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終究守不住
如果可以，這男人當然不會放棄那些小妾和婢女，可現在逼迫他的，不僅是那些流寇，還有他自己帶來的那些扈從。
作為一個商人，跟人打了一輩子交道，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什麼風浪沒見過，這些人什麼想法，他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
為了錢，這些扈從會為了他拚命，可為了活命，這些扈從一樣會要了他的命，在商人眼裡，一切都是交易，一切都是利益。
而人與人交往，多數也都是為了利益，至少在商人眼裡是這樣，正所謂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廟堂蠅營，皆為利來。
損失已經不可避免，那他就得想辦法將損失降到最小，而留下糟糠之妻，是他這時候最好的選擇。因為對於那些流寇來說，沒必要為了一個婦人再細細計較。對於那些扈從來說，他是個重情義的人，自然更願意為他賣命；對於他那位妻子來說，更願意在今後不離不棄；對於他孩子來說，更願意尊重這樣的父親……
李明月想得當然沒有他這麼多，他只是覺得這男人這時候做出這樣的選擇，算的上是情有可原，人之常情。
所以他打算幫這個男人一把，即是為了那個學童的一面之緣，也是為了那位獨守桑積城的教書先生；而且這件事，確實是他能力所及的範圍。
李明月走了出來，笑著道：「我沒錢，不過有把劍，你們要不要？」
說完，他背後那把劍自行出鞘，然後上升一定距離之後，猛然落下，整個地面瞬間裂開，一直蔓延到那些流寇的腳下。
所有的流寇連連後退，亂作一團。
「不想死就趕緊滾！」李明月開口，語氣冰冷。
這些流寇哪裡見過這樣的神通，瞬間就嚇得潰不成軍，落荒而逃。
李明月將長劍收回，眾人驚魂未定，學童的父親連忙抱拳感謝，只是眼神中卻充斥著一絲怨恨。
如果李明月沒有出手，他今天會損失很多錢財，那些小妾和婢女也會被帶走，但可以換回一群甘心為他拚命的扈從，換來一個死心塌地的妻子，換回一個尊重父親的兒子。
但李明月出手了，他守住了錢財，也留下了那些小妾和那些婢女，可事後那些扈從怎樣先不說，那些小妾和婢女對他肯定會有怨恨，很難再像以前一般其樂融融，甚至可能會出現一些不好的事情。
如果這人早一點出手，那麼一切就都不會發生，就像以前一樣，可這人偏偏要等他做出取捨之後才出手，在他眼中，這種人最可恨。
李明月雖然是修士，但還沒到一眼就洞悉人心的地步，自然不知道對方心裡想著什麼，當然也不會在乎對方心裡想什麼。
收起長劍之後，李明月並沒有摘下斗笠去跟那名學童交談，也沒有要告訴他那位教書先生的事情，就此離開。
那學童以後或許真能功成名就，但跟他李明月一個山上，一個山下，必生怕是都不會再有交集，沒什麼必要。
讓李明月沒想到的是他剛與這些人分開，就又遇上了一群人，雖然不多，可境界都不低，其中兩個，已經達到了武境，剩下的七八個，至少也是靈體境八九重的樣子，只是帶頭的那個漢子，反而是這些人中實力最弱的。
李明月停下腳步，打量著這些突然出現的人，從穿著來看，並非宗門弟子，於是開口問道：「燕國的？」
那領頭的漢子一愣，皺眉道：「你怎麼知道？」
李明月搖頭道：「原本不確定，你這麼問，就確定了。」
這漢子冷哼一聲，說道：「知道又如何？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李明月故作輕鬆道：「兩名武境強者，就想殺我，是不是太小看人了。」
嘴上輕鬆，可其實他心裡苦澀到了極致，就他現在的情況，別說兩名武境強者，就是那些八九境的修士，就不是他能夠應對的。
除了動用那塊玉佩，讓鈴鐺里的女人出手，他似乎並沒有其他辦法。
他只是有些想不明白，這些燕國的修士是怎麼找到他的？很快他就聯想到了那塊玉佩，然後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妖嬈的女人，心中頓時瞭然。
想通這些之後，他心裡更加苦澀，而且有些自嘲。
原本換了這身行頭，就是為了躲避這些燕國修士的追殺，可沒想到因為這身行頭，讓自己身無分文，只能去售賣那塊玉佩，以至於徹底暴露行蹤。
