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6海灣口

第1035章1126海灣口

「應該說真的，不然明軍攻城的時候，他一直就不曾露面，這絕對說不通。」

這時候，這裡影響力最大的海盜頭領開口說道，他是南門主將，自然有自己的判斷。

其實，這樣的想法很早他就產生，只是敢想不敢說，怕到時候士氣低落，兵就更沒法帶了。

明軍的喊話，不過坐實他的猜測而已。

「不想死就降了吧，我特么不想給那個王八蛋拖延明軍，幫助他出逃。」

「降了，就算死也要拉他墊背。」

「對對，他林大麻子不當人，我們也不能讓他好過。

就算官軍要治罪，也是先拿他林大麻子開刀問斬，咱們得活下來，看著他被砍頭。」

南門這邊主將的話，讓其他頭領如同油鍋里的熱油般沸騰起來，大家都七嘴八舌說起來。

做海盜的，可沒有大公無私的想法，都是比較自私的，也其實也是常態。

在不涉及自身利益的時候，自然可以道貌岸然說一些公道話，可是只要涉及到自身，必然是先以自身利益角度考慮問題。

現在就是，被林鳳拋棄當了棄子，自然沒人還願意和明軍死戰，讓那林鳳跑掉。

就如他們當中有人所說，他們降了，或許也是死罪，但是林鳳必然是要死在他們前頭的。

就算是一起砍頭，也必然先砍他林鳳的腦袋。

那大漢聽到其他人的話，掃視了一番，這才開口說道：「看樣子不願意死在這裡的兄弟不少。

這樣，願意投降的站左邊，不想投降，要和明軍死戰到底的站到右邊來。」

這是看看大家怎麼站隊，他雖然是眼下這裡所有人裡面實力最強大的，可也得考慮其他人的意見。

要是大部分人和他意見相左，他就得考慮考慮怎麼做才好。

畢竟老話有說，惡虎也架不住群狼。

他一直沒有發表意見，只是說出自己的猜測，也是這個意思。

一般來說，最上面的人，都不會輕易表態，因為那時候就沒有退路了。

「大家好好想想，兄弟們的家人，現在也都落在官軍手裡。

這會兒也就是他們沒有騰出手來，否則怕是大家的家小都被押到城牆上來了。」

西門逃過來的將領開口說道。

事發突然，他們的家小那時候可都在城裡，根本來不及派人去接。

現在肯定是被明軍控制了，只是明軍似乎還沒有想到要拿他們作為人質。

眼下，他們利用集中的幾門銅炮還能暫時壓制官軍，可要是他們從城裡百姓人群里找到他們的家人，用他們做擋箭牌，這炮發還是不發？

那時候，大傢伙還不是一樣要束手就擒。

與其到那時候才選擇被俘，還不如主動點，或許能換取一線生機。

「都是林逢春這個狗賊，降了官府卻坑苦了我們。」

有人想到官軍進城，已經控制了城裡其他地方，也知道那人說的沒錯。

家人肯定被明軍控制了，到時候他們該怎麼選擇。

至於為什麼大家都已經篤定是林逢春一伙人降了朝廷，那是因為有人曾經在明軍隊伍里看到許應美的身影。

而且，官軍就是從北門進的城，那邊可沒有爆發激戰。

東、西兩門發現不對還是以為城牆上巡邏的手下發現官軍從北門城牆過來。

「好了，大家都少說兩句，事已至此，還是好好想想站哪邊才是正事兒。」

東、西二門還活著的頭領都到了南門，不過經過鏖戰，他們的實力折損大半。

說實話，現在他們雖然人多，但說話還真沒南門這邊的頭領硬氣。

海盜的世界里，強者為尊。

這裡的許多頭領，其實以前就是一些小海盜，被明軍圍剿的沒辦法才投靠林鳳，抱團取暖，希望能扛過去。

大家都是為了利益才聚合在一起，雖然惱怒林鳳拋棄他們獨自逃生，可其實也有心理準備。

因為若是有機會，他們拋棄林鳳也會眼都不眨。

不出意料，沒人願意死在這裡，一個往右邊去的都沒有，大家都自覺的聚在左邊。

包括，那些曾經被視為林鳳心腹的人，他們這個時候或許比其他人還要痛恨林鳳。

「得嘞，大家既然都這麼想，也就不多說什麼，我們還是商量下和明軍怎麼談才好。」

南門的主將開口對另外兩門的頭領說道。

「只要能活命就行，其他的也不敢奢望了。」

做海盜的，多少都有點家底，可是這個時候，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們若還想從明軍手裡要回他們的那點家底兒，怕是痴人說夢。

