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朝歌
大殿中觥籌交錯,人聲鼎沸,無數侍女穿梭來回,十來個人正在舉酒暢飲,肆意歡笑。
主位的那人也不復正經跪坐,胸口的衣裳敞開好大,甚至額頭都有點微微冒汗。
他斜靠在背後的一位女子懷中,問道:「尚父啊,忙亂了這麼久,目的也差不多全部達成。你看,我們什麼時候回去比較合適呢?」沒等左手邊的白鬍子老者回答,他又接著說:「尚父(姜尚姜子牙),你是知道我的,懂事以後,從來沒有這樣的開心過,也從來沒有這樣享樂過,再這樣待下去,我怕我再也不想走了。溫柔鄉是英雄冢,父王的教導不能忘啊。」
此話一出,大殿里慢慢安靜了下來。
「大王,自你繼位以來,勵精圖治,夙夜不寐,殫精竭慮這麼多年,到如今,以小邦周勝大邑商,致已威儀天下,萬民敬仰,實為文韜武略的千古一帝。偶爾的休息幾日,根本說不上什麼溫柔鄉呢。」
「哈,哈,哈,哈,尚父你過譽了,過譽了啊。比起父王,我差得太遠了。」
「我覺得大王警惕性就是高。這種飲宴確實不好,特別是喝酒誤事,喝,喝,喝,紂王的教訓還不夠嗎?另外,運送殷商九鼎的隊伍才剛剛動身,武庚那小子也一直不情不願的,還有,青龍軍團那邊的戰報也尚未傳回,恕臣弟無理,這個時候回豐鎬(陝西西安附近),稍微急了點吧?」武王右手邊的一人拱手回道。這人四十來歲的樣子,面白短須,整個大殿中,就只有他是正襟危坐,也沒有喝酒,身旁的侍女正小心翼翼地給他布菜。
「姬旦,你小子就是太無趣了,大王喝杯酒你也嘰嘰歪歪的。我等流血流汗打下了江山,連喝酒都不讓,那死命搏殺還有什麼奔頭?」
「是啊,虢叔(姬旦的叔叔)說得太對了,喝點酒有什麼大不了的。」
「好了好了,他從小就這樣。姬旦,你說的這幾件事我心裡都有數。其實,我急著回去,主要就是想在父王墓前再行大祭,以告慰他的在天之靈。」
姜尚再次拱手稱道:「大王的孝心感天動地,可昭日月。既然大王心中已有安排,我等必將全力支持。嗯,十日後動身如何?」
「十日就十日罷。各位,今日不談公務,繼續狂歡,來,滿上,飲勝!」
姬旦偷偷地溜出大殿,聞著滿屋子的酒味就煩。更煩的是應該怎麼規勸大王。好不容易打敗了殷商人,卻要把勝利果實分給那幫野蠻的諸侯。最關鍵的是,分封也就算了,為什麼對於各個封地的人事,軍隊,財政通通讓出去。這些東西都不要,還當什麼天子?那些野蠻的傢伙,什麼都不懂,只知道搶錢,殺人,拿什麼治理封地?還有,放著膏腴的殷商精華之地不要,一心只想著老家黃土高原的一畝三分地,典型的土財主心態嘛!只知道抱著父王的老教條,什麼都聽父王的,父王就是放個屁都是香的。當年父王也沒想到這麼快的拿下朝歌啊,時移世易不懂嗎?唉。。。。對了,得去找一下南宮括,看看他的事情處理完了沒。那麼多的錢財物資,整理匯總,發放清單,,,,天啦,這麼多事情沒做完,就知道喝酒,喝酒,氣死我了。
姬旦回到自己的駐地,一路上穿梭而過的士兵,抱著賬冊的小吏,一個個都笑逐顏開。滿滿當當的牛車正一輛接著一輛地緩緩向西而去。跟在牛車後面的是無數用麻繩串好了的奴隸。遠處的閭坊,還有部分冒著黑煙,道路兩邊的店鋪基本都沒開門營業,不少披甲警衛兵士正在來回巡邏。
看到這些,姬旦心裡泛起一絲自豪。這幫奸商,當年有多趾高氣昂,如今就有多狼狽。賺那麼多錢又怎麼樣,現在還不是統統地還給我。加倍償還,不對,應該全部都給我。不行,還是得想辦法勸勸大王,十天時間太少了,還有好多財寶、美玉被那些狡詐的殷商人藏起來了,十天時間根本不夠,讓南宮括加大拷問的力度?
