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命運的單抽

「喂，81號是你吧，還抽不抽了啊？」

阿（ē）隆從莫名的獃滯中回過神，露出疑惑的神情。

什麼情況？

入眼是一個白色的大廳，裡面的人流熙熙攘攘，在一邊排列的數個房間里進進出出。從房間里出來的人中，有些人手中多了一些奇形怪狀的器具，而更有些人則是帶出了貓貓狗狗一類的東西。

他們或罵罵咧咧，或歡聲笑語，更甚者還有當場痛哭流涕被人從房間里抬出來的。

自己應該是……之前在幹什麼來著？記不起來，但肯定不在眼前這個地方。

阿隆很快意識到自己大概是穿越了，他對這種事情的接受能力不差。

不過這穿越毫無徵兆，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忽的，眼前的畫面一陣恍惚，世界的結構彷彿出現了混亂，秩序破碎，混沌侵襲。

一陣刺痛從身體各處傳來，令他不住皺眉。

看了眼自己右手指尖，一抹無盡星空般的色彩緩緩溢出，張牙舞爪地伸向周圍。空氣在它的浸染下發出輕微的嘶鳴。

「真是不消停。」阿隆用力握拳，直接將這股力量捏碎重新收歸體內，然後甩了甩手。

世界恢復原狀。

「喂？」在他面前身著西裝的人神色古怪地又喊了一句。

這個人到底怎麼回事，叫了他半天了都沒反應，冥想出錯精神力暴走導致思維凝滯？這可麻煩了，在他負責的時候出了毛病即使不關他事都要惹來一身騷。

好在阿隆此時也從突然身處異地的錯愕和力量差點失控的不適中回過神來：「對不起對不起，剛剛發獃了，您剛剛說什麼？」

伴隨著他開口說話，身體的本能道出了他感覺十分陌生的語言。

有些晦澀，讀音略顯拗口。

與這陌生的文字語言一同浮現在他腦海中的，是姍姍來遲的記憶回溯。

關於這具身體的記憶。

人偶、東方炎黃、混沌視界、魔界、魔物、人偶原核……

源自靈魂的本能讓他迅速從混亂擠作一團的記憶中挑選出關鍵字，隨後一一歸納梳理，合成規整的信息流，最後理解。

「我逐漸理解一切。」他開口低語了一句。

「什麼？」工作人員不解。

「沒什麼，是輪到我抽卡，額，獲取人偶了是吧。」阿隆再度將隨著思維飄散有些放大的瞳孔收縮聚焦，看了眼手中攥著的一張紙質文件道。

「是的，是81號阿隆是吧？因為你剛剛發獃，順位已經降了一位。原本都打算直接把你的號撤了的，但有人跟我說81號就在這，我就過來看看。你現在沒問題的話，等9號間這次出來了就可以進去了。」工作人員見他沒什麼問題，便也沒有找事，一邊頷首一邊解釋道。

「這樣嗎？最近事多迷糊了，不好意思啊。」阿隆溫和地笑了下，那張俊秀的面容配合笑意讓工作人員心中稍有的抱怨都散去不少。

「沒事，另外記得謝謝那位啊，要不是他告訴我，你就只能等重新預約了。」工作人員擺擺手，說著指了下他身後。

阿隆轉過身，看到一個穿著白底藍線襯衫的青年向他招了招手。

記憶中有印象，是原身班裡的一個同學，名叫木苟。不過兩人關係其實沒有多好，也就是尋常同班的關係，見面了會道聲好，偶爾班裡有話題時會對上一兩句的人。

這次過來準備「抽卡」是原身阿隆自己的打算，在這裡遇上木苟有些意外，而且還獲得了對方的幫助。

木苟似乎也要準備「抽卡」了，便沒有過來，招完手后就走進了一個房間里。

工作人員提醒完之後也繼續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後面還有好多人的順位要排，早上弄完之後還要處理下午的預約，打工人真是命苦。

阿隆則是找了個空位子坐下，看著不遠處的9號房間。

這個世界是個人偶師的世界。

雖然人類的身體內有魔力，但魔力迴路卻只適合於機巧操作，倒不是說不能用其他魔法，但效果和收益都十分感人，正常情況能當火箭筒射的火球術在這裡能比得上小口徑槍械就算成功。

機巧操作成了這個世界的主流。

而人偶則是主流中的主流。

在久遠的時代，人偶師是十分尊貴的職業。因為製作人偶所需要的原料的花費就是尋常人難以想象的天文數字，隨後傳統的人偶製作技藝擁有者也是十分尊貴的存在。哪怕是初出茅廬的人偶製作師，出場費也是不低，人偶大師的作品更是重金難求。

