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組隊

通過入口進入門內之後，眼前只有一片看不透的迷霧籠罩著。

迷霧埋葬了文明，它會吞沒一切，光、暗、聲、色……在這裡，空間感會錯亂，時間的流失也失去照應，這二者亦是被吞噬的對象，無一可以倖免。

向來好動調皮的月墓在此時似乎也被什麼東西所壓制，呆在阿隆的懷裡相當安分。

在迷霧中踱步的時間似乎很長，但又似乎只是轉瞬之間……

很快，眼前的迷霧中出現了一片巨大的陰影，伴隨著阿隆的步伐，那片陰影也逐漸顯露出了它的真容——一片建築遺迹。

灰黑色的石牆上爬滿了植物的須藤，被自然侵蝕的跡象彰顯著它所經歷的時間，它坐落於此，訴說著一個別於現實的異界歷史。建築群的廣袤說明著此處曾經的輝煌，但文明的光輝已然在時間長河中化為無謂的泥沙，過往被迷霧籠罩、吞沒。

沉寂不知多少歲月後，化為混沌視界的投影降臨現實，迎來了一批外鄉人的步入。

這些建築無一不是巨大的，規模相當雄厚。

阿隆經過了一段彷彿是凱旋門般設計的石門，只是這石門有些過於高大，上面的圖案已經被蛀蝕得模糊，難以看出原本的構圖，但依稀可見這些刻畫的主要對象似乎是人形的。

「這個建築風格，好像有點印象。」阿隆小聲道。

月墓仰頭看著阿隆下巴：「嗚？」

阿隆笑著摸摸它的頭，沒有回答。

穿過石門之後，迷霧中的孤寂氣氛逐漸遠去了，不遠處出現了人聲，周圍也湧現了許多人氣，人類的集聚稍稍蓋過了迷霧帶來的孤寂感。顯然阿隆已經度過了最可能迷失的一段路途。

圓石廣場。

深江市迷霧之城的官方駐紮地。原本只是坐落於巨大石門之後的一片廣闊的廣場，也是深江市迷霧之城與外界鏈接處最近的區域，地勢平坦，周圍建築群環繞，掩體充足且能隨時通過石門撤退，在當初迷霧之城降臨后的對抗階段便是前線的大本營。

如今迷霧之城的侵蝕已經穩定，雖然深江群山的不少面積已經化作了這片視界的一部分，但也好在只是出現在群山之間。

圓石廣場提供給人偶師們的是一個用來修整和臨時補充物資的場所。

這裡有人偶師協會開設的一些物資商店，以及用於救治傷員的急救中心。而且這裡也算是小小的人才市場，畢竟來這裡的有不少人偶師是新人，人偶配置不全，就是來見世面，單獨行動風險極大。學校人偶班的學生學校有安排小組，但像阿隆這種半道出家的就要自己想辦法了。

這裡沒有什麼阿隆需要的，他轉了一圈看看情況就準備離開廣場的安全區了。

圓石廣場是這處迷霧之城唯一的安全區，這裡時刻有著大師級人偶師坐鎮，還有許多專業團隊，能應對各種情況。

圓石廣場往外的一片區域，那幾條街區則是新人區，設置了結界，且有巡邏隊固定巡視，平日里遏制著強度過高的怪物侵入。這也不僅僅是為了新人設計的，因為如果有怪物浪潮發起攻勢的話，這片區域也能作為緩衝區。

阿隆一路上也沒碰見什麼招攬。

招攬也是要看人的，阿隆的樣子一看就是個純新人，樣貌太年輕，身上魔力波動不顯，說明魔力迴路質量一般，懷裡的小泥人也看不出是什麼偏向的人偶。這種充滿了不確定因素的人自然不會受到青睞。

