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不同於外面的青天白日,牢房內角落四處都已燃滿火盆,可依舊陰森森地籠罩著一片暗黑色,火焰星星點點搖曳著,光影斑駁難辯,藍秋端跪在其中,較空曠的地面上,打了一束她的身影,影子如身正般不歪不斜!

易雲終於抽空束緊了髮帶,才緩緩開口道;「祝老頭你可真敢說,也不怕閃了舌頭!」

「放肆,易錄事,你這是想以下犯上嗎?我還在這裡容不得你放肆!」余仁幕一臉的怒色,中氣十足的聲音在沒有實牆的牢房裡久久回蕩著。

易雲嚇得一個哆嗦,立刻躬身施禮「下官冤枉啊!」聲音里竟帶了幾分撒嬌的語氣,又是惹得那位黑臉大人臉上又黑了幾分,易雲只得識相地閉嘴。

「藍參軍,你來回答,此時因何緣由?所告何事,所因為何,與此事何干?」

「一劉氏老嫗苦主,狀告祝世榮所求無路!皆因她家獨子近日書院被火燒一案牽連進獄,本是例行盤問,可誰曾想時任司法參軍的祝世榮,竟然典刑忘法、桃代李僵地把他頂替做了年前一起藥材命案的死囚犯問斬!」

那祝世榮也在一旁早已哭喊申冤,痛哭流涕,悲愴鳴曲「藍秋,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如此冤枉啊,分明便是你因私攜恨私自鎖拿,欺上瞞下想對我屈打成招呀!大人,請您明察秋毫啊!」

「你這是狡辯。」

「你這是誣陷!」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一時竟爭論不休,那余仁幕被兩人也是吵得頭暈腦脹,氣大卻無處撒,轉頭又問藍秋「既有冤屈,人證可有當面指證?」

藍秋聲音一頓「申冤那晚,老嫗已被祝世榮殺害。」

「藍秋,休得胡說,那人是上吊自縊,定是誣告后怕此事泄露而自縊。」

藍秋雙眼猩紅,「祝世榮昭昭白日,你也不怕報應!」

「既無人證,緝拿朝廷八品命官可有文書?」

見藍秋一副挺身而立,卻無半點推辭之詞「藍參軍,你好大的膽子,無證人竟敢越權私自緝拿,來人啊!立刻給我緝拿……。」

「大人!」

余仁幕終於亂中抽空看了一眼易雲,對他那平日里不著調的乖張行為向來是嗤之以鼻的,那怕現在難得地衣冠正適,恭敬有禮,但不知為何總覺得他下個動作就會讓人錯不及防的意外。

「哦!易錄事這是準備公然違上徇私哦!」

「大人,小的不敢。」

「不敢,我看你是敢得很!」余仁幕本就生得端正嚴肅,這一生氣就立刻臉拉得老長,那氣勢就壓得你輸了幾分。

還好,易雲這人臉皮厚!

「大人,這易雲向來是圍著藍秋轉,此刻定然要使詐為她說情。」

「易雲,本官正在親審驗核官案,你最好能識時務。」

這下好了,有了這祝世榮見風使舵地加油添醋,那張老臉饒是如易雲這般臉皮厚都有些消受不起。

「大人譽清官風,小的定當是竭力相輔,那敢有半分懈怠之心。」

「最好是這樣,來人啊!把藍秋押下去好好審審!」

「只是……。」

此話一出,余仁幕大大地甩了他一個果不其然要生幺蛾子的瞭然,隨後便是狠狠地剜了兩眼,光是這眼神都能對他凌遲處死般。

「易錄事慎言!」

易雲有些不知死活地笑了笑,看來這厚臉皮也是日益增厚的節奏。

「那日,長史大人閑來無事非要拉我出去逛街散步,途中偶遇一劉氏老嫗攔街喊冤,這長史大人向來宅心仁厚,便秉公辦理了此案,這是苦主狀詞。」

說罷,易雲還真從那寬大的衣袖裡掏了半天掏出了一張皺皺巴巴的草紙。

一旁的余仁幕的眼神從看你有何能轉到不可思議,最後就剩……。臉色也是幾度翻轉,越來越……。

「給我!」這語氣怕是消耗了他半生修養了吧!

還真是一張訴狀,言辭懇切,字跡生硬潦草。

這次祝世榮徹底地信了,但心底還是垂死掙扎著「不可能,一定是這易雲偽造的。」

「這是劉氏前幾次狀告府衙的訴狀,可做對比!」說罷又從袖中取出一疊整齊的草紙。

余仁幕接過,確是朝廷封存的府衙訴狀,且筆跡並無出入。

「此事一出,長史大人悲天憫人,更是感觸劉氏言辭懇切,雷厲風行地命下官徹查此案,我這裡還有長史大人親下的文書。」說擺還從袖中取出一封保存完好的文書遞上。

這確定說的是嚴懷普,別看他名中懷普天下,可是出了名的老奸巨猾,這次林盛清上任平陽府刺史,與本應順位而升的別駕從事史兩勢而立,雖一邊從四品,一邊正四品,可一邊是地方勢力盤根錯節別駕而居,另一卻只能是勢單力薄捉襟見肘。那老傢伙向來是驅禍避事,稱病裝傻的矇混過日,今日怎麼就鑽進了這是非。

可別駕大人那裡知道,這老奸巨猾的長史大人正在長史府上,悔恨被人算計的滋味!

