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夢想與現實
常喻盯著手機屏幕看了一會兒，注意力有點跑偏。
「這選的圖還挺好看的。」她指著屏幕上那個笑得燦爛的男生，旁邊還有一排花字寫著「生日快樂」。
然後眯起眼睛看了下公告時間，說：「今天零點才掛上去，怎麼已經有人打卡認證了？」
宋桉給她看得就是後援會轉發的粉絲認證圖。
宋桉把她跑偏的注意力又拽回來，晃了晃手問道：「去不去啊？反正閑著也閑著。」
……半夜兩點明天還要上班，你管這叫閑著。
如果放在平時，常喻一定會跟她分析利弊，把人按下來讓她冷靜。
不過現在常喻的路線已經從拿睡衣變成了拿外出的衣服。
簡潔明了說出一個字：「走！」
城市的夜晚燈光並沒有沉睡，凌晨兩點路上沒多少車。司機師傅開著音樂一路暢通無阻，飛馳而過。
車內開著空調，駕駛座上的車窗開了一條縫。
夏季夜晚溫熱的空氣吹進來，車內兩種氣流形成對沖，讓宋桉的困意也被驅散了。
司機大哥正跟著車內的音樂在哼歌：「我想要怒放的生……」
最後的一個字沒唱出來，前面路口綠燈轉紅，一腳踩了剎車。
司機大哥的車內獨唱演唱會戛然而止，只剩下汪峰嘶啞的嗓音在繼續唱歌。
看了眼後座上兩個小姑娘，熱情問道：「你們兩個女孩子，大晚上這是去哪兒啊？」
司機大哥說話有種北方調的口音，話被吹進來的風吹散，宋桉一下子還沒聽清。
「他問啥？」宋桉輕聲問常喻。
常喻大大方方回道：「我們去追星。」
「現在？」司機大哥看了眼時間，滿臉詫異，「你們大半夜兩點多去追誰啊？怎麼這麼晚還有活動？」
宋桉笑笑，眼睛彎成溫和的弧度。
她說：「沒有真人，我們去看看應援牌。」
司機大哥聽不懂：「沒真人你們大晚上去幹嘛？」
「拍照片。」宋桉解釋得很詳細，「就是類似於很大的照片掛在牆上，那種地鐵裡面或者商場外面的廣告屏知道嗎？把產品廣告換成愛豆照片。」
她說得過於抽象，司機大哥歪頭想象了一下，看起來還是滿頭問號。
車廂里的音樂自動切換到了下一首，汪峰開始唱《北京北京》。
車子上了高架，駕駛座的車窗被關上，車廂內瞬間被汪峰的聲音灌滿。
司機大哥露出憨厚一笑，說：「你們說的我都不懂，我也有喜歡的明星，我每次開車拉活都會放汪峰的歌。」
他轉動手腕換了條道，繼續問道：「看你們兩個的樣子，是大學生吧？瞅著也不想高中生？」
常喻和宋桉對視了一眼，一時不知他這是不是在誇她倆看著年輕。
「我們都畢業好幾年了。」常喻說道。
「啊！」司機大哥聽完驚嘆道，「我還以為這種大晚上不睡覺出來去追星拍照片的事，只有小女孩才會做。不過看你們倆這穿著，也不像是高中生。」
其實司機大哥的語氣沒有惡意，他說話的時候，每次最後的音節都會漏風。
他說完后就跟著音樂又開始敲打方向盤，車內陷入了短暫又尷尬的沉默。
宋桉剛想說話，被常喻按了下去，呵呵乾笑兩下，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像司機大哥這種旁觀者來看，對於追星群體的一些行為不理解，也挺正常。
常喻很少讓別人知道自己追星這件事。
汪峰和司機大哥在車廂里一路二重奏，計程車高架上飛速。宋桉靠著窗戶，周圍的景物燈光快速閃過。
她有點犯困，靠在座椅上垂著頭打瞌睡。
常喻反倒沒了睡意，她靠著窗戶往外看，外面的燈光去走馬般快速閃過，明明暗暗從她臉上快速閃過。
高架旁偶爾有輛車超過，趁著夜深無人開得飛快，還有巨大的汽車轟鳴聲。
司機大哥嘖了一聲：「你車一看就改裝過，膽子很大。不過他這改裝得不好，啟動還是慢。」
常喻隨口跟他搭話：「大哥你好像很懂車啊？」
「那可不。」司機大哥把音量調小，言語間都有點興奮，「我年輕的時候在車行工作，也偷偷改裝過廢棄車輛，出去和朋友到山裡賽車。」
怪不得這位司機大哥開車有股猛勁。
這聽著很驚心動魄。
常喻來了興趣，把腦袋往前探一點問：「然後呢？」
司機大哥豪邁一笑：「然後啥？然後我在開計程車賺生計。」
「啊……」常喻發出惋惜的感嘆聲。
沒想到司機大哥興緻卻很高昂：「別嘆氣啊，我又不是做不成賽車手才來當司機的。」
他繼續說：「那個時候本來就只是興趣，玩這個能讓我開心，我就喜歡玩。現在我開計程車過得也挺好的。哎我不大會說話，就像你們那個……那個追星對吧，就是圖個開心嘛！」
常喻對他淡淡笑一下，簡單回了句：「是嗎？」
司機大哥回憶起青春后彷彿打開了話匣子，開始滔滔不絕：「不過我那時候玩賽車玩得是真溜，一群人沒人開得過我。」
「你又想過去當職業賽車手嗎？我看電影里都是這麼演的，普通人追夢，完成夢想到達事業巔峰。」
宋桉不知何時醒了過來，正好趕上這話題，叭叭一頓問。
高架到了分叉口，計程車緩緩開下去，停在了一處十字路口。
司機大哥被她這麼一問，逗得大笑：「哪兒能處處都是電影啊，追夢電影都是騙人的。愛情跟麵包有時候都不能皆得，更別提夢想和現實。只有小部分幸運的人能把夢想做成一生的職業，大多數人只能慢慢消磨對夢想的熱愛，同時現實中也是手忙腳亂。」
他說完還強調了一句：「這一小部分人還在背後看不到的地方，咬牙跟現實磨鍊。」
通通一頓連貫的話，讓常喻目瞪口呆。
司機大哥這口才怎麼一下子突飛猛進？
剛剛還在一直熱情說話的宋桉，倒是像是被這段話觸動到，若有所思。
司機大哥敲敲方向盤，隨意問道：「小姑娘，那你現在是做什麼的？」
「我在傳媒公司做策劃，」宋桉又偏頭指了指常喻，「她是律師。」
顯然司機大哥對前者比較感興趣。
「你怎麼會找到去傳媒公司？」他問，「那地方聽起來很有趣。」
「我曾經也這麼以為過，」宋桉苦笑，「但是並不有趣，我大學剛畢業的時候吧，那時候追星，對娛樂圈相關行業都一腔熱血，就踏進來了。」
司機大哥在前面看不到她的表情，他正目視前方看車。
問道：「那現在呢？後悔沒？」
宋桉一下子沒說話，她手指靠在座椅上無意識扣著。
剛想開口，突然一個急剎車，所有話都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