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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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是不會跟我進去的,我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為什麼,因此我也懶得去問,因為我知道言多必失,禍從口出,做我們這行的都明白這個道理。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信仰和原則,我不知道他的信仰是什麼,也不清楚他的原則。直到後來我們成了朋友之後,我才明白,他是為了尊嚴,他從不乞求別人的施捨,更不願欠別人人情,因為他知道銅板可以數的清,人情債很難還。
他是我結識的第二個怪人,一個有原則的怪人。
我拿了些飯菜給他,又拿了兩件破棉被。他看了看,對我笑了笑,也不吃也不拿,好像生怕拿了之後吃了之後他就會死了一樣。
我對他說:「我並不是可憐你,天下的可憐人很多,我若都要救濟恐怕連我都要餓死了。你放心的吃吧,不是白吃,我有件事情想讓你幫忙,其實是殺一個人,殺人對你來說很簡單的,你考慮考慮,只要殺這一個我保證你十年都不用在做了,你好好想想,看得出你很缺錢,明天我等你的消息,冷的話就進來。」
我轉身離去,他依舊一動不動,我真的搞不明白。
天黑的很快,風不是很大,但是天很冷。我開始擔心起他來,怕他死了。晚上我提著燈籠出來看他,發現被子蓋在馬的身上,碗也放在馬的頭邊,馬趴在牆角,他就蜷在馬肚子旁邊,睡著了。
他這人,我真的搞不懂。
沙漠的明天來得很快,那是因為沙漠的天亮的很快。一大早我便提了酒飯來看他,發現他已經被凍的渾身僵硬了,牙關不住的打顫,我忙將他扶起來將一碗酒給他灌了下去。
「你救了我。」他一邊拚命地往嘴裡扒飯一邊說。
「不是我救的你,是你救的你自己。」
他的臉上綻放出自豪般的笑容,天真。
「因為你有價值,如果你沒有那麼今天早上沙漠里這不過是多了條死屍罷了。」
「幸好我不是。」他又天真的笑了,然後拚命的扒飯。
「我的這個主顧出手很闊綽的,不過肯出大價錢的要殺的人一定不是泛泛之輩,說不定你會死在他手裡。」
「我能得到多少錢?」
「一百兩。」
他又開心地笑了。
「你再考慮考慮,這是件很危險的差事,不用急著答覆我。」
我轉身要走,他突然說:「我答應。」
我轉過身問:「你什麼都還沒問,就答應,是不是太草率了?」
「不答應,我拿什麼付你的酒錢飯錢?」他又笑了笑,然後又拚命地往嘴裡扒飯。
我知道,但凡很容易接下單子的人,是活不長久的,我以為我看走了眼,可是結果是我沒有。
兩天後我帶他去見我的主顧,臨行前我給他買了雙草鞋,他不要。
他說:「早已經習慣了光腳,穿上鞋反而不舒服。」
我說:「還是穿上吧,反正錢已經花了,再說穿鞋的和光腳價錢是不一樣的,穿上它你的價碼就會高些。」
他笑了笑說:「你們的規矩真奇怪。」
然後他接過鞋,坐在地上小心地將它穿在腳上,臉上洋溢著快樂的笑容。
我們來到一座沙丘前,那裡已經停了一輛馬車,不算華麗,但是馬確實好馬,車夫站在一旁牽著韁繩。有點風,但不大。
「你要的人我給你找來了。」我說。
「我向你保證,他絕對是一個一等一的高手。」我又說。
他扭過頭對我笑,很興奮,就像是新郎第一次見新媳婦似的。
「如果你沒什麼意見的話,那咱們就成交了。」
過了一會,還是沒有動靜,於是我對他說:「他對你沒什麼意見,現在你可以去跟他談你的要求了,去吧。」
然後我走到沙丘的後邊等他的消息。
過了一會,他興沖沖地回來,我問他:「多少?」
「一百五十兩。」
「他肯跟你這麼高的價錢,對方一定是個狠角色,你要小心。」
「放心。」
「在哪動手?」
「三天後,就在這兒。」
「殺誰?」
「不認識。」
「叫什麼?」
「左冷禪。」
「聽名字就知道他是個左手使劍的高手,你有幾層把握?」
「不知道,得交過手才知道。」
「跟我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什麼人?」
「一個可以教你如何殺了左冷禪的人。」
「哦?」
他興緻勃勃的跟在我的後邊向另一個沙丘走去。
沙漠里最不缺少的就是沙河沙丘,沙子不是固定的,沙丘也一樣,不過在沙漠里呆久了的人自然會有一些辨別的方法。
前不久這裡來過一幫人,在這裡遭到伏擊,其實伏擊的只有一個人,最後這個人死了。他身上的劍傷很特別,從傷口上看,殺他的人是左手使劍,而且只出了一招,這個人便死了。
「你帶我來的目的就是看這個死人?」
「死人也會說話,而且從不說謊,他能告訴你如何取勝。」
「我不需要。」
「別太自傲。」
「我不是自傲,我只是清楚我的實力而已。」
「這人的劍術已經登峰造極,而且十分詭譎,你要小心,錢不是這麼好賺的,我不想看到你的屍體。」
「謝謝你的關心。」他自信笑了笑說:「我知道一個刀法高手是無法和一個劍法高手比的,但是我會是個例外。」
他很自信,我不知道他哪來的自信,也許他只是個剛出道的刀客,沒見過大世面,沒經歷過大事件,是個井底之蛙,帶著一點的無知和天真。
「別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那樣你會吃虧的。」
他又笑了笑說:「有時候,也別把事情看得太複雜,那樣你會很累的。」
我們相互看著笑了笑。
「也許你是對的。」
「但願我是錯的。」
「我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
「如果我死了,千萬別帶人來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