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許仙,你怎麼看?
臨安義莊。
幾具皮膚有些泛青的屍體擺放其內,各自佔據木床,鮮紅的血染紅鋪在床上的白布,在床頭那昏黃躍動的燭火映襯下,顯得更為妖冶。
手裡捏著鋒利的刀刃,仵作們圍著屍首查驗,從腳到脖頸,從外到內,進行各方面剖析。
吱呀——
房門忽然被人推開。
溫柔暖陽帶著微光侵入昏暗的屋房,卻僅是蔓延不過三步距離,便被只大腳踩住,臃腫身影步入其中,激起些許地板上的塵土,眾仵作望向他。
皆停下手裡的動作。
三三兩兩喚道:
「縣令大人。」
話語讓得這寂靜無聲的殮屍房漫起些人煙氣。
陳十三緊緊衣裳,點頭問道:「屍首查驗的如何了?」
「回大人,這幾具屍體除了那孩童的身上有明顯外傷,其餘兩位皆找不到絲毫外傷痕迹,我們正打算剖屍看看。」
這是位有些年長的仵作。
他如實彙報著。
站在陳十三身後,許仙靜靜聽著,遙望那幾具屍體,他眉眼低垂。
「能不造成外傷便斬下他人頭顱,這大概是修行人才能有的手段。」
陳十三分析著,「許仙,你怎麼看?」
陳十三變了稱謂,畢竟是在他人面前,該有些縣令的顏面。
「我還沒看。」
「……」
不愧是你啊!
陳十三語塞,他本以為許仙會說出些自己的見解,可未曾想,竟會是如此言語。
算了,習慣了……
這廝一貫的作風便是如此。
「我先看看再說。」
「行,行。」
陳十三笑容僵硬,「那許仙你先看看,瞧瞧能否發現些什麼。」
「嗯。」
許仙點頭。
他邁步上前,掀開遮蓋其中一具屍體的白布,即便腦顱已經被人摘取,卻還是知曉這屍體是誰。
他沒有具體查看這具屍體,僅是稍稍看了眼脖頸的傷口,便將白布又蓋了回去。
他眉頭微皺。
走向隔床。
這屍體健碩,經年累月的舞刀磨礪出了他的臂膀,像是面碗般的粗。
許仙靜靜看著。
心有戚戚然,他探查屍身後,為其蓋上了白布,來到下一具屍體床邊。
這是張屠戶的兒子。
年僅七歲。
瘦瘦小小的,兩臂都已經被折斷,且骨骼也是碎裂,軟塌塌的。
許仙伸手摸了摸這屍體不成人樣的手臂。
像是在一瞬間被崩斷,有些地方的骨骼還有微弱的聯繫,受到些力,便頃刻錯移。
這般手段……
確實像是修行人所為……
可,他好像感受到了微弱的妖氣。
但,再以法力探查時,那縷妖氣又消散的無影無蹤,像是從未出現過。
「錯覺么?」
許仙看著屍體脖頸處的血肉,再為其蓋上白布,他陷入沉思當中。
臨安城的妖魔,他前幾日剛斬掉,理應近期不會再有類似於這般的妖魔禍亂。
不過,方才的妖氣……
「許仙,你想到了什麼?」
陳十三試探問道,他聲音漫著幾分急切,幾位仵作也是望向許仙,等候著回答。
「昨晚什麼時辰發現的屍首?」
「四更天。」
陳十三連忙回答。
「仵作呢?能否查驗出他們是什麼時辰死的。」
「回許捕頭,死者約摸亡於子正三刻。」
那位年長些的仵作彙報。
「案發時現場如何?」
「死者張殊榮居廳堂,呈趴姿,手持剁骨刀。
其妻劉美死於院門處不遠的水井邊,欲有縱井傾向,似是生前還保護著她的子嗣,她的雙臂呈彎曲,脊骨亦是前傾。
但二人子嗣全身骨骼寸斷,並未死在劉美懷中,而是躺在血泊中,呈仰姿,望天。」
仵作細細講述著。
許仙大概有了些畫面。
「那院內情況又是如何?」
「這……」
仵作回憶著。
「院門處的門檻有血跡,一直向里延伸,張殊榮,劉美,以及二人子嗣的屍體旁也都有血跡,或多或少散落。」
「你這麼說,有些不太確切。」
「……」
仵作無言。
這些東西他本身就不好描述,而且也不是他職責所在,能這般說出口便已經是很好了。
「張叔的院子,在封鎖前,可有他人進去過?」
「這……」
仵作回答不上來。
他自昨晚接手屍體查驗,便一直待在這義莊內,哪裡都沒去過,怎會知曉這張殊榮的院子有沒有其他人進去。
「除了咱們縣衙的捕快,沒其他人進去過,就連百姓,那也都是在街上探探頭,瞧瞧熱鬧,被攔住了。」
陳十三適時出聲。
「那,裡邊可有做過標記?例如死者死於何地。」
「有。」
陳十三點頭,他問道,「許仙,你問這麼多,可有些眉目?」
「暫時沒有。」
許仙眉頭皺的更緊了些。
若有若無的『川』字在眉間浮現。
「這案子現在是誰在調查?」
「是薛長安。」
「他啊。」
許仙有些印象,這人似乎在臨安城衙門裡有些年頭了,具體為人如何,倒是不大清楚,沒太多接觸。
「是啊,許捕頭,昨晚守夜的人是他,自然這案子也便落在他手上了。」
「哦。」
許仙瞭然,他再看兩眼這幾具屍體,「陳大人您可跟薛長安說,讓他不必再管這案子。」
「許仙你這是打算,接手這案子?」
陳十三有些欣喜。
對於許仙的破案能力,他是十分相信,沒有絲毫懷疑的。
畢竟是師承李青蓮。
「是,此案或許會是灘渾水,薛長安十有八九會搞不定,我怕他陷入危機。」
「……」
這許仙可當真是深明大義啊!
救星!
陳十三笑哈哈的,他連忙答應。
「許仙,若你能出手接管這案子,那自然是最好,我相信你的能力,但你也得早日將真兇緝拿歸案啊,不要辜負我的……」
「慢——」
「期待。」
門外忽然傳來道聲音,夾雜著陳十三話尾兩字,齊齊鑽入許仙耳蝸,同時,這忽如其來的聲音,亦是讓的陳十三有些不悅。
眾人向外望去……
如鞋拔子般修長的臉映入眼底,許仙大概是知曉自己為什麼沒見過薛長安幾面,卻對他還會有印象了。
「這張臉,還真是有些……」
「慘絕人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