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個老人
衣衫破舊的華生就這麼蹲在馬路牙子上一直到傍晚,沒想到面前已經有了少許錢財了,這期間竟然還有人誤以為華生是瞎子,找了快磚頭把錢都壓起來,防止被風吹跑,華生冷眼看著自己面前的錢幣,心裡不知是何滋味。
就在此時一個年邁的老者邁著蹣跚的步履走了過來,停在了華生的面前,然後蹲了下去。
華生暗自看著他心想:「難不成這樣的老人也要賞自己錢嗎?」
那老人慢吞吞的蹲下,然後伸手把磚頭拿開了,嘴裡嘟囔著似乎在低聲訴說著什麼。
「這老人考慮的還真是周全,不僅要賞自己錢,還要親自準備用磚頭再壓上!」華生心想,他雖然不屑於別人賞的錢,可是眼前的這個遲暮的老人著實把他的眼球吸引住了。
「小老弟,我在對面觀察了你一下午,從第一個人給你錢開始你就露出了不屑的神色,我知道你一定是不屑於要這些錢,像你們這種年輕人,年輕力壯的到哪裡不能刨口吃食,我知道你一定是坐在這裡玩耍呢,既然這些錢你不稀罕,那我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它被糟蹋了,那是造孽!」說著老人抓起地上的錢就要往懷裡塞。
「說什麼呢!」華生急了,在他的內心裡,他雖然不屑於這些錢,可是眼前的這些錢足夠幫助他度過今天這個寒冷的夜晚,他甚至還能喝上幾口酒,只要他肯花錢。
當骨氣遇到饅頭時,人人往往會選擇饅頭拋棄骨氣。
「小老弟,原來你不瞎啊!」那老人似乎吃了一驚,手裡抓起來的錢也丟在了地上。
「我哪裡瞎啦?我這倆只烏黑的大眼珠子你沒看到嗎?」華生有些氣憤,氣憤自己竟然把他當成了善人。
「小老弟不是本地人吧?」老人抬起了頭,華生看清楚了他那布滿皺紋的臉上鑲嵌著一雙渾濁的眼睛。
「誰說不是的?我們一家十八代都是西安人!」華生想起了那個胡正偉,吃一塹長一智。
「唉,我看小老弟一定是逃荒至此的吧!」老人似乎打算繼續攀談下去。
「唔。。。是!」華生說。
「這裡沒有你家的親戚嘛?」老人一屁股坐在了馬路牙子上。
「有!不過還沒找到!」華生說。
「那你晚上有地方住嗎?這天也冷了,你還是拿著錢去裁一件衣服禦寒吧!」老人說。
華生沒有說話,已經很久沒有人關心過他了。
「小老弟晚上要不就到我那裡去將就一晚上吧,我那裡雖然破敗可總比露宿街頭好,我那兒已經十多年沒回過家,我老人家也好有個說話的伴!」老人的聲音有些激動,眼裡充滿希翼的眼神。
「那不行!我跟你又不熟!」華生立即警覺了起來。
「沒有事的!我一個老人家走路都費勁,還能把你怎麼的,我那裡還有半隻雞和半尾魚,今天晚飯咱們就吃這!」老人繼續說。
「那好吧,那我也不白住,我給你錢!」華生說。
老人笑了,以至於臉上的皺紋都堆積到了一起。
人影被夕陽拉的老長,老人與華生一前一後的往老人家裡走去。
「孩子,你多大啦!」老人走在前面,走的格外的慢。
「十八!」華生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說。
「我那兒走的時候也跟你一樣!十八啦!」老人的聲音有些落寞。
「他去哪了?」華生問。
「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遠的讓人用一生才能走到盡頭!」老人說。
華生沒在說話,空氣中變得寒冷了起來,華生的嘴唇有些哆嗦。
路很遠,或許路並不遠,只是老人走的極慢,終於,在一片廢墟之中,吱呀一聲,老人推開了一扇舊的發白的木門。
「這就是我家!」老人有些興奮的說,已經很久沒人到他家做過客了。
「就你自己嗎?」華生說。
「是!你先找個地方坐著,我去準備晚飯!」老人走進堂屋時,對華生交代著,隨即又走到了院中。
華生站在那裡,四處打量著,屋頂幾個破洞中,屢屢夕陽鑽了進來,最裡面有一張床,上面堆滿了各式各樣的衣物,身旁的木桌,積滿了黑色的污垢,一盞油燈放在了桌子中間,再無他物。
院中冒起了縷縷炊煙,老人正蹲坐在鍋灶前往裡面填柴火,華生很想過去幫助他,可是他卻又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
在夕陽完全隱沒到西邊的大山後的時候,晚飯端了上來,半隻雞,半尾魚,雞還算完整,魚已經吃的只剩下魚頭和魚尾了。
「我比較喜歡吃魚,所以這條魚被我吃光了,呵呵,等明再去買!這魚鮮著呢!」老人把一碗米飯推到了華生的面前說。
老人沒有點燈,屋裡有些昏暗,晚飯在一片靜謐中結束,期間,老人很大方,把雞和魚不停的往華生面前推送,而華生卻吃的很少,只是低頭划拉著碗中的米飯。
在天空完全黑暗下來,屋內更是伸手不見五指之時,老人掌上了燈,豆大的火苗安靜的燃燒著,使得屋裡變得明亮了起來。
「我這裡有些衣物,你找一找看有沒有你能穿的,在你沒找到你親戚之前就先到我這裡住著吧!我這裡雖然破舊,好歹也算個家!」老人走到床邊指著上面的衣物說。
華生最終挑了一件還算厚實的衣服套在了身上,可以看得出來床上那麼多衣物,全都是撿來的。
躺在老人的旁邊,華生幾乎感覺不到老人身上的溫暖,老人的身體蜷曲著,雙腳盡量的往離華生遠的地方伸著,可是被褥太窄了,他那雙冰冷的雙腳就在華生的身旁,雖然沒有挨到華生,仍舊能讓人感覺到冰冷,華生一把抱住了那邊冰冷的腳,就像是抱住了一團冰,又冷又硬,老人試著掙扎了一下,想要從華生的懷裡抽出來,華生抱的很緊,老人也就沒有再掙脫。
黑暗中,華生睜著雙眼,獃獃的看著屋頂,淚如雨下,獨在異鄉為異客,那種孤獨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讀懂。
第二天一大早,華生便從床上爬了起來,卻仍舊沒有老人起的早,後來才知道老人四點鐘就起床了,用他的話說人一到老了,覺就少了,下半夜都是苦苦挨過去的,越睡越難受。
早晨的空氣有些清冷,院子的柴火堆上布滿了一層白岑岑的霜,華生很慶幸穿了老人的衣服,他實在是不敢想若是沒有身上的這件衣服,這個早上要怎麼挨過去。
吃完早飯,華生把錢全都塞到了老人的手中,扭頭走了出去。
老人還想推辭,華生已經走到了大門外,追也追趕不上了,老人急忙喊道:「你還回來嗎?」
「回來!這裡是我的家!」華生喊著。
老人有些高興,咧開嘴笑了起來,晨光中,是那麼的和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