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宵
這天晚上,蘇洋和頭上綁著繃帶王偉在下了晚自習之後,來到了隔壁宿舍串門,也就是白天和楊文星的宿舍。
自己平白無故被砸了一下,還聽了蘇洋的建議不去學校追究,王偉自然是連生了兩天的悶氣,就連今天去網吧打了一天遊戲都沒讓他咽下這口氣,蘇洋只好善解人意地說請他和隔壁的兩人一塊吃夜宵,正好他也有點想問的東西。
兩人剛進來,就看到楊文星已經洗漱完,擦著臉從衛生間走出來。楊文星看見兩人,詫異地問道:「快熄燈了,你們怎麼來了?」蘇洋微笑著沖他打了個招呼,表示明天就又是周一了,今天晚上請兩個宿舍的人一起去吃個宵夜。
「可宿舍已經鎖門了啊,我們怎麼出去?」
王偉自信地說道:「這你就別管了,蘇哥自有辦法。」話說到這份上,楊文星只好點點頭答應了,他雖然跟隔壁宿舍交集不多,但對這個隔壁班溫和的蘇公子還是挺有好感的。
在楊文星答應之後,蘇洋抬頭看了一眼白天的床,床上的被子隆起一大塊,很有節奏地輕微起伏著,明顯是有人躺在裡面的。只是剛要拍床欄叫白天一起去,就被楊文星攔住了。
楊文星解釋道:「晚自習一結束他就回來睡著了,好像很累的樣子,也不知道去幹什麼了。」
王偉頓時露出不屑的表情,輕蔑地撇撇嘴道:「估計跟我一樣打遊戲打了一天吧,回來就睡覺,真沒出息。」他顯然沒有意識到這一下子連自己一塊罵進去了,智商這一塊一直不是他的長項。
其實王偉也只是想過來叫楊文星一起的,他對這個特立獨行的白天沒有一點點好感,甚至隱隱覺得自己額頭上的傷口就是這傢伙的傑作。只是蘇洋來之前明確表示要叫兩個人一起去吃宵夜,這次也不是王偉請客,所以他也不好說什麼。
蘇洋深深看了一眼白天的床,笑著說:「那就我們三個先去吧,不打擾他休息了,以後有機會我們再一起。」少了一個礙眼的人,王偉自然是興高采烈,楊文星也套了件外套跟著兩人一起出去了。
三人走到樓梯口,楊文星興奮地問兩人:「咱們翻哪邊的牆?東邊?東邊的牆應該好翻一點。」
「……」
蘇洋一臉笑意地看著他,倒把楊文星看得不自在了,摸了摸腦袋說道:「怎麼了?不翻牆我們怎麼出去?」「用不著。」
於是楊文星眼睜睜地看著蘇洋帶著他倆,堂堂正正地走到一樓大廳,一邊指著王偉,一邊對宿管阿姨笑眯眯地說了幾句話。
「阿姨,我這個舍友的葯落在教室里了,今晚必須拿回來給他換藥,您說說這事鬧的,現在再去醫務室開藥又浪費了,教室里那些葯已經夠用了……」
「……嗯嗯,我已經跟我們班主任說過了,我班主任是譚清秋,他帶著鑰匙在學校門口等我們呢,您放心……」
「……哦他啊,剛才我們班主任專門叫他也過去一趟,說在路上碰到他媽媽了,來給他帶些東西,讓他接一下。您看看,再晚個兩分鐘,他媽媽電話就該打到您這來了……」
不到半分鐘,宿舍大門就被打開,蘇洋帶著目瞪口呆的王偉和楊文星,就這麼大搖大擺地從宿舍門口走出去了。
楊文星一出宿舍樓就忍不住地沖著蘇洋比了個大拇指,敬佩地說道:「蘇哥,我今天算是開了眼了,徹底服你了。」隨即又想到另一件事來:「她要是真給你們班主任打電話怎麼辦?咱們不是就露餡了嗎?」
蘇洋無所謂地伸手攔了一輛計程車,沖兩人擺擺手:「只要我們在一個小時之內回去,她不會因為這麼點小事專門去大晚上給老譚打個電話,她沒那麼閑。而且我跟她說過了,還要給老譚報備一下情況,可能要稍微晚一點回來。也就是說,其實我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去,她只有一個大概的範圍,我們不會回去太晚就是了。」
楊文星坐在計程車上,聽完蘇洋這一段洋洋洒洒的分析,已經震驚地說不出話來了,此刻的楊文星完完全全發現了蘇洋跟他的巨大差距,良久才拍了拍旁邊王偉的手臂:「他一直都是這麼分析問題的嗎?」
「很正常啊,蘇哥什麼事辦不好,你慢慢就會習慣了。」正因為兩人同住了兩個月,王偉非常了解蘇洋的辦事能力,才會在蘇洋讓他報告李建軍不追究被砸事故的時候,完全無條件相信他。
在王偉的認知里,自己跟蘇洋一間宿舍完完全全是沾了光了。其他人都羨慕王偉能跟一個家世顯赫、品學兼優的公子哥一間宿舍,而只有王偉心裡清楚,不僅僅如此,並不是每一位富家公子都能像蘇洋一樣優秀,蘇洋最讓他佩服的並不是這兩點。
蘇洋最突出的特點是八面玲瓏,穩如泰山!
