠹,巫咸,巫銓,這些對他發出些許善意的人,這就讓他感覺其實他並沒有那麼悲慘,他只是在經歷一些成長中必要的旅程。
可沒想到老天給他開了個如此大的玩笑,就在他重整心情感受外界對他的善意之後,他就回想起。
他還有一段那麼悲慘的遭遇,他在這個世界最親近的兩個人,原來早以逝去,死在歹人的手中,而自己親身經歷了一切,卻不記得,自己已經忘了這麼重要的事。
他感覺自己無比疲累,身體是,精神更是,哪怕剛剛才接受了祖巫的饋贈,也沒法改變這種感受。
但他又清晰的感覺到他現在有一股力量,一股他自己都說不明白的力量,不是仇恨,也無關釋懷,但就像撐起石頭的小草所擁有的生命力,正在瘋長。
讓他足以無畏生死,不是之前面對巫族眾人時堵上性命的不在乎生死,不是之前面對張寶郎時心情極其悲痛的忘卻生死。
也不同於神台高坐的無情神靈一樣漠視生死,而是生死就像變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的生命中要有比生死更重要的死,在這之前不死就只是為了完成那些事。
就在陳青山感受自己孤獨卻又堅韌的心境之時。
巫蠹也拉著巫銓來到了這裡,與擁有漫長人生經歷的他們相比,少年還太年輕,也不知道能不能撐住這些記憶帶來的悲痛。
看著在沉默注視著前方,跟本沒注意到他們到來的陳青山,兩人臉上也有些許愁容。
「青牛啊,看開點,那些事情已經過去了,我想你的父母一定不希望你陷入悲痛之中無法自拔。」
「你想一想,你父母想看到的是什麼樣子的你嗎......算了,老子就不適合干這個,按老子說,你就在咱們這用心祭祀祖巫,然後獲得力量,等能出去了就干他娘一票大的,把那些和你有仇的人全都殺了。」
巫銓很激動,就連臉上的肌肉都在抽搐,他是真的很氣憤,什麼樣的人才會傷害母親和幼兒,難道它們披著人皮,實則是蠻獸嗎?
陳青山就像沒聽到他說話一樣,還在失神。
巫雲只好輕喚了他兩聲,讓他從悲痛之中回過神來。
「青牛,青牛。」
巫雲的聲音好像觸動了他,他轉過頭冰冷的看向巫銓,那眼神好像在說,你怎麼知道我爹娘是怎麼想的,你又不是他們。
陳青山當然知道他是好意,可聽他提及爹娘,心中的冷意就像決堤的洪水一般根本無法抑制。
巫銓和巫蠹臉上的愁意更濃,「小子你別這樣看著我行不行,我知道你很傷心,我只想安慰安慰你,可你這樣看著我,讓我心裡發毛。」
「我知道我巫銓是個大老粗,幹不了這個,可你也別像看仇人一樣看著我啊。」
巫蠹拍了拍巫銓的腰,示意他別再說了,至於為什麼拍腰,是因為他夠不到肩膀。
巫銓聲音平穩道:「青牛,剛才聽你講了個故事,我也想給你講個故事。」
「就當是我這個七百多歲的老人,一點對人生的心得吧。」
「我希望他能幫到你。」
巫蠹眼中似乎有歲月流過。
「其實巫烈之關於那個僧人的故事並沒有講完。」
「當時戰死四位祭祀長老之後,族中的力量就不能確保族人繼續在那塊土地上生存下去了。」
「因為這個世界並不是那麼安全,在我們巫族之前,這裡屬於蠻獸,它們經過了不知多少年的繁衍,早已分佈在這個世界的每一處角落,顧名思義蠻獸沒有文明,每隻蠻獸都無比兇惡殘忍。」
「它們為了生存,能吃掉剛產下的幼崽,它們為了繁衍根本不在乎倫理,哪怕是擁有強大力量,如常人靈智一般的蠻獸中的天選者也是如此。」
「之前和你說過天選者,就是你口中的修行者一樣,我們的祭祀和能生出巫紋的戰巫我們稱它們為天選者。」
「對於當時還是外來者的我們,好戰的兇殘的蠻獸又怎麼會肯給我們讓出一片生息之地呢。」
「所以我們兩族之間常年征戰不休,雖然它們不知道聯合在一起一舉將我們消滅,但以蠻獸兇殘的本性,我們每一片族地都付出了無數族人的生命。」
巫雲和巫銓聽到這裡臉上也露出了緬懷傷感的神色。
