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為惡者更惡
李明月從一家名叫「奇寶瑞」的商號走了出來，臉龐有些僵硬，他怎麼也沒想到，只是一塊看起來普通的玉佩，就能賣出天價，讓他放棄了將所有貨物都處理的打算。
一百金錢，按照唐國錢幣的換算，就是一千枚銀錢，也就是一萬枚銅錢。一萬枚銅錢，光是堆在地上，都能有好大一堆。
李明月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多錢，很難不吃驚。雖說蘭州那邊地處邊境，平時流通的都是銀子，但李明月對唐國的錢幣還是有著清晰的認識。一千枚銀錢，就相當於一千兩白銀，只多不少。
鬼使神差的走出奇寶瑞，李明月突然感覺有些走不動路，剛好旁邊有一家酒樓，便走了過去。一來，是歇一歇，緩一緩，二來是吃一頓飽飯。
李明月身形雖然單薄，但個子不矮，不摘下斗笠，根本沒人能看出他只是個十五歲的少年，所以李明月走入酒樓后，酒樓的夥計直接喊了一聲大俠，然後領著李明月就往裡邊走，一邊介紹酒樓的特色菜肴和好酒。
當李明月摘下斗笠，露出那張稚氣未脫的面容之後，酒樓夥計明顯愣了愣，好在李明月開口道：「酒就不要了，給我一些能夠吃飽的就行。」
他遲疑了一下，接著打聽道：「對了，這附近可有買賣仙家丹藥的地方？」
正準備離開的夥計停下腳步，搖頭道：「回少俠，沒有。」
他打量了李明月一眼，見李明月臉色蒼白，料定李明月是患了什麼絕症，只有仙家丹藥才能救治，接著道：「不過少俠可以去太華宗碰碰運氣。開春太華宗會舉行一場盛會，各路神仙匯聚，若是運氣好，說不定能夠碰上。只是這年頭騙子太多，少俠需防著才是。」
李明月點頭致謝。
隔壁的奇寶瑞門口，兩名漢子盯著李明月所在的那家酒樓，然後一人留下繼續盯著，一人則是返回奇寶瑞中。
奇寶瑞一間屋子中，此刻坐著三個人，一個富態的老者，一個妖嬈的婦人，一個魁梧的漢子，在富態老人手邊的桌上，放著一塊玉佩，正是李明月先前所賣的那塊。
婦人抿了一口茶水，然後一邊用茶杯的蓋子搓著茶杯，一邊問道：「閣老，真是將軍府的東西？」
富態老人點頭道：「不會錯，而且就是大將軍那位公子隨身佩戴，所以這少年八九不離十，就是諜報中提到的少年修士。」
婦人點了點頭，低聲道：「這少年確實有傷在身，只是沒想到，小小年紀，竟已是一名武境強者。」
漢子這時候站起身來，大聲道：「那還等什麼？我這就帶人去將這小子捉了，送回燕國交差。」
此人一看就是個脾氣火爆的存在，能夠在商會中做事，倒也是奇怪。關鍵是這奇寶瑞跟燕國似乎關係匪淺，甚至可能就是隸屬於燕國皇室的機構，負責某些見不得人的消息收集，商會只不過是一種掩護而已。
一般這種機構對人員的篩選都很嚴格，既要膽大心細，又要沉著冷靜，像這漢子這種性格的，不應該進入核心才對。
老人抬了抬手，示意漢子稍安勿躁，同時解釋道：「如果真是諜報提到的人，那對方至少是一名武境修士，就你手底下那些人，還不夠人家殺的。到時候不僅事情沒辦好，還打草驚蛇，弄不好太子殿下苦心經營的奇寶瑞也得給唐國朝廷一鍋端掉。我等生死事小，壞了太子殿下的布局事大。」
漢子皺眉道：「不是說受傷了嗎？」
妖嬈的婦人似乎很不喜歡這五大三粗的漢子，每次看這漢子的眼神都有些鄙夷之色，語氣略帶嘲諷的道：「都叫你多看書，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點簡單的道理都不懂，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活到現在的。我就不明白了，你當初到底是怎麼被選上的？」
漢子瞪了妖嬈女人一眼，冷聲道：「老子是靠著真本事進來的，倒是你，是不是跟羅網那幫老傢伙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就不好說了。」
妖嬈婦人也不生氣，媚眼如絲，用一種讓人聽了骨頭酥麻的聲音道：「我要說我跟咱們的太子殿下有一腿，你信不信？」
剛準備坐下的漢子又一下跳起來，怒吼道：「你放肆！殿下何等英明神武，會看得上你這樣的庸脂俗粉？再敢大言不慚，侮辱殿下，休怪老子不客氣。」
妖嬈婦人笑著道：「殿下看不上奴家，莫不是看上了你？」
漢子明顯氣得不行，正要發作，富態老人冷聲道：「行了！」
兩人便不再爭執，漢子也坐了回去。
富態老人接著道：「什麼是主？什麼是次？分不清？再有下次，別怪老夫不念舊情，將你二人遣送回去。」