因小失大，莫過於此了。
那漢子冷笑道：「我們知道你實力不低，擁有斬殺武境強者的手段，可當初只是一位武境強者，就讓你重傷至今，如今兩個武境強者，加上這些通幽境以上的高手，你還能逃？我是不信的。」
李明月沒有說話，手指已經觸摸到那塊玉佩，趙國皇子送的玉佩。
對方說的沒錯，現在除了動用這塊玉佩，他根本沒有別的選擇。
可李明月還是有些不情願，這塊玉佩是他如今最大的保障，一旦用掉，先不說接下來的路會不會遇上燕國強者，萬仙會上會發生什麼，他也無法保證。沒了這塊玉佩，就等於失去了唯一可以保命的手段，別說活著回到清源山，能不能活著走到太華宗都是問題。
他突然想到那隻小鬼，手指便離開了玉佩。如果那隻小鬼能幫他拖住一名武境強者，他強行祭出四劍，是有機會將另一名武境強者鎮殺的。到時候再讓鈴鐺里的女人支撐他不至於倒下，或許就能取到震懾效果，暫時嚇走這群人。
實在不行，到時候再讓鈴鐺里的女人出手也不遲。
也就在這一瞬間，變故突然發生，那隻小鬼就像是感受到了李明月的想法，一下從地底竄出，然後都不等眾人反應，一把短刀直接從一名武境強者的後背心穿過，刀尖剛好從前胸穿出！
跳出，一刀刺出，然後收刀，再次消失在地底深處，一切不過電光火石之間，行雲流水，毫無半點拖沓。
別說那些燕國強者，就是李明月都被這突然的變故嚇了一跳，不過他畢竟是知道那隻小鬼的存在，很快就緩過神來，然後毫不猶豫，直接出手。
先是匕首飛出，然後是三清劍，接著浩然劍，只是最後一把金剛劍沒有祭出。倒不是李明月不想，而是他現在根本無法驅動這最後一劍。
三劍齊出，那名武境強者臉色巨變，急忙施展神通防禦。只可惜這三劍來得太快，而且經過李明月這段時間的打磨溫養，雖然氣勢不如之前，但劍意明顯提升不少，瞬間就破開了對方的防禦，根本不等對方做出反應，三把劍就直接穿過對方身軀。
三劍之後，李明月強行壓制住起伏的心血，也好在有斗笠遮擋，這些人根本看不到李明月的神情變化。
而在李明月出手的同時，那隻小鬼再次出手，剎那之間就有兩名強者死在那把短刀之下，無聲無息，真正做到了神出鬼沒。
瞬間就死掉兩名武境強者，兩名通幽境強者，這樣的效果已經遠遠超出了李明月的預期，震懾的效果應該已經達到才對，可剩下的這些人並沒有離開，更別說落荒而逃。
那些八九境的強者面色沉重，警惕著四周，反而是那位實力最低的漢子毫無波瀾，甚至還拍掌稱讚：「不愧是陳老神仙的高徒，果然非同一般！」
李明月只覺得五雷轟頂，臉色瞬間陰沉到了極致，倒不是因為對方說出了他的身份，也不是因為對方展現出如何可怕的氣勢，而是他這種表現，實在太過反常。
唯一可以解釋的，就是暗中還藏著一位強者，更厲害的強者。
果然，李明月心中剛生出這個想法，鈴鐺里的的女人便道：「還有一個人，至少玄武境。」
李明月心若死灰。
靈武境強者，他可以斬殺，真武境強者，或許勉強一戰，可若是元武境強者，根本毫無還手之力，更何況一名玄武境強者，甚至可能是一名天武境。
「柯老，有勞了。」漢子開口。
「好說。」一個老人的聲音憑空炸響，然後地面突然炸開，那隻藏在地下的小鬼突然飛出，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咽喉，任憑他如何掙扎，也無法掙脫。
地面上，有一道影子晃動，然後在李明月跟那群燕國強者之間，憑空多出了一個老人。
老人鬚髮皆白，身穿一身紅邊大黑長袍，手中掐著一個法訣，控制著那隻小鬼。
這老人出現之後，嘖嘖道：「堂堂清源山弟子，陳道陵的高徒，竟然也學那些旁門左道，養了這麼一隻小鬼，當真是讓老夫漲了見識。」
在老人所散發出的那種威壓之下，李明月連保持站立都勉強，更別說開口說話。
玄武境強者，恐怖如斯！
別說反抗，李明月連反抗的想法都生不起來。
老人接著道：「放心，老夫不會殺你，只會將你帶回燕國，至於怎麼處置，是太子殿了的事情。不過應該不會好過，太子殿下為了拉攏那位將軍，鞏固地位，根本不在乎會不會得罪清源山，更何況清源山只有一個蘇清風。」
李明月呼出一口鬱氣，輕聲道：「只能靠你了。」
雖然不願，但如今已是必死的境地，他沒有任何選擇。
隨著李明月話音落下，那塊趙建民送的玉佩悠然裂開，然後瞬間變成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