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擦肩而過(2)
過了山口,那土路直往下沉,跌入一條小溪。溪對面,卻是個山窩子,近處彎彎繞繞的,有一些地,高高地搭著木架,種些瓜果。遠處樹叢中,影影綽綽的有幾匹白馬露出屁股,在那兒吃草。
黃驃馬趟過小溪,還沒上岸。瓜蔓從中站起一人來,也不打話,將手中物事劈面打向那大漢。那大漢猝不及防,只得用手去擋。說時遲,那時快,那物事打在手掌炸開,又濺了一身,黏黏糊糊的,是條老爛了的黃瓜;他正在甩手,接二連三地又來了三四條爛黃瓜,這回連眼睛都睜不開了。後面軍漢趕上來,一個拖住了馬尾,另一個便來扯人。那大漢見事在緊急,也不去弄臉了,在馬背上一按,騰空而起,跳在溪中。他剛一站穩,就立即揪住旁邊軍漢,一掌劈在其手腕上,將刀震落。翻手又將其手腕抓住一扭,拷住在背上,一用力,那軍漢大叫著就往後倒,可對方卻不給他倒的機會,另一隻手捏住他脖子,頂著他肩膀退到了岸上。那三個軍漢將其圍住,彼此僵持,都沒有相讓的意思。
那丟黃瓜的走上前來,施禮道:「小生石閑。兄台硬闖進來,到底所為何事?」
「你們在此占路,又所為何事?」那大漢也不示弱。
石閑笑道:「說與你聽又何妨?是小生一時貪念,中了一個老朋友的計。和這幾位弟兄,去借了一些馬,不料半路又被人追來討要。我見趕來的人里,為首的性子多疑,就請兩個弟兄分騎了馬,走了另一條道,叫他們走得遠遠的。自己也學老朋友,耍了個把戲,把為首的,弄去追那兩匹馬。就這樣子,費通天力才把馬趕到了這兒。我們也累了,不想再節外生枝,幾位軍爺就封了山口。我們原本以為是萬無一失的,不知為何兄台又來了?」
那軍漢見石閑是個書生,說的也誠懇,不像作偽,便道:「我本無意冒犯。只是想找一位在軍的朋友,一路上來,倒還是初次與軍爺相遇,情急之下,就造次了。這裡先行賠罪。」他嘴上說著,手上卻並不放鬆。
石閑問道:「什麼樣的軍爺?多大年紀?高矮胖瘦如何?可否告知姓名?」
「約是四十來歲,在祁家灣居住。喔,他有一條黑狗,如果沒死的話。不知姓名。」那漢子道。
「是人不知姓名,還是狗不知名?」石閑心中瞭然,卻依舊不動聲色地詢問。
「這個,都不知。我是受人之託,從潭州湘陰縣趕來的。」
「嗯。你說的人我見過。敢問兄台大名?」
那漢子心中大喜,嚷道:「總算遇到個曉得的。我是資水尾巴上,蘭灣的陳望。」
「你找這位軍爺有何要緊事?」
「聽說他遇到點麻煩,特來幫忙。」
石閑聽完,示意大家收起刀子,說道:「那洞庭湖上,有一種魚,一寸多長,不夠竹釘大,通體透明,沒有骨頭;又有一種,大小與之類似,前面尖,有細骨,兄台可知其名?」
陳望道:「沒骨頭的是銀魚。有骨頭的,前面有如針一般,我們當地就叫它針杆子。」
石閑微笑道:「小生在潭州城學藝多年,來梅山後,念念不忘的,首件就是洞庭魚鮮。今日總算過了嘴癮。要謝過兄台。」他接著說道:「這裡只有我知道祁家灣所在。你若信我,就先放人,我自帶你去。」
陳望道:「這個自然。」連忙放了手,說聲抱歉,就著溪水將臉和身上洗乾淨了,跟著石閑去看馬。
走到林中,陳望大為驚喜,問道:「你們從哪裡借到這許多馬?安化縣竟如此富足啊。我想,通湘陰、益陽兩縣,都未必能找出這麼多馬來。更別說這些都是好馬!」
石閑只是笑笑,問道:「剛才人多,有些話不便問。你出來找人,既不曾見過,又不知姓名,自己又不熟地方,這千里大山,你憑什麼找?憑一張嘴么?你上座山喊喊看,只有你自己答應!到底是誰託付你的??」
陳望道:「那託付我的人還在遠地。我帶有他常聯絡的一隻信鴿,到了這邊山中就放了,信鴿在空中帶路,來到了這裡。不知怎的?那信鴿沒找到軍爺,自己也不見了。我不得已,只好學那瘋牛,蒙眼狂奔了。」
那石閑至此,已全明白。他微笑道:「你那位軍爺,還等著這些千里馬的消息呢,丟不了。」
陳望驚道:「這些是千里馬嗎?不過是普通良馬而已。」
石閑冷笑道:「小生也是這樣想。不過這些馬倒是行過千里來的。那位軍爺讀過《戰國策》,拿千金買馬骨的典故逗我玩呢。」
昨夜山上爆炸起火,石閑也擔心蘇峙恆安危。他心中雖有一絲不快,但還是和陳望一路,到祁家灣去看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