他們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活下來，看著林鳳被明軍千刀萬剮。

其實，他們也想把林逢春、顏祐謙等人一起剮了，可惜辦不到。

一些人甚至在心裡嫉妒起那幾個，要是自己和他們的位置對調多好？

投降朝廷，其實也不是不可以。

朝廷對於海盜，一向都是招撫並舉。

只不過，如果是普通官府官員的招撫，可就得考慮考慮對方的人品。

總之不是他們這些小海盜不願意招撫洗白，主要還是沒有遇到合適的人。

想想，江南總督胡宗憲都可以為了功勞坑殺徐海、汪直，他們這些小海盜在別人眼裡還不是手拿把掐。

而這次沒人提出這個事兒，其實也是沒得選擇了。

都到這地步，還選個屁。

而在城樓外，鄧子龍和陳璘站在陣后，都是目光炯炯盯著南門城樓。

「他們不會還是要死戰吧，這麼半天都沒反應。」

陳璘對鄧子龍說道。

在他們前面，幾個兵卒還在那裡大聲吶喊。

有人嗓子喊啞了，就馬上換人接著喊話，自己就在一邊喝水緩緩，這就是他們的任務。

鄧子龍只是微微蹙眉，好一會兒才說道：「再等等看，要是他們還冥頑不靈，就調炮來轟他們。

這天也亮了，是該結束了。」

「大人，林逢春、顏祐謙過來請見。」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身旁親兵忽然低聲說道。