陳青山卻好像還是不為所動。
「一隻最普通的蠻獸,想要戰勝它都需要一位成年巫族人賭上性命,即便如此也不能確保能將蠻獸殺死,是的,以我們的巫族人的體質也只能做到這一點。」
「蠻獸殺不完的,而我們的族人卻是有限的,可即便如此,我巫族先輩們也用生命和熱血為我們打來了一塊能讓我們繁衍下去的領土。」
「所以我們巫族人,熱愛生命,珍視生命,只要是善良的生命,我們都願意和他成為朋友。」
「這是我想告訴你的第一條,不要漠視生命,不論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我出生在祭祀家庭,我的父親,母親都是祭祀長老,可惜的是直到我三十歲時都沒能感應到祖巫,成為一名祭祀使徒,這代表已經沒可能是天選者,不能成為祭祀」
「不過這在我們一家的眼中並沒有什麼,誰也不敢確保祭祀生出的孩子一定會是祭祀,我的父母足以庇護我走完一生,從這點看這也不見得是一件壞事。」
「可意外總是來的那麼突然,當年與那和尚一戰中,我的父親戰死,母親重傷。」
「折損四名祭祀長老,讓部落不得不做出決定遷徙到之前已經佔領的族地之中。」
「你可能不理解我們為什麼會這樣做,這和我們發展領地的方式有關。」
「我們最初的族地就像是一個點,以這個點為根基,部落中培養到一定數量的祭祀和戰巫之後,這些祭祀和戰巫就會組成隊伍,對外開拓。」
「每當清理出一片沒有蠻獸的空地之後,部落中便會遷徙過去一部分人,然後接著繁衍生息,最終形成部落。」
「新部落領土上的人口飽和之後,就再用這種方式繼續開拓領土。」
「所以當我們退回之前的領土就意味著要和我們的族人共享一塊本就人口飽和的領土。」
「就在做出這個決定不久,我們準備遷徙時,傳來了意料之外好消息。」
「因為再內部能安穩生息,周圍的幾個部落和之前的族地,他們的人口已經飽和,正準備向外開拓領土。聽說我們這裡突發了一場戰鬥損失了四名祭祀長老之後。」
「他們決定分給我們一些人手和族人。」
「現在法巫中的祭祀長老,有六名都是那時分來的人手,就像之前對你出言威脅的巫鳩。」
巫蠹看了陳青山一眼,想觀察他聽到巫鳩有沒有什麼反應。
陳青山卻在這時開口說話了,他注意到了巫蠹的小動作。
「唉,蠹老,巫鳩這個人,只要他日後不傷害我,我不會對他抱有什麼報復心的。」
巫蠹見自己的下心思被人戳破了倒也沒有尷尬,反倒是巫銓哈哈笑道。
「你小子終於捨得說話了,害我還為你擔心走不出來了」
陳青山略帶歉意的看著巫銓,剛才那冰冷的眼神並不是他的本意。
巫銓一挑眉,表示自己知道了,大男人別婆婆媽媽的。
「行了,既然青牛緩過來了,咱們也回去參加宴會吧。」
巫蠹揮揮手說道,「你急個什麼,我的故事還沒有講完呢。」
巫銓有些不耐煩道「你那老掉牙的故事誰不知道,你都講了多少遍了,打我剛懂事的時候就聽你講,現在我都兩百多歲了,還在聽你講」
「剩下的無非是要說,哪怕是在最倒霉的時候也不要氣餒,很有可能轉機就會出現在下一次,這是我第二個故事要講的道理。」
巫蠹呵呵一笑,故事確實有些老了,但是他總歸還有些對人生有用的道理不是嗎。
「好你個小子,罷了,罷了,這次我就講個之前沒講過的故事吧。」
「青牛,雲丫頭,你們倆可別像巫銓這小子一樣嫌棄我啊,要不然我可是會傷心的。」
巫雲一聽這話吐了吐舌頭,其實她也不想聽什麼故事,而是想回宴會上去吃肉,喝酒,唱歌,跳舞。
陳青山一抱拳,「蠹老但說無妨,小子對你的故事很感興趣,在我的世界想接觸到你們這種新奇故事的機會可不多。」
巫蠹哈哈笑道,「那老夫就再胡鄒兩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