余仁幕接過文書,雖不是嚴懷普那老傢伙的親筆錦書,卻上面也大赤赤的蓋著他長史府的官印。

余仁幕輕蔑一笑「茲有錄事易雲可堪重用!他嚴懷普手底下是有多缺人,偏要看上你易錄事。」又抬頭橫看一眼易雲:

「看來易錄事這是有備而來,是不是現在我要皇上的御筆親書,你也能拿上來!」

易雲立刻乖覺地低頭跪伏;「小的不敢,只是遵命行事,乃是本職!皇命沒有,倒是有一封刺史大人親筆文書,命司戶參軍藍秋暫代司法參軍一職!」

說擺易雲再從袖中恭敬奉上一封文書!

一旁正身而跪的藍秋早已看呆,這人身上是裝了一百寶箱?

余仁幕嘩然而起,狠狠地盯著易雲那聚頭而奉的文書,哪裡還去看什麼文書,鐵青的臉上早已掛不住,卻也只能咬牙再切齒「好啊你!易雲今日你是鐵了心要和我做對!」

「下官不敢,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一切皆是為了朝廷!」

一聲疾厲地拂袖憤恨之舉,從易雲耳邊劃過,袖角刮過眼角有些生痛,他依舊伏跪低頭,未動半分!

余仁幕見此事大局已定,皆有刺史及其佐官文書,必也早已呈至上廷,他已無權過問,只是可恨這易雲竟如此愚弄別駕之尊,甚是可恨!

「我們走!」

「恭送從事史大人!」易雲、藍秋異口同聲地道。

一旁侍從立刻挽手上前跟著余仁幕準備離去。

「大人,大人啊,救命啊!你不能走啊……」祝世榮見余仁幕要離開心裡是又驚又怕,便又想上前拽衣扯擺。

余仁幕身後的侍從眼疾手快一把掀開,還附送一腳,踹得那老頭在地上疼得嗷嗷直叫喚「哎呦,哎呦。」

「你好自為之吧!」余仁幕頭也未回地攜眾離開。

隨著腳步聲漸漸遠去,那火盆里的火聲又越燒越響,還參雜一旁祝世榮蒼老的呻吟和喘息聲。

藍秋立刻嚷聲喊著「來人,把祝世榮押下去!」

那祝世榮被押下去時,全身早已成了一灘水!

藍秋一直驚嘆易雲的袖中,到底是不是真有一百寶箱,這會兒不該在的人也走了,該在的人也押回牢房了,正準備一探究竟,回頭卻見易雲眼角通紅微腫,正在撫袖擦拭。

「這是怎麼了?」

「我這叫被官威震懾了一下。」

藍秋立刻拉下他的衣袖「堂堂一大老爺們,還真是脆弱。不要擦,這時候嘴巴還沒個正形,你也真是的有大人的文書,還在這裡把所有人耍弄一番,也活該被震懾!」藍秋嘴裡雖嫌棄又是埋怨,可還是掏出絹帕為他擦拭著。

易雲接過手帕「你以為我傻啊?你自己看看!」

藍秋狐疑地接過他手中的文書,打開一看竟然是空的,除了震驚也只剩下掉下巴了「易雲,你是瘋了嗎?這剛才那余仁幕要是打開來看呢?」

「他不是沒看嗎!他多在這裡一分,你裡面的秘密可就多一分危險,我這還不是為了你才逼不得已兵行險招!」易雲忍不住也往那深暗的黑處又多看了一眼。

要不是見易雲眼角通紅,可憐兮兮的模樣,藍秋真想敲開那腦袋,打開來看看,哪裡都裝了這什麼?

「所以那劉氏的訴狀也是偽造的?」

易雲點頭。

「那長史大人的文書官印你也能偽造?」

易雲搖頭「只是暫借」

「這也可以?你不怕那嚴懷普扒了你的皮?」

「怕呀!所以我已準備一個月都不出刺史府,看他還能殺進刺史府。」

藍秋還是沒忍住,在他那不怕死的腦袋上狠狠地敲了一下,痛得易雲是歪牙裂嘴,一幅嘴眼歪斜的模樣逗得藍秋直捧腹大笑。

「易雲,也就只有能逗得本姑娘如此開懷大笑。」

「藍秋,你別不識好人心,剛我可是英雄救美,雖不要你以身相許,好歹也要當牛做馬吧!」易雲顧此失彼,捂了頭,又扯著了眼角,這姑娘也不知道吃什麼長大的,力道是真大,打人是真痛。

「易小六,你還蹬鼻子上臉了啊!敢讓本姑娘給你當牛做馬?」作勢又要給他那頭上再來一下。

易雲這次可有著防備,一溜煙地躲開,嘴上還不能落了虧「我怎麼不敢,還怕你不成!」

「她,你不怕,那我!你怕嗎?」

如此高山流水般動聽地聲音,正是出自他家那丰神俊朗地大人之口。

「那別駕之尊只怕是氣都氣死了,所以這第三份文書他是不會看的。藍秋,你要多學學,這就叫兵不厭詐!」

只見林盛清雙手束於身後,清神俊郎的眉眼慢慢地從一旁半開的牢房裡顯身出來,他雖身著微服,可身正英氣蓬髮一點也不比身後,比他高出一頭一身官服的陳武氣勢差,俊郎的面容中雖有一絲憔悴,可那眉眼間卻恍如天地明鑒般清明!

定是剛才發生的一切都已知道得清清楚楚!

易雲急不可待的兩步竄上前去,一頓的撒嬌賣乖「大人,你可終於來了,剛才差一點兒,小的我就羊入虎口了!」

那撒嬌造作的樣兒讓一旁的藍秋全身起了一地的雞皮疙瘩,現在她有些後悔剛才手下留情,真應該打爆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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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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