人偶師都是老爺，尋常人都要跪著看的人上人。

不過這個情況在近代發生了改變。

隨著魔界以及混沌視界的大量出現，大量人偶原核以及製作材料湧入市場，價格持續走低，同時隨著一些科技發展，生產水平的提高，大眾的收入也持續增長，負擔人偶製作材料的錢財也沒有以往那麼令人絕望了。

而標誌著舊人偶時代結束的一個跨時代發明，擊碎了大多數傳統人偶師的驕傲。

那就是人偶召喚儀式。

為什麼是「召喚」？不知道，其發明者執意如此稱呼他的作品。

傳統的人偶製作，需要一定品質的原核以及足夠品質的材料，更需要擁有人偶製作技術的人偶製作師。

但人偶召喚儀式，卻是個能省略最後一個條件，削減前二者條件的需求，甚至一瞬間召喚出多體人偶的強大儀式技術。

這儀式中的人偶合成模塊，以及其他的細節，令無數後繼者撲死在岸邊。

只需要提供原核作為主材料，就能直接進行召喚，原核的品質越高召喚出強大人偶的可能性就越高，召喚者可以通過加入輔助用的材料，進一步提高出貨率的同時，調節召喚儀式的傾向。

從低等人偶到高級乃至傳說級人偶，這個傳奇儀式中，什麼都有可能發生。無數人因為這個發明而獲得了翻身的機會，甚至一飛衝天。

只是這個儀式的隨機性太強，甚至出現過有人投入高級原核結果只出來一個低級人偶的慘劇。

簡而言之，非酋勿入。

因為這神奇的儀式特性，其話題度經久不衰，在如今時代飛速發展，網路普及的時代中，也有一些移動通訊端的遊戲借鑒了這個模式，搞出了利用人賭徒心理的抽卡手游。

這種說法很快又反著延伸到了人偶召喚儀式上，逐漸有人開始將召喚人偶稱作「抽卡」，不過對於部分人而言，這個抽卡或許就是改變命運的抽卡。

阿隆原身顯然就是抱著獲取人偶的目的來到這個官方負責的人偶師協會，準備賭一賭的。其實賭輸了也沒什麼，因為低級人偶如果不拿去幹些奇怪的事情，對魔力消耗也不大，就算當個玩偶或寵物放著，甚至都不需要餵食。

人偶畢竟是充斥了這個世界的存在，而這個世界大多數人都有魔力迴路，嘗試一下完全沒問題。

國家為了促進人偶師的誕生，還給予了公民福利。

使役人偶的門檻很低，如果是半自律和自律型人偶，那小孩子也能使用，甚至還能讓自律人偶照顧孩子。

所以即使是未成年的孩子，也能在家長的擔保下進行人偶的獲取。

不過為了防止鑽空子，十八歲之前，一個孩子只能進行一次儀式，十八歲之後，每過三年有一次機會，直到三十歲這個福利才會失效。

阿隆這次來就是趁著自己十八歲生日將近之際把自己的未成年名額用掉的，不然這個名額可不會保留。

他已經在網上附上身份證和相關證件，得到了預約的權力，隨後立即進行了預約，然後今天一大早就過來等著。

「嗚呼！」突然，9號儀式間的門被用力推開，裡面一個和阿隆年紀相仿的少年蹦了出來，不顧整個大廳的目光高聲歡呼。

就在大家還在疑惑這人發生么瘋時，有眼睛尖的人已經叫出了聲：「卧槽！」

「槽？」

「怎麼可能？！」

「開眼界了屬於是。」

「歐狗！有托！」

隨著少年出來，讓出了路，他身後緩緩走出一隻足有一人高，威風凜凜的白毛犬型人偶。

其實非人形的魔力驅動機巧就不該稱作「人偶」了，官方稱呼是「機偶」。但考慮到稱呼的統一，大眾還是喜歡這麼稱呼。

白毛巨犬身上還有點點淡金色的光芒閃爍，這是召喚儀式結束后殘留在人偶身上象徵著這隻人偶品質的光輝。

淡金色，也就是高級。

排除獻祭整個人生都不一定出現一次的紅金色傳說級，獻祭人半輩子陽壽的高級人偶基本就是常人歐氣爆棚能抽出來最高的級別了。

這個少年，顯然走了大運。

高級人偶，只要穩步向上，那麼不說他自身魔力迴路能開發到什麼程度，靠著人偶的戰鬥力，成長起來最少也是個一等人偶師啊。

很快，大廳里零散地響起了掌聲，掌聲逐漸增大，大廳里大部分人都鼓起了掌，送上自己的一份祝賀。

少年聽著掌聲，也逐漸從一開始的激動中回過神，雖然還是面色潮紅呼吸不順，但也開始笑著向周圍人致謝。

阿隆倒是沒有鼓掌，就是默默地看著對方。

要問為什麼前面的人已經從房間里出來了他還不進去……他倒是想，前面那少年單抽出奇迹杵門口把人都吸引過去擠成一堆了，畢竟雖然現在網路發達，傳說級人偶在網上的消息都不少見，但真要談親眼看見實物，那多數人恐怕看到中級人偶就差不多了。現在自己臉上出來了一個高級，而且那少年也好說話，可以上手摸摸，大家都一股腦上去把門口堵死了。