就拿楊文星在從宿舍樓大廳到計程車上的反應來說,這是他從小到大做過最出格的事情了。欺瞞宿管,半夜離宿。剛剛在大廳里從宿管旁邊走過的時候,楊文星的手心裡都是汗,甚至臉色都有些發白,這種事在他以前所接受的教育里算得上是離經叛道了。
跟舉重若輕、泰然自若的蘇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之後的那聲「蘇哥」也是叫的心服口服。
……
凌晨十二點半,離學校三公裡外的一家燒烤店裡,蘇洋、王偉和楊文星三人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大快朵頤。三人中間的桌子上鋪滿了牛肉串、羊肉串、羊肚、板筋之類的烤串。
這座小城因為位處西北,晝夜溫差大,氣候乾燥,農牧業盛行,所以牛羊成了當地特產,燒烤店裡肉串的味道也極其正宗。
蘇洋抓起一根羊肉串,上面的熱油還在滋滋地冒著熱氣。這個時間並不算特別晚,街道上還有少數幾個人在走路。
吃到一半,蘇洋看似漫不經心地對楊文星問了一句:「阿星,說起來,你們班的那個劉飛,好像有點衝動啊,他跟你有什麼過節嗎?」
「過節?」楊文星皺皺眉頭:「也談不上吧,他姥爺住在我們楊家村,小時候逢年過節的時候,我們還在一塊玩過。」
「那應該關係很好啊。」說著話,蘇洋把一根吃完肉剩的鐵簽子放在右手邊。
「是啊,小時候我還經常去他姥爺家玩,他也來過我家串過門。」
「那為什麼上次在學校見你們兩個,沒覺得你們兩個關係這麼好。」蘇洋露出一副淡淡的表情,營造出一種輕鬆的、閑聊的氣氛:「而且,我好像感覺他對你很有點敵意。」
楊文星知道蘇洋指的是什麼,那天劉飛當著全班同學的面,竟然不給自己留一點面子,指著自己破口大罵,他也不是泥捏的,自然生了一肚子火。不過楊文星努力地想了想,還是沖蘇洋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他怎麼回事,我們兩個也沒什麼過節。」
蘇洋眯起眼睛,死死地盯著楊文星的表情,直到終於確認他並沒有說謊,才重新又拿起一根烤串。
「那你會不會做了什麼事,然後讓他記恨了?」
「這就更不會了啊,我一直都聽我爸的話,不跟人打架,不說謊,要努力學習。我怎麼會做得罪別人的事啊,更何況他還是我同班同學,小時候也一起玩過幾次。」楊文星完全不明白蘇洋問他這些幹什麼,哪怕是想找砸傷王偉的兇手,也應該從王偉入手啊。
根據蘇洋的判斷,楊文星也確實像他所說的那樣,實誠,老實,甚至有點死腦筋,這樣的人一般是不會跟別人起衝突的,一旦起了衝突,他就絕對瞞不住,至少在蘇洋麵前瞞不住。
這讓蘇洋有點想放棄了,也許真的是自己想錯了?那塊石頭其實真的是沖著王偉來的?可自己問過王偉根本不認識這個劉飛啊,至於李松和吳國文兩個人,王偉表示自己就更不認識了。蘇洋自信他沒必要騙自己,畢竟自己還要幫他查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難不成,扔石頭的是白天?
真相真的是前一天晚上王偉推了白天一把,第二天白天來報仇的?
想到這蘇洋沒來由的生出幾分畏懼之意。
倒不是說害怕白天也用這種方法對自己,而是他將自己代入進白天那個位置考慮了一下,自己能做到扔完石頭之後平靜地拿起鐵鍬繼續鏟雪,然後冷靜地看著把自己包圍的二班眾人,最後漠然地栽贓給劉飛他們三個人嗎?
蘇洋試問自己能做到這些,但是做不到外表讓自己看不出一點破綻。他當時在對峙二班的眾人時,也在觀察白天的表現,然後將一臉坦然、橫眉冷對千夫指的白天排除在嫌疑之外了。
睚眥必報,城府極深,要是哪個長輩能做到這一步他也認了,可白天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學生啊,他還從沒見過比自己還沉穩的同齡人呢。
一旁的王偉和楊文星正吃的興高采烈,完全沒注意到眉頭緊蹙的蘇洋再次放下了羊肉串,滿臉憂色地看向了學校的方向。
對白天的好奇讓他已經等不及想要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了,到底是劉飛對楊文星的記恨導致最後誤傷了王偉,還是白天因為王偉粗魯的舉動來報仇,蘇洋還不清楚。但是他知道,這件事越拖下去就越難查。
蘇洋對兩人說自己去上個衛生間,便起身走出燒烤店,拿出手機,在聯繫人中找到一個人的號碼撥出去。。
「耗子,明天中午找個時間,在一中門口把高一二班的劉飛叫出去,我一會把照片發給你,問清楚為什麼用石頭砸他們班的楊文星。」
「隨便你用什麼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