當然偶爾也會有意外。

「這位同學，能打擾一下嗎？」阿隆走在路上被人叫住。

他回過頭，看見一個青春靚麗的女孩微笑著看著他：「什麼事？」

「看帥哥你一個人，要不要組個隊？」女孩直接發出了邀請。

阿隆看了眼她身後，還有另外兩個女孩和一個男生在往這邊觀望。

女孩也不待阿隆發問，她就解釋道：「我們是深江一中的人偶班的，這次周末來這邊歷練嘛，但原本安排的五人組因為一個人請假少人了，就打算來這邊找找路人了。」

「為什麼找我？」阿隆道。

正如上述所說，阿隆各方面都不符合他人組隊招攬的預期。

「實不相瞞，同學你昨天在俱樂部的那件事，我在現場。」女孩的性格很大方，道。

阿隆瞭然，也就是說月墓把張銘玉那隻小白犬揍了一頓的畫面被這個女孩看到了，有了這個前提的話，小泥人月墓的說服力就高了不少。

畢竟張銘玉那時意氣風發，當時在場的人估計都知道白玉是高級人偶的事情。即使是剛剛誕生的高級人偶，那天賦也很不一般。能碾壓白玉的月墓，要麼也是高級人偶，要麼就是級別高出那隻白犬不少。

不論哪一點，都足以成為阿隆實力的象徵。

「所得分成呢？」阿隆並不介意和他人一起，畢竟他現在對於專業知識的了解不多，眼前這批人是人偶班學生的話，應該可以多了解些東西，但在那之前，他也不會忘記來這裡的目的是為了什麼。

「分成？」女孩愣了下，似乎是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他們學校學生出來，美名其曰歷練，其實大多情況就是到處在混沌視界走走，觀望情況，看看正式人偶師的戰鬥長長見識等。

至於所得，學生們除非運氣好，不然在新人區逛一天都不一定能摸到什麼值錢的東西，分成什麼自然就無從談起。

「看來你們沒考慮過這個，如果這樣的話，請容我拒絕。」阿隆的腔調有些古怪，明明彬彬有禮，配合相貌看起來溫文爾雅，但這時候卻給人種陰陽怪氣的感覺。

阿隆自己也注意到了，大概是他前世習慣的殘留，有些下意識高人一等了。

不過眼前的女孩倒是沒多想，愣了下之後就道：「所得就隨你吧，我們也就是過來打個卡的，萬一真有什麼收穫，如果是同學你的能力所得，那當然就歸你啊。」

有些隨便，但對於學生而言倒也沒太大問題。

「那行。」阿隆答應了。

女孩帶阿隆過去和她的同學打了招呼，進行了初步的自我介紹。

帶頭的女孩名叫蔣遙，另外兩個女孩個子高挑身材姣好的是陳榮，個子矮但身材反其道而行之有些誇張的叫童關心。最後那名有些靦腆的男生叫周豪，全程沒怎麼和阿隆對視過。

四人都只有一體人偶，但分工明確。

周豪的人偶是一隻四米高的巨猿，和他本人的反差有些強烈，自律型人偶，體內儲蓄了大量魔力，技能也是偏向防守的，是隊伍里的承傷擔當，也是二號攻堅手。

陳榮的人偶，一隻蜥蜴人，四肢健碩修長，鱗甲覆蓋全身防禦力可觀，利爪閃爍寒芒鋒利十足，半自律人偶，隊伍的頭號攻堅手。

童關心的人偶，則是正常的人形，是一個看起來嬌嫩的小正太，半自律人偶，隊內輔助單位，傾向是強化。

領頭的蔣遙，她的人偶讓阿隆多看了幾眼，因為這是個現代比較少見的完全操作型人偶。

完全操作型人偶，即人偶的大部分運作都需要由人偶手動操作的類別，相比起半自律型和自律型人偶，這個類別是純純的工具。相較半自律型和自律型需要照顧，完全操作型只需要一定的保養，即用性很高，不需要磨合，能立刻形成戰力，但對人偶師的要求同樣不低，在現代有些被淘汰的意思。

蔣遙的完全操作型人偶是一架頗有科幻風格的小飛機，寬約三至四米，通體黑白相間，懸浮在蔣遙頭頂，一時間看不出底細，但阿隆可以探查到其中的魔力迴路的開發程度十分高，蔣遙本身的魔力迴路狀態也是目前他來到這個世界為止見到的「同齡人」里最強的。

