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昨日鮮活的命今日流逝
許仙不喜歡麻煩。
雖說有天師古典在手,他斬殺妖魔,護佑百姓的同時,對於自身也有所脾益,但,人都有惰性,許仙自然也不例外。
前些時日,為了徹查河童案,讓那害人妖魔伏首,他勞累許久,才順藤摸瓜,知曉河童藏身之處,將其斬於刀下。
現在才過去多久?
「我想再多休息幾天。」
許仙聳肩,輕聲自語,他走在街上,沿路前行至糧鋪買米。
糧鋪的夥計動作很快,他扛著米袋,笑盈盈招呼著。
「許捕頭,您的米,二十斤在這了,您要過稱不?」
「不用。」
許仙搖頭,他單手提起米袋,估了估,也沒缺斤少兩,便從錢袋裡取出銅板,他遞給夥計。
「您這麼估,能估的准嘛?」
夥計撓撓頭。
許仙笑而不語。
離開糧鋪,他打算回家,可路上想起昨晚偶遇的張屠戶,便又換了目的,他想著先去張屠戶的攤位走一遭。
問問昨晚是否順利,有沒有被人刁難,還能順帶再買些豬肉回去……
一舉多得。
不過,也不知是為什麼。
平日吃苦耐勞的張屠戶今日沒來攤位,那經年累月積攢的有些油光發亮的砧板散發著讓人覺得不適的酸味,許仙目露驚疑。
畢竟,張屠戶賣肉這麼些年,可都是風雨無阻,不管天氣有多麼惡劣,他依然會堅守在自己的攤位,耍著那手出神入化的剁骨刀,不會輕易缺席。
「難不成,是天地堂的人為難張叔了?」
「還是說今日病了……」
許仙眉頭微皺,他疑惑自語,可又感覺這兩句話有點不盼著人好,他強咽下後半句話,改了口。
「或許是有事吧。」
許仙喃喃。
他前往張屠戶所住的地方。
遠遠遙望那緊閉,並且上了鎖的院門,許仙鬆口氣,放下心來。
「應當是出門去了。」
許仙收回目光,迎著暖陽歸家。
推開自家院門,關門時卻瞥見自己放在牆邊的油紙傘,他想起蘇傾月,也不知這位令人覺得奇怪的姑娘,還會不會有再遇見的緣分。
走進廚房。
將手裡提著的米袋倒進黝黑瓷缸內。
他蓋上木蓋,伸著懶腰,打算出門去茶樓聽聽說書,打發打發時間。
可就在這時,急促且密集的敲門聲,伴隨著話語,順著木門那縫隙擠了進來。
「許捕頭,許捕頭,您在家嗎?」
「在。」
許仙有些疑惑。
這又是誰來找自己了?
聲音聽著稚嫩,肯定不是蕭三水,這廝現在應當還在洗頭,或是蒙在被窩裡呼呼大睡,而且他也不會喊許捕頭這稱謂。
「那您快出來吧,別在裡邊待著了。」
門外。
那人突兀的催促著。
許仙拉開院門,映入眼帘的,是位半挽褲腿衣袖正扶牆喘著粗氣的少年。
「你是縣令府上的?」
許仙對他有印象。
「是,許捕頭,您記性真好。」
少年挺直了些腰,他報明來意,「勞煩許捕頭隨小的走一趟,縣令大人要見您,他已經在縣衙等您了!」
「見我?見我做什麼?」
「那小的就不知道了。」
「行吧。」
希望不會是因為那件案子……
……
縣衙。
穿過露天庭院,行過幾道通往大堂的門戶,許仙跟在少年身後,遠遠便望見那在堂內反覆踱步的臃腫身影。
陳十三面露焦急,似是心有所感,他抬頭向外望了眼,眼底帶起幾分欣喜。
連忙提提肚腩,滾滾向前,他迎上許仙。
「許大人喲,您可算來了!」
「怎麼了?這麼著急。」
領路的少年識趣離去,此地獨留二人,許仙滿臉疑惑。
「還不是因為昨晚那件案子嘛!誒呦,可愁壞我了,一家三口被滅門,這可是大案喲,許大人!」
「……」
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這陳十三,該不會是想讓自己查案吧?
「昨晚剛出的案子,你怎麼就找上我了?衙門裡的捕快沒去查么?」
「查了,查了,就是我這心……」
陳十三捂著胸口,不安道,「撲通撲通的跳,停不下來啊!」
「……」
你要是心跳能停,你就該死了。
許仙神情古怪,卻也微微鬆口氣,縣衙里的捕快既然還在查案,那應當就不用自己動手。
還能過個幾天佛系平靜的日子……
「許大人,百姓遭受如此磨難,我身為臨安父母官,心有不忍啊!」
「會水落石出,還臨安一片光明的。」
許仙勸慰著,做著表面功夫,跟這些朝堂官員打交道,可真麻煩。
「希望能快些。」
陳十三垂著頭,問道,「許大人,您上次那刑犯,當真是直接殺了?」
「是啊。」
許仙眉頭一挑,「我自己動的手,我還能不知道么?」
「許大人親自動手,我自然是放心的,我也沒懷疑許大人的意思,就是,確認一下。」
陳十三笑嘻嘻的,「許大人為臨安做這般多的事,自然是不會做出……」
「陳大人,您要說什麼,就直接說吧。」
這陳十三繞來繞去,話裡帶著懷疑的味道,許仙不想多說什麼。
「那我就直白說了。」
「許大人,昨夜燈會,住在城西的張屠戶死了!就那賣豬肉的。」
「死時還被砍了腦袋,雖說我知曉,許大人您查的那案子,死者都沒被摘掉腦顱,但,兩次案子時間如此相近,我不得不想啊。」
……
「你是說,張屠戶死了?」
許仙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是,他死了。」
「有線索了么?」許仙追問。
「還沒有,捕快們徹夜搜查,仵作們也還在驗屍。」
陳十三如實回答,不敢有半分隱瞞,對此,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所管郡縣接二連三發生命案,若不及時抓出兇手,他真怕自己的烏紗帽什麼時候掉了,腦袋也跟著掉了!
「昨夜我遇見過張叔。」
許仙眉眼低垂,他心底忽然繚繞起絲絲悲泣,前所未有的傷感……
明明昨晚還讓自己去他吃飯。
沒想到今日……
「那他昨晚去過哪啊?」
「天地堂。」
「天地堂?!」
「是,天地堂昨晚讓他送些豬肉去,我正巧從燈會回來,趕巧遇上他。」
「您的意思是……」
陳十三思索著,語氣帶著幾分試探,「此事與天地堂有關聯?」
「或許。」
許仙沒妄下結論,他目光直勾勾的盯著陳十三,「我聽說,陳大人您平日也喜歡去天地堂?」
「沒有沒有!」
知曉許仙這是在套自己的立場,陳十三連忙撇清界限。
雖說,他的確跟天地堂有些牽扯,但,錢財重要,還是烏紗帽跟腦袋重要,這他還是分得清的!
「我此生與賭毒不共戴天,更別提去天地堂了!」
「許大人,可莫要輕信小道消息!」
陳十三義正言辭,他忙問道,「許大人,您要不要隨我去看看,瞧瞧能否發現些關於兇手的蛛絲馬跡?若真是天地堂做的,咱這次就直接將這毒瘤連根拔起,還臨安百姓一片朗朗晴天!」
言語深明大義,為國為民!
儘管知曉這廝是裝的,但許仙沒有點破,他深吸口氣。
「勞煩陳大人帶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