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人心之毒，猶勝於妖

39人心之毒，猶勝於妖

這是個並不複雜的故事。

少年勤勉好學，少女貌美如花。

青梅竹馬，私定終身。

對星球人類來說，情慾，個人的情慾，往往是最初的動力。

少年父母雙亡，家境貧寒，又生逢亂世，他走出這個小山村，一頭扎進軍伍的理由，僅僅是為了出人頭地，榮歸故里，迎娶他的夢中女孩。

但魚躍出了池塘，跳進大海之後，便不是魚了。

少年被選入了神機門，成為了門主口中『最優秀的學生』，他看到了更廣闊的世界，了解到了為禍世間的妖魔……

我要，拯救蒼生。

他的心中發下了如是宏願。

三更燈火五更雞，他日日苦學，忘乎所以。

他並沒有忘卻心中的少女，他只是覺得，個人之事可以暫且放放，他堅信，少女會等他，而他不會讓少女等太久。

這並不是一個什麼狗血苦情的故事。

少女沒有被逼迫嫁人，也沒有遭遇什麼不幸，家中長輩雖然嘮叨，但也不會強迫她做什麼事——最初的時候，他們甚至沒有因為少年的窘迫就反對兩人。

少年是出於自己對美好未來的嚮往離開的。

少女知道他的心意，知道他值得等候。

小村子里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個聰明奮進的孩子，他會有出人頭地那天的。

隨著少年青雲直上的消息漸漸傳回村裡，這樁還未成就的姻緣，從無人反對，變成了受所有人祝福。

其實在那些年中，任何一個時間，少年只要回來一趟，所有的事就成了。

他並不是不想回來，也不是打定主意要做了多大的官才回來。

只是每一次，當他想回來時，都恰好會被別的事情絆住腳，這世上的妖魔彷彿殺不盡，他總是奔波在路上。

他不會讓少女等太久的，他挑了個不算很早，但也恰到好處的時間回來。

他們都不能再被稱為少年少女，但青春還在。

——這個故事除了結局不好之外，並沒有什麼問題。

……

「半月之前我回來時，才聽聞一年前村裡失了火，小倩一家都燒死了。」

「但兩位應該都知道，那根本不是失火，是玄牝老祖看上了小倩的修行天賦，把她擄了回去，轉化為牝妖，讓她在山神廟裡替她物色爐鼎。」

「小倩心地善良，被轉化的時間很短，也沒有受到太多妖魔的影響，即便被迫替玄牝老祖做事，她所『謀害』之人，也都是應死之輩，這一點，我相信燕大俠能作證。」

「不錯，」燕赤霞點頭，「那日我願意放過她，就是因為她的確沒有害過無辜之人。」

寧采臣懷抱聶小倩，緩緩道：「紅粉骷髏皆是虛幻，不過一具皮囊而已。」

「不管她變成什麼樣，我都不會放棄她。」

「但是……」

「一來，牝妖修行，需煉蘊靈丹，吸食活人陽氣，小倩不願意這麼做，但這樣會導致她容貌壞死……我知道她自己沒有辦法接受這個樣子。」

說到這裡，他握著聶小倩的手，繼續道：「二來，妖魔入骨，無可挽回，她修行時日不久，還未被影響，但繼續這麼下去……妖就是妖，人就是人，我很清楚，她沒有辦法永遠控制自己的本心。」

「是這個道理，」燕赤霞說，「這世上不是沒有好妖，但不會有永遠的好妖，他們必須服食蘊靈丹，而蘊靈丹，是用人煉的，這也是為什麼我不贊同寧公子的做法。」

「但是現在天人在此，」寧采臣看著李修言，「你能救她嗎？李兄。」

「可以。」李修言點頭。

------

旭日東升，天光乍現。

寧家村外，三人站在早先燕赤霞等候李修言的土包上，看著策馬進入寧家村的御林軍。

「人知妖恐怖，妖道人心毒。」

燕赤霞看著因為御林軍而變得吵吵鬧鬧的村子，感慨道：

「我初出茅廬時，也喜與人交際，美酒家餚，縱馬狂歌……直到有一次，有人在我的酒里下了蒙汗藥，理由竟然是因為我自妖魔手中救出了他們的孩子，他們怕還不起這救命之恩，不如殺了了之。」

「半生除妖，這樣的事情數不勝數，有人嫉我、懼我、恨我、圖我……」

「那燕大俠為何沒有乾脆一走了之，徹底放棄？」李修言道，「這已不是妖魔的時代，像寧兄這樣的人越來越多，即便少了燕大俠，想必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因為有更多的人愛我、敬我、尊我、容我，即便這天下有無數殺千刀的混蛋，但是蒼生何辜。」

「所以燕大俠也不願跟我走？」李修言問。

「我大概已經了解了，」燕赤霞道，「不管天人是否能幫助我們，但我想……對天人而言，有沒有燕赤霞才是真正的沒有影響，而寧公子……」

他看向寧采臣，笑道：「這是我們的世界，我們不守，誰來守？我願助寧公子一臂之力，哪天寧公子扛不住吊了脖子，至少還有老燕替你守屍，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人一齊大笑。

李修言笑著笑著，停了下來，他看著遠方金色的朝陽，緩緩道：

「事實上，天人沒有一天不在想光復故土，可惜做不到啊……」

「妖魔之力，實非你們能夠想象。」

「李修言此次的任務特殊，沒有辦法給予你們太多幫助，因此我也無法承諾什麼，但是……請兩位相信，天人絕不放棄光復之志，天人，一定會打回來的！」

這話說得有些沉重，誰都沒有介面。

李修言頓了頓，轉換語氣，笑道：「不知寧兄的不在場證明可準備好了？」

既然御林軍去了老王頭家裡，想必也不難查出寧采臣和他們的關係，處理不好，可是會被懷疑的。

寧采臣晃了晃手中的躍遷水晶：「既是天人技術，我想李兄應該很清楚，我隨時可以返回雍州城，這一晚上，我從來都沒有離開過我的書房。」

「那便好。」李修言道，「我可以救聶小倩，但在此之前，我必須完成我的任務。」

「有兩件事，是需要寧兄幫忙的。」

「李兄直說便可。」

「第一，我要去一趟魔國舊都，調查那11名天人的事情，我需要關於魔國的情報，越詳細越好，另外……我可能需要你們的幫助，最好能有個嚮導。」

「我很難調動神機軍的力量幫你，因為燕大俠之事，我肯定會受到一些懷疑，不過……燕大俠可以與你同去，燕大俠跟我說過，你很了解魔國舊都，對吧？」

「沒問題，」燕大俠說，「當年攻入魔都，就有我的先祖參與，我本人也多次去往那裡。」

「好，」李修言點頭，「第二件事，我需要蘊靈丹。」

「你要多少？」寧采臣問。

「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