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計劃
三人回到宿舍樓已經快凌晨一點半了,回到宿舍大廳,蘇洋又是沖著宿管阿姨一頓感謝,又解釋道班主任如何在幫他們開門、做過記錄之後,又請他們吃了點東西,所以才來這麼晚的,希望阿姨見諒。
然後蘇洋又拿出打包好的、還熱的十串羊肉送到宿管阿姨手裡,表示感謝阿姨放行他們,才讓王偉換了新葯,才讓楊文星的父母跟他見了面。又說了一些「遇到這種關愛學生、以學生健康為己任的好宿管是自己的福分」「阿姨不但長得漂亮,心地也善良」之類的話。
這讓宿管阿姨感覺這夜沒白熬,這幾個人看起來立馬比自己帶過的那麼多白眼狼學生順眼多了。又因為蘇洋的幾句話自豪感油然而生,覺得終於有伯樂看出自己每天的嘔心瀝血了,樂呵呵地接過羊肉串,目送三人上樓了。
楊文星眼裡面的蘇洋已經快成神仙了,他覺得蘇洋可能是一中建校以來第一個,也可能是唯一一個光明正大的晚上從正門走出宿舍樓,回來之後宿管阿姨還得念他的好的人了。
雖然說蘇洋用了王偉頭上的傷和自己做了借口,但是他莫名地覺得哪怕沒有這些個借口,他也是能帶著兩人「光明正大」地出去的。心裏面頓時也覺得簡直沒有蘇洋做不到的事情了……
……
沒有人能在頭一天晚上熬過夜,第二天能精精神神得上課的。尤其是從前天晚上就開始打了一天一夜遊戲后的王偉。他從早上第二節課直接睡到了最後一節課,口水都快淌到地上了,嚇得他同桌趕緊把自己的書本往邊上移一下。
醒來之後,王偉就聽到班主任兼數學老師譚清秋在講台上面,用粉筆畫著三角函數圖像的聲音,和蘇洋在上面回答問題的聲音,還有暖氣管流水的聲音。
王偉一直想不通,他們學這些生活當中用不到一點的鬼東西到底是為什麼?黑板上的餘弦函數認識他,他並不認識餘弦函數。
難道以後大家算個賬還用得到三角函數嗎?
而且蘇洋這是什麼情況,昨天晚上兩人都是在玩手機,一直熬到兩點多才睡,今天怎麼他就這麼精神,甚至還神采奕奕地在講台上解題,風度翩翩的模樣吸引了眾多女生的目光。
等前面的蘇洋回來坐下,又看譚清秋在上面寫了無數個公式、畫了無數個圖像之後,王偉終於聽到放學的鈴聲了。他睡眼朦朧地拍了拍蘇洋的後背:「蘇哥,咱們去哪吃飯啊?」
王偉對自己睡了大半個早上的行為十分坦然,毫無愧意。
蘇洋把數學書收到抽屜里,頭也不回地說了聲「食堂」。一抬頭就看到一臉疲態的白天剛從講台過去,看得出來他今天也是非常困,只是強忍著沒在課上睡覺罷了。他還是看得到每到課間白天就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覺,根本不跟人交流……雖然平時他也不怎麼跟別人交流。
蘇洋在心中暗暗祈禱,今天中午能有個好結果,那件事情一定不要是白天乾的。白天雖然不待見他,但是蘇洋對白天是有一種奇怪的好感的。
蘇洋甚至可以說是有些佩服白天的。臨危不亂,波瀾不驚,泰山崩於前不改色。如果白天不是那麼冷冰冰的,天天獨來獨往就更好了。蘇洋很樂意交一些這樣的兄弟。
不過蘇洋也看出來了,像白天這種人,從來不交朋友,但只要有一個是他當作朋友的,那白天一定會為了他所認可的朋友赴湯蹈火、兩肋插刀。
所以蘇洋並不希望是白天動手打的王偉,哪怕他也認為應當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但是還是隱隱有些不喜歡這樣的做法。
不僅低級,而且愚蠢。這不是他眼中的白天該有的樣子。
他對白天還是抱有一些正面的期望的,那種做法蘇洋是不以為然的。哪怕白天用其他更高級的方式暗暗地報復王偉,不給自己留下任何嫌疑,蘇洋都會覺得白天是個聰明的且值得交的朋友。
收拾完桌子,蘇洋和王偉跟在白天後面,在幾千個學生的人流中,並肩走出學校的大門。
……
冬日的中午溫度會升高一些,但還是擋不住從西北方刮過來的凜冽寒風。石城第一中學的學校大門上積滿了白雪,也絲毫沒有融化的跡象。
三個穿著厚棉衣的十五六歲男生,臉上完全沒有那些魚貫而出的學生臉上的書生氣,三人正坐在校門口的一塊石頭上,隨意地聊著天,中間一人留著長發,厚重的劉海幾乎要擋住一隻眼睛了。
看著幾人像是初中畢業后沒有繼續讀高中的「社會閑散人員」,這些人在這座小城裡並不少見。並不是每個孩子或者家庭都認為教育是最重要的,幾乎有一半的學生都在讀完初中之後各自找活做了。