定位是隊伍的後排主輸出手。

但看了下四人魔力迴路的差距后，阿隆覺得三個人加起來都不一定打得過蔣遙。

【類屬：魔力驅動機巧】

【賜名：小飛機】

【屬性偏向：風（60%），火（30%），水（10%）】

【人偶式裝載：天穹奇襲（高速、持續爆發）】

【技能：模擬彈藥、模擬轟炸、重力彈、牽引彈、冷凝彈、切割機】

【魔力值：8356】

和其他人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不僅超過五千有了青銅水平，而且還高達八千。作為完全操作型，人偶的魔力值和人偶師本身基本是划等號的，也就是說蔣遙也是這個水平。

得出這個結論之後，阿隆就感覺有些微妙了。他雖然不清楚這邊年輕一輩達到這個水平算不算桸有，但一路下來他也沒見過幾個同年齡段這種水平的人，應該算是天才了吧。

那為什麼還需要拉自己？青銅級八千納以上完全算是脫離新手人偶師階段了，在新人區不是炸魚嗎？帶三個新人不是洒洒水？

但心有疑惑，阿隆也不好探究別人隱私，他沒隨意開口，順著最後蔣遙的話介紹了一下自己的情況。

月墓的定位比較模糊，粉碎這個技能可以作為攻堅手，而幽影又能作為斥候、刺客般的存在。雷渦有群體控制還能成為隊伍的斬殺關鍵點，至於永暗之光，因為只有一發的份量還是當底牌使用了。

阿隆簡單說了下幽影和粉碎的情況，剩餘的沒有多說。

確認大家沒有其他事情要做后，五人即刻離開了圓石廣場，進入了一條大道。

……

眾人一路上沒遇到什麼危險，頂多有幾隻小怪物的出現，讓陳榮和周豪練了下手。

陳榮表現很穩，也是因為多面手型的攻堅手在人偶師前期很具有壓制力，輕鬆拿下了三隻手持雙刀的骷髏兵。

這種骷髏兵，表面看起來是骷髏，實際上是真正意義上的「皮包骨頭」，而且它們的骨骼由一種瀝青般的粘稠物質填充，十分詭異，是迷霧之城最常見的下等小怪。

擊殺后若是不嫌臟，翻找下屍體殘留的黑色粘稠物，或許能找到晶石碎片或原核碎片，但量就別指望有多大了，而且因為太噁心，多數人根本不想撿這玩意的掉落。

相較下周豪的表現就有些不堪了，巨猿不是很聽他的使喚，自律型人偶的自主性過高的弊端就在此，許多稚嫩的人偶師難以駕馭超過自己能力範疇的強大自律型人偶。

就比如當下……

面對幾隻骷髏兵的攻擊，巨猿沒有乾脆利落地解決，反而因為和周豪的操作指令產生衝突，暴躁起來，造成的響動過大，吸引來了骷髏兵小隊，被對面圍攻之下即使皮糙肉厚也逐漸疲於奔命。

骷髏兵不是普通的無腦小怪，它們雖然沒有智慧，但那早已渾濁不清的靈魂中還有戰鬥經驗殘留著。

持盾小兵吸引著巨猿的拳頭，掩護著持刀持劍小兵的突擊，後方遠處還有發射弓箭、弓弩甚至投擲火焰壺的輸出單位。

巨猿很快就力不從心了。

「不要硬想著突破對面的盾衛啊！你的體型可以直接越過他們打後排的啊！就算你不想打後面的骷髏，你倒是管一下你腳下的那群突刺手啊！」周豪的心理素質不是很好，心態很快有些崩了。