婦人媚笑道：「閣老不必動氣，奴家這就去試探那小傢伙的底細。」
老人點了點頭，接著道：「切記，千萬不要打草驚蛇，摸清底細之後，盯著對方，我先將此事上報，得到命令后，再行動。」
兩人同時起身，將老人送了出去，然後女人似笑非笑的看了漢子一眼，也走了出去。
「呸！」漢子看著他的背影，吐了一口。
酒樓中，李明月正享受著桌上的飯菜，一個妖嬈的女人徑直向著他這邊走來，然後笑語盈盈的道：「這位公子，不知奴家可否坐在這裡？」
李明月抬頭看了她一眼，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四下看了一眼，確定周圍都已經滿座之後才點頭道：「自然。」
婦人道了一聲謝，然後以一種魅惑的坐姿坐在李明月對面，看著李明月吃飯，同時魅聲問道：「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李明月也沒多想，點頭道：「不是，南方逃難過來的。」
說完之後，似乎覺得不妥，便抬頭看了這女人一眼，確定對方並不會對他造成什麼威脅之後，便繼續低頭吃飯。
婦人聽了李明月的回答之後，微微沉思了一會，又繼續跟李明月聊了起來。
興許是李明月之前的舉動提醒了這婦人，婦人接下來的言語警惕了許多，旁敲側擊試探李明月的底細。
李明月本就初涉江湖，不解江湖險惡，再加上女人本就天生柔弱，容易讓人放鬆警惕和戒備，透漏了不少信息給對方，而他自己全然不知。
這女人將信息整理之後，便起身告辭離開。
李明月吃飽之後，也跟著離開了酒樓，繼續往北，前往太華宗。
按照酒樓夥計的說法，再根據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萬仙會開啟之前，在太華宗附近的廣陽縣會舉辦一次仙寶交易大會，屆時會有各種各樣的珍奇異寶現世。
所以李明月必須趕在這仙寶交易大會之前趕到廣陽縣，一來是將身上的東西全部處理掉，二來是購買一些能夠恢復他身體的丹藥。
因為不知道仙寶交易大會開啟的具體時間和持續時間，所以李明月必須儘快趕到廣陽縣，防止錯過這次機會。
或許是因為心急，也或許是因為人流量過大，李明月並未發現身後尾隨之人，鈴鐺里的女人似乎也並未發現。
出城走了半日左右，李明月碰上了一隊人馬，其中有個人他見過，正是當初在桑積城的時候，私塾里讓那位先生跟他一起北上的學童。
原本李明月也沒有要去打招呼的意思，可湊巧碰上了一夥流寇，將這支隊伍圍了起來。流寇不少，以至於李明月都沒有倖免。
那名學童的父親應該是個商人，身邊除了一位婦人之外，還有幾房小妾和一些婢女，再就是十幾位扈從。
那幾名扈從氣息綿長，都是橫練過的好手，這也是這支隊伍如此大張旗鼓，卻依舊能夠走到這裡的主要原因，一般流寇土匪，還真很難對這支隊伍造成威脅。
這麼多的流寇他們明顯也是第一次見，此刻明顯都被嚇得不輕，特別是那名跟李明月有過一面之緣的學童更是嚇得蹲在馬車裡，只敢從縫隙中偷偷看著外面。
學童的父親應該也知道這次硬拼肯定不成，又覺得這些流寇都是被逼無奈，只是為了混口飯吃，所以就想破財消災，從那車上站起來，同時將雙手高高舉起，大聲道：「各位好漢，在下知道你們都是被迫的，出來拚命，無非就是為了錢財。錢我們可以給，而且只留一點路費，還請諸位好漢留我等一條性命。」
這些流寇似乎也沒想到遇上了這麼一個好說話的主，一時間都有些愕然，然後一個明顯是領頭的漢子將一把長刀扛在肩頭，大聲笑道：「好說好說，咱們只為求財，不圖人命，如果不想死，就把錢和女人都留下。」
馬車上的男人皺起眉頭，看了馬車上那些小妾和婢女一眼，似乎是在抉擇。
李明月也有些好奇，這種時候，這男人到底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那些女眷似乎也感到了危機，頓時淚流滿面，哀求著男人不要丟下她們。
那些流寇們哈哈大笑。
他們或許真是被逼無奈，才落草為寇，但人心就是這樣，為惡容易，為善難，而且一旦為惡，就只會更惡。
「好！」馬車上的男人開口：「女人和錢財都可以留下，但我的夫人我得帶走，她跟了我一輩子，吃了一輩子的苦，我這個時候絕不能將她撇下，更不能讓我的兒子恨我。」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臉上明顯充滿了無奈，但眼神中卻有著異樣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