長發男生旁邊的兩人今天一大早就被叫來做事,說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中午等在一中門口一起堵個人,問個事情。除此之外,長發男生其他什麼也沒交代。
左邊的男生實在忍不住問了一句:「昊哥,咱們這次是給誰做事的?這到底是要幹嘛?」
長發男生被正午的陽光刺得有些睜不開眼睛,太陽曬得他已經有點昏昏欲睡了,只半睜著眼睛盯著校門口,說道:「不該問的別問,照片你們都看過了,事情只要是干成了,晚上咱們去吃大餐。但是我話也說到前面,一會要是給我把人放跑了,你們就自己解決吧。」
「放心吧昊哥,那人尖嘴猴腮的,一臉短命相,我絕對忘不掉,他只要一出來我立馬就能認出來,您就等著瞧好吧。」
長發男生大名叫常昊,外號耗子,是蘇洋上初中時同班的同學,被老師們評為遲到、早退、抽煙、喝酒、打架五毒俱全,不可救藥。初二開始就不怎麼上課了,在校外結交了一群亂七八糟的朋友,成天無所事事,在各條街道上遊盪。
當時老師和家長都已經不怎麼管他了,一致達成了這孩子廢了的共識。學校里的學生更是幾乎已經不認識他,甚至以跟常昊一起玩為恥,也沒人在意原來班裡坐最後一排的那個小混混最後怎麼樣了,那個時候大家的精力都用來關心自己的中考升學了。
但是當時的蘇洋記得他。
有一次常昊在學校對面的小巷子里,讓四五個收保護費小青年截住,因為常昊咬死不給,被按在地上打。正好碰上蘇洋放學回家路過,看了一會終於認出了在幾人中間的常昊,頓時大喝一聲「你們幹什麼?」扔下書包就衝過去幫忙。
但是那幾個小青年再怎麼說也是成年人了,就算兩個小孩子也不夠幾人打幾下的,蘇洋也幾乎完全沒有打架的經驗,剛一衝上來就被撂倒,局面立馬從一個人挨打變成了兩個人一起挨打。蘇洋除了稍微護著常昊少挨幾下,幾乎起不到任何作用。
好在沒過一會,外面一陣刺耳的剎車聲響起,蘇家的十幾個受過專業訓練的保鏢就匆匆地跑過來。上前五個人,不帶一絲拖泥帶水,沒過半分鐘就把幾人雙手反剪統統按在牆上,其他人連忙把中間鼻青臉腫的蘇洋和常昊扶起來。蘇洋的鼻血星星點點地灑在地上,看得常昊瞪大了眼睛。
自然是蘇洋在衝進來之前,就給家裡保鏢打的電話。他從不會做沒把握的事情。
他其實沒必要進去一起挨打,只要在巷子口坐著,等著保鏢來就好了。
但蘇洋深知,沒有什麼比一起做壞事、一起挨過打更堅固的友誼了,一起做一百件好事不如一起做一件壞事,叫人來幫常昊解圍絕對沒有現在的效果好。他是要用挨的這幾拳頭,來換取更有價值的東西。
果然,從那之後,常昊心裡一直都拿蘇洋當最好的兄弟,他甚至還對蘇洋發過誓,蘇洋的事就是他常昊的事……
耗子在眾多穿著校服學生中見到蘇洋走出來,兩人隔著五六米對視了一眼,耗子沖蘇洋眨了一下眼睛,微微點了點頭。而蘇洋只是淡淡地收回目光,繼續目視前方地和王偉從三人旁邊走過去,就好像坐在石頭上的三人只是三尊雕塑。
這種事情蘇洋是不想露面的,他不會給有可能成為敵人的人一丁點記恨自己的機會,那沒必要。很多事情只需要適合的人去做就好了,什麼人做什麼事。人盡其才,物盡其用是蘇洋交朋友的唯一準則。
他覺得沒有人比耗子更適合做這件事了,而自己一旦出面,惹上一點點嫌疑,都會給自己帶來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煩。
雖然這個年紀的學生,一般只會思考兩個問題:怎麼學習和一會吃什麼。但是蘇洋還是覺得自己沒有什麼冒險的必要。
一般沒什麼人會同時認識蘇洋和耗子兩個人,他只需要按時跟王偉去食堂吃飯,睡午覺,然後按時來上課就好。
沒人會懷疑到他身上。至於劉飛,蘇洋心裡輕蔑一笑,他沒那個腦子。。
就在耗子給了蘇洋一個放心的眼神,蘇洋目不斜視地和王偉剛剛走過去的時候,在後面眾多學生嘈嘈雜雜的聲音中,突然響起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讓蘇洋的腳步立馬頓住了,臉上一貫自信的表情也瞬間僵硬起來。
「蘇洋,耗子,怎麼你們都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