顯然他的操作指令巨猿根本沒有聽從，心急下他直介面頭喊了出來，面色通紅，實在有些可憐。

但巨猿被對面的前排持盾兵給死死嘲諷住了根本不顧其他小兵，對著對面的金屬盾頻頻出拳。一些小兵被打得人仰馬翻，但很快有其他小兵補上。

頗有種網游里集團討伐boss的樣子，只是這個boss是巨猿就是了。

「再打下去周豪人偶的消耗就太大了，沒必要。」看差不多了，阿隆對蔣遙說了一句。

蔣遙看著周豪，表情沒什麼變化，輕輕頷首：「你幫個忙吧。」

阿隆多看了她一眼，沒有拒絕，把懷裡早已躍躍欲試的月墓往前一拋：「去吧。」

月墓在地上準備來個華麗的落地，但阿隆故意把它往一塊不平坦的地方扔去，它的小短腿根本站不穩，直接摔了個跟頭，大腦袋滾了一圈后才站了起來。

「嗚嗚！」月墓轉頭對著自家人偶師鳴不平。

「抱歉，你吃癟的樣子太可愛了，我忍不住。」阿隆通過操作迴路說道。

月墓愣了下，摸摸自己小臉，所有不滿頃刻消失。

人偶師說自己可愛誒！那就原諒他吧！

然後小泥人就興沖沖地顛著小屁屁沖向了骷髏兵隊伍。

看著阿隆和小泥人的互動，陳榮眼角微微抽搐，挪到蔣遙耳邊壓低聲音道：「他真的有你說的那麼厲害么，靠得住嗎？」

「其實我也不是很確定，但應該沒問題吧。」蔣遙伸出蔥指點點嘴角，思考了下道。

月墓雖然腿短，但它的身體運作效率極高，即使不觸發幽影，移動速度也有些匪夷所思，一溜煙直接切入了戰場，緊隨其後，身上也纏繞上了幽影的氣流。

一名火焰壺骷髏兵察覺到了月墓的靠近，不知從那裡掏出一個破舊的漏壺，乾枯的手臂中火星一點便熊熊燃燒起來，抬手對著月墓就是一擲。

嗖！

在火焰壺即將砸中月墓的瞬間，月墓立刻提速，直接消失在原地，壺砸空。

火焰壺哥眼中的蒼白火苗微微聳動，下一刻，暗紅色的尖刺拳就貼在了它的臉上，面部的乾枯皮膚被撕裂，面部骨骼破碎，本就醜陋的面龐揉成一團，身體飛出去后砸在地上后沒一會兒就化為了黑色的粘液。

月墓則借著這位火焰壺骷髏兵作為跳板，在骷髏兵間跳躍，到一個身上就來上一拳。黑色的氣流包裹小泥人全身，唯有一雙明亮澄黃的眼睛從漆黑中透出光芒，宛若死神。

後排遠程攻擊的骷髏兵頓時就被掃了個乾淨。

處理完這些，月墓繼續開心地往巨猿和近戰骷髏兵的激情戰場跑了過去。

巨猿喘著粗氣，看著在自己眼前不斷晃著小碎步的持盾骷髏兵，它們那獃滯的面容彷彿時刻嘲諷著它無法奈何它們。

如果能動用更多魔力的話，它堅信自己可以直接把眼前這些欠打的東西撕成碎片，但是自己的人偶師卻一直說「積攢的魔力要用在該用的地方」，「現在只是練手，不能過度使用那些魔力」。

它不想理會這個愛哭鬼，他的父母把自己送給這個愛哭的小不點人偶師，它十分抗拒，因為它知道，這個人偶師不適合自己。

可惡！

雖然自律型人偶有很高的自主權，但人偶師為了防止自律型人偶肆意使用力量，會在自律人偶體內設下所能動用的魔力閾值，只有人偶師許可的情況下解開這個魔力鎖才能真正爆發力量。

巨猿正是被周豪鎖了魔力，所以無法肆意發揮，心中無比不爽。

唰！

就在它提起勁準備給眼前的骷髏兵的盾上再來一拳時，一道黑色的影子從那些骷髏兵的身後出現了。

暗紅色的尖刺一閃而過，一排骷髏兵的頭顱衝天而起。

巨猿愣住了，而就在它愣住的瞬間，黑影繼續移動，消失在了巨猿的視野中。巨猿直覺身下好像有東西穿梭而過，隨後它就感覺到那些在自己周圍拿小牙籤捅自己的那些雜碎停手了。

不，不能說停手，應該說，它們直接被粉碎了。

月墓回到了阿隆身邊，伸出雙手對著阿隆晃悠邀功，要抱抱：「嗚嗚！」

阿隆溫柔地把它抱起來，像是抱寶寶一樣。

巨猿看著這溫馨的一幕，又看了眼自己腳下和身前那些骷髏兵被擊殺化作的黑色粘液，一下子不知道該表達什麼。

而目睹了月墓表現全過程的其他人，就更加說不出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