聞言，兩人回頭看了眼，果然看到林逢春、顏祐謙和吳大成三人站在遠處，許應美也走出人群正往那邊走去。

不知道四個人說了什麼，只看到許應美詫異的往這邊看過來，然後又回頭繼續和他們說了什麼。

不過很顯然，四個人之間，貌似許應美不是很同意他們的話。

但是，也沒有明確反對就是了。

這，只是鄧子龍和陳璘從四個人臉上神情變化做出的一個判斷，雖然有些好奇，但也沒有討論。「讓他們過來。」

鄧子龍開口說道。

不多時，親兵過去，把四個人都叫到跟前，鄧子龍這才問道：「你們有什麼事兒要見我們。」

「大人，我們有計策幫助官軍不費一兵一卒，輕易拿下北城門。」

不待林逢春開口，顏祐謙就搶先說道。

他的話，讓鄧子龍和陳璘聽了都是心裡一驚。

「你有何辦法，快說。」

陳璘迫不及待追問道。

隨著顏祐謙的講述，鄧子龍和陳璘也才明白過來。

「用那些人的家人作為人質，這，傳出去」

明白了他們的計策，鄧子龍和陳璘讓他們先下去，兩個人就開始商量起來。

陳璘是廣東人，老早就跟著俞大猷剿倭，所以行為習慣多少受到俞大猷的影響，並不喜歡這樣用人質的辦法解決戰鬥。

「不過，他們的主意確實很有效。」

鄧子龍是衛所摸爬滾打起來的將領，雖然也曾經跟隨俞大猷打仗，可時間畢竟短，受到的影響有限。

那時候俞大猷被從廣西緊急掉到江西充南贛總兵，不過幾個月時間，就出兵福建剿匪。

戰後，俞大猷也沒有回到江西，而是留在了福建擔任總兵官。

如果不是魏廣德把人帶到他的面前，俞大猷怕是都把鄧子龍給忘記了。

所以，鄧子龍對於打仗，更多考慮利益得失，只要有利於獲勝，就演算法子不是那麼光明正大，貌似也沒什麼關係。

上面只會看結果，可不管過程。

何況而是在呂宋，也沒有那些煩人的文官，自然就不存在言官彈劾的問題。

其實對鄧子龍來說，就算做了，言官知道了又如何，頂天就是被申敕，還能把他的官職給免了。

他上面可是有人的。

不像陳璘，能依靠的除了廣東都司那邊的關係，也就是俞大猷這個老上司。

「可就是太.」

陳璘依舊有些猶豫，不過恰在此時，有身旁親兵忽然小聲輕呼道：「將軍，南門城樓有動靜了。」

兩人尋聲望過去，果然看見北門城樓豎起一桿白旗。

就在兩人心中歡喜的時候，就聽到對面城樓上傳來聲音：「我家首領願降，請對面將軍到陣前和我家首領對話。」

「呵呵，他們還想談條件。」

鄧子龍一陣輕笑，不過還是對陳璘說道，「我們還是過去和他們談談吧，能不動刀兵，自然是最好的。

到時候若是談不攏，我們就拿顏祐謙出的那個主意講出來，威脅他們就犯。」

「可以。」

陳璘馬上答應道。

談判嘛，向對方施加壓力，自然是怎麼狠辣怎麼來，目的就是逼迫對方接受他們提出的條件。

只要達到目的，其他都是小節，自然無所謂了。

玳瑁城南門城樓上下，明軍指揮鄧子龍、陳璘開始和海盜進行談判，而此時十餘條小船也早已經順流進入彭加絲蘭海灣。

不過，這些小船不敢走海灣中心寬敞的航道，而是撿著靠近岸邊走，想從邊上溜出海灣。

因為在海灣中心，七八條高大的夷人武裝商船就停泊在那裡。

雖然海灣里有林鳳派人建的碼頭，可擔心被海盜入夜偷襲，所以西班牙人並沒有把船靠岸停泊，而是直接停在海灣里。

林鳳沒船，他們也就不怕對方偷襲。

就算海盜水性好，下水襲船，可那是那麼好打的。

而現在，林鳳就是趁這個機會，想要在天色大亮前出了海灣，那時候就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了。

駕小船出海安全嗎？

當然不安全，大船尚且有在海上傾覆的可能，就更別說小船了。

可是也沒辦法，現在唯有小船才有機會逃離這裡。

船上所有人都安靜呆著，不敢發出絲毫聲音，彷彿一說話就會吵醒遠處夷人一般。

船工的交流，大多是憑藉經驗和看對方眼色、手勢就可以了。

或許為了避嫌，西班牙人選擇的船隻駐泊地遠離河口，因為他們擔心明軍對他們產生誤會吧。

反正，這樣的布置，倒是給了林鳳機會。

終於，小船隊繞過了西班牙艦隊，靠近了海灣口。

這附近已經沒人了，按照海盜的觀察，只有極少數的船隻會每天離開海灣巡視一圈，而現在剛剛天亮，西班牙人的船隻還不會出動，最少也要一個時辰后才會有船出來巡邏。

而一個時辰的時間，足夠他們跑出去很遠了。

當壓抑著興奮的心情，船隊終於溜出海灣后，入眼的除了遼闊無邊的大海，還有遠處一連串密密麻麻的小黑點。

不用說什麼，只是憑藉經驗，林鳳就知道，那是一支規模龐大的船隊，只是好像並沒有往這裡面來，而是停泊在海灣之外。

不止是林鳳，前面兩條船上的人看到這幅景象都驚呆了。

而隨著其他小船駛出，最終所有人都被嚇傻了。

「調頭，往南走。」

林鳳此時壓低聲音下令道。

船隊在海灣出口的北面不遠處，如果對方發現他們，派船來追，僅憑他們小船上的帆槳，是根本跑不過對面大船的。

原來想要出了海灣直接往北跑，跑回大明，現在明顯不行了，得往南走，繞一圈再轉向北行。

他們成功從西班牙人眼皮子底下跑出來，可不代表幸運之神會一直眷顧他們。

對面的船隊正是大明南海水師，帶隊的是副將王詔。

雖然他們接到的命令是要等天明后再進入海灣，現在還不能行動，但王詔也不是什麼都不做，而是讓前面幾條船上的人，時刻盯著海灣方向。

其實，他們防備的可不是林鳳，而是夷人的船隊。

那支船隊若是進了大海，對南海水師無疑是巨大的威脅。

可若是堵在海灣里，對方的戰力可就沒法完全發揮出來，頂多五成戰力還在。

水師戰船憑藉數量優勢圍上去，是有機會快速解決戰鬥的。

所以，當林鳳船隻出來的時候，就被眼尖的瞭望手發現了。

雖然還沒有接到岸上的消息，可王詔這邊反應不慢。

幾條快船得了命令，快速離開船隊，向著林鳳的小船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