「人呢,南宮死哪去了?」姬旦有些煩躁。
「讓侯爺久等了,小臣萬死。」
「交代你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呃,你怎麼過來了?」跟在南宮括後面的是一個精瘦精瘦的老頭,個子高高的,身上掛了不少配飾,走在風中一搖一晃,像個賣糖葫蘆的小販。
「見過侯爺。」
「客氣了,敢問宋國公(微子啟)這個時候過來,所為何事啊?」
「侯爺,我就直說了啊。既然武王最終選擇了武庚來承祀商王,那麼,對我的補償是不是能夠再增加一部分啊?」
「選擇誰來繼承商王之位,大王自然有他的考慮,怎麼,你不服?」
「呃,侯爺說笑了,我怎麼敢不服呢?我的意思是,看在我鞍前馬後辛苦這麼久的份上,我宋國的土地是不是能再加一點點啊。」
「宋公啊,做人呢,不能太過貪婪。如果不是看重你的功勞,你能身居八個公國之一?連我都只是個侯國。再說了,你的封地宋國比起之前大了一倍不止,你還要如何?」
「嘿嘿,這個,你看,子胥余(箕子)不是已經逃亡了嗎,那他留下來的土地,是不是?嘿嘿,是不是能分點給我呢?」
「大膽,胥余太師(箕子曾為殷商太師)的事情輪得到你來操心嗎?他的封地如何處置,大王自有安排。勿需多言,下去罷。」
看著老頭懨懨退下,姬旦心中很是鄙夷。對於這個大商奸,姬旦是怎麼都想不通,出賣自己的大王,出賣自己的族人,他怎麼好意思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他就是個典型的殷商人,只要有錢可賺,什麼都敢賣,毫無道德廉恥。得勸勸大王,對這幫殷商遺老遺少,不能太仁慈。
沒等姬旦吐完槽,又有人進來了。
「四哥,你這辦事不地道啊!」隔著老遠,一個精幹的中年人就叫了起來。
「姬奭(shi式,周召公),又怎麼了?」
「答應仙師的物資和奴隸不能再拖了,祁長老已經快發火了。你這樣,讓小弟很難做啊。」
「呵呵,那幫仙師,神神怪怪,貪得無厭。既然大王答應了,到時候自然會送過去的,你急什麼?」
「四哥,你啊,太自負。對天神不敬,上天一旦發怒,可不是你能承受的。別忘了,文王他老人家也曾經是神教的大長老。」
「大長老又怎麼了?那麼多靈玉、犧牲,還有各類天材地寶,繁雜無比,有那麼容易籌集的?」
「別廢話,說吧,東西和人員什麼時候到位?」
「我得問問底下人,好了,我知道你的難處,明天,明天我想辦法給你送一部分過去。」
「一部分是多少?現在講清楚,我怕你賴賬。」
「姬奭,你也太不信任為兄了,這樣先送三分之一,怎麼樣?」
「三分之一,你要我的命啊,不行,最少一半。不然,我時刻跟著你,我不走了。」
「好,好,好,一半就一半。你四哥也難啊,看著是搜刮到了不少東西,可各項開銷,賞賜都是個無底洞,那些諸侯更是紛紛中飽私囊,大發橫財。你就多擔待點。對了,姜太師上次說了,卜宮的旋風炮威力不錯,你幫忙問問,還有沒有,軍方想要增加訂單。」
「旋風炮?那是靈寶天尊的私人出品,我可以幫你問問,別忘了,明天,一半的東西到位。別逼我找你的麻煩。先走了。」
姬旦看著急匆匆走遠的姬奭,搖了搖頭,對這個堂兄弟,姬旦一直喜歡不起來。對於那些怪力亂神的事物,姬旦更是避之不及。作為夏周的宗祀,總是拿著仙師的雞毛當令箭,幫著那群吸血鬼。大家冒著天大的風險,搏命一擊,換來的巨量財富經得起幾次瓜分?
另一邊,走出大門的姬奭也在搖頭,這個四哥,總是有點拎不清。這次的冒險一擊,如果沒有神教的幫助,哪裡會有如此的順利。情報分享,輿論宣傳,安撫遺民,攻城利器,甚至最後紂王的死,那樣沒有神教的功勞?到了分戰利品的時候,你這推三阻四的,還要不要臉啊?對了,旋風炮,我得再提提價,不能便宜了這個傢伙。
「閎夭,」
「小臣在,」
「你去聯繫下贏長老,看看旋風炮的訂單進展如何。另外,催催宗祝,牧野的祭祀快點結束,我這邊還有好多事情等著他呢。」
「諾。」
「姬絡行,你帶上幾個人,跟我去一趟商王宮。」。。。。
「燕伯(召公封燕地),今日如何有空造訪小王?」說話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魁梧大漢,左眼眉腳有一道疤痕,顯得面相十分兇狠。見到姬奭的到訪,神色不免有些怪異。
「沒事就不能過來找你了?」
「燕伯說笑了,朝歌雖大,哪有你不能自由出入之地?」
「呵呵,商王無需含沙射影,別忘了,沒有我們,你早就被紂王砍了腦袋。我這次過來,是通知你一下,神教的供奉,今年增加一半,請你儘快交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