他這時候想進9號房的難度未免太高了一點。

「誒，小兄弟，你是81號吧，剛剛聽見你和工作人員的說話，你好像因為發獃延後了一位……」這時，一個聲音在阿隆身邊響起。

阿隆轉過頭，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面帶同情地看著他。

他愣了下，但很快意識到了為什麼。

「就算我沒發獃，剛剛進去的是我，我也不一定能抽出來那種東西。」阿隆搖搖頭，情緒十分平淡。

一個人在上一秒出貨了，但你如果覺得剛剛去抽卡的人是自己那肯定也能出，這種想法也太想當然了。

人偶召喚儀式據說連命運的力量都無法窺視其內部的運作，這種事誰又說得准呢？

阿隆看得很開。

但青年顯然不這麼想，口中為阿隆唏噓不已。阿隆只覺得莫名其妙，畢竟就算確實丟了機會，那也是自己的事，關他啥事？

總有些人喜歡多管閑事，阿隆轉過頭去不再理會。

「好了好了，大家靜一靜，保持順序，不然上午的順位結束不掉，重置預約狀態的話，你們的順位只能向後延幾天了。」那位工作人員倒是一點沒有看熱鬧的心思，心裡對那個少年非但沒有羨慕反倒都是埋怨。

不要給打工人徒增工作量啊！

高級算個啥，混體制的啥場面沒見過。

在幾位工作人員的疏導下，很快這短暫的風波就結束了。

「81號，請進9號儀式房。」廣播通告重新運轉，剛剛通告時基本無人在意。

人群散去，阿隆終於有了進去的機會，時間都快到中午了，自己都餓了。

那個少年帶著白犬從阿隆身邊經過。

阿隆和他的目光交錯，少年露出一個比較靦腆的笑容。

阿隆聳聳肩，沒有說話。

少年也沒有繼續自討沒趣，帶著身上淡金色光輝逐漸散去的白犬腳步輕鬆地離去了。

阿隆徑直走入9號儀式房。

出於保護公民隱私的考慮，儀式房是相對封閉的空間，只有一盞監控攝像頭靜悄悄地蹲在角落裡將儀式房內的一切收入監控之中。

而這個監控除非出了事情需要排查，不然人偶師協會也不會隨意調用。

敞亮的房間里沒什麼擺設，樸實無華，唯有中間一台造型新奇的機器安靜地躺著。

這台機器總體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是召喚儀式的主體部分，被一個巨大的玻璃缸籠罩在其中。

這是為了保護人偶師，有些人偶在剛被召出時可能不會那麼聽話，完全操作型和半自律型還好人偶師可以直接進行操作，但自律型的人偶剛出現時和人偶師可是完全獨立的兩個個體，在人偶師沒能建立牢靠的操作迴路之前，自律人偶完全有著反殺人偶師的能力。

投入原核和材料的黑箱則在和玻璃缸相對的另一端，中間就隔著一條白色的粗壯管子。

「請到屏幕前進行操作。」黑箱邊，一面顯示屏亮起。

阿隆帶著感興趣的心情靠近過去，遵循指引。

刷了身份證后，獲取召喚名額。

「檢測到未成年召喚名額，剩餘時間102天，是否使用？」屏幕里很快顯示出了許可權。

「使用。」阿隆點點頭，他可是什麼都沒帶過來的，無法使用自費召喚模式。

「許可權確認，請注意在屏幕下方領取原核。」電子音響起，屏幕下響起什麼東西落下的聲音，彷彿自動販賣機。

阿隆伸手探進下方的取物口，拿出了一顆透明的球體，摸上去的手感光溜溜的，細看下，球體中央不斷有灰色的霧氣聚攏又消散。

這是很尋常的低級原核，白嫖送一發單抽已經很給意思了，還貪得無厭奢求什麼中級原核提高出貨率啥的大可不必。

贈送的單次召喚機會也不會提供輔助材料，是完全裸奔的一次召喚，阿隆沒有什麼好猶豫的，直接將原核從材料放入口扔進黑箱。

沒有什麼聲響，黑箱表面緩緩亮起白、藍、紫、金色交織的紋路。

「開始儀式。」電子音提示了一句。

阿隆的目光投到玻璃缸內的儀式台上，漆黑的眼眸中倒映著儀式散發的光芒。

大量遊離粒子被捕獲，在儀式台上凝聚，光芒越聚越多，其中彷彿正孕育著什麼東西，但強光令人無法看清。

終於……

咣——

到達了某個臨界點，光芒瞬間壓縮，隨後綻放。

阿隆來到這個世界來的第一隻人偶，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