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紅燈籠高高掛
林晨從未覺得自己的意識昏暗到這種地步,就像掉進一個深淵裡,一個狹隘的地洞里,他無法掙脫出去。
他的頭頂上有微微的光,那些微光非常的真實,強烈,以至於他產生強烈的幻覺,自己確實是掉進了一個深坑。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在改變,莫名地覺得,可是他無法覺知清楚,似乎有巨大的難言的痛苦在進行著。
林晨看著自己的右拳,雪碎的力量不受控制地纏繞他全身,就像一方空間束縛住他,他無法跳起來爬出洞去,因為攬龍的力量鎖定了他。
他的呼吸里都有不周劍的劍意,身體內,破穹的劍氣鏗鏘回蕩著,反而是這種劍意在傷害著他的身體。
除此之外,他施展不了風暴和龍淵,力量猶如一個尋常人。
「齊山海究竟對我做了什麼?」
林晨自言自語道。
林晨試圖再次用力量觸碰空間,他從未真正理解自己是怎樣觸碰到空間的奧秘,他是一個劍客,他的招式里,以及劍意里,都允許他跨越了空間的物理規則。
然而雪碎,即空間的束縛力量越發強大,牢牢地將他控制在原地。
一些像雪花的能量碎片開始飛舞著,就像白色的螢火蟲,林晨感到無比的寒冷與清寂。
……
齊山海此時正在一輛黑色的豪車上,他看著窗外的城市風景,一時有些發怔。
「還有多久到望星樓?」齊山海向司機問道。
「半個小時左右。夢凈塵和野草已經在那裡等您。林晨,能挺得過來嗎?」
齊山海撇了撇嘴,說道:「我給他一件大禮,我甚至允許他和我的女兒來往。我人生最厚道的事就是捐錢,你和我扯什麼淡?」
這名司機轉過頭來,看了眼齊山海,然後繼續開車,忍住了自己的脾氣。
他自然是路振鳴。
望星樓是一個酒樓,雖然是吃飯地兒,卻是一個古樓閣模樣,外面的裝飾非常豪華,整座樓佔地面積寬廣,屹立在趨藍的西區。
望星樓曾經是齊山海的祖宗輩開的,本來就是做酒樓用,因為建造的非常華麗,之後被有關部門建議調整成一個公共景觀,到了後來,齊山海又將它收了回來,變成一個經營餐飲服務的酒樓,只是很少開張營業。
又是曾經,齊山海邀請一大批文人墨客來此題字賜賦,雖然周圍仿古的旅遊產業鏈有很多,望星樓周邊卻是幾座涼亭和走廊啥的,齊山海將那些歌頌古化的全給扔了,留下了幾個放在自己的書房。
今天望星樓開張設宴,齊山海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邀請的客人是夢凈塵和野草的緣故。
到了地方,路振鳴轉過身說道:「我去看看林晨,你自己去吃飯。」
齊山海笑著說道:「歐了您嘞!」
路振鳴的面龐變得有些扭曲,似乎聽到什麼了不得的話。
望星樓的樓閣上掛著很多個紅燈籠,似乎有些菜香傳來,齊山海向旁邊的服務員擺了擺手,徑直走向漆色的樓梯。
來到頂樓的一個雅間,齊山海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西服,然後推門而入,一個大的圓桌在房間中央,上面有很多已經吃了一半的菜品,夢凈塵拿著一個青色的瓷碗夾著菜吃著,野草則是坐在窗戶邊看著窗外的風景。
齊山海在桌邊坐下,吃了幾口菜之後說道:「我這個樓建設的挺好,放在古代那是一絕,當地的富商鄉紳絕對會踩破店的門檻,那時候我就會想往酒里兌水了。」
夢凈塵說道:「我剛好想講來著,你這家店的門檻,衙役和強盜都會來踩,你這個掌柜肯定會在櫃檯下藏刀,一藏刀你就會收不住,直接幹上販賣私鹽的勾當,被朝廷追捕,雖然在你的幫派里,殺人放火被杜絕。」
齊山海又夾了幾口菜,拿起桌上的酒壺往自己嘴裡送了幾口酒,然後說道:「我的名字是齊山海,是我自己取的名,目的很簡單,我和人山人海一樣重要。所以我又振興了葯業,順便重新組織了以前的那些幫派。」
「我把賺來的錢基本都送給了國家,幾十萬億,這個很良心了。」齊山海看著夢凈塵說道。
「你打算做什麼樣的甩手掌柜?」夢凈塵問道。
「我?」齊山海笑了笑,說道,「人們以為我是一時的風雲人物,葯企的百年思量我都給設計好了。夢大爺,我知道的太多,所以我心生厭倦。年輕的時候我經常想,人們對於道德和法律往往缺乏深淵立場。我對您的要求必然會推辭,因為我的眼皮底下都是我的事業之路。之後我又想到,事有逶迤,於是我經常仰望星空。」
「這頓飯之後,我就會去一個星球,很遙遠的星球,我希望外星人能夠找到我,以及我身上的一個萬年不腐的明信片。當它們看不懂我的明信片時,也許冥冥中的我會發笑,這是我最後的幽默了。」
夢凈塵說道:「吃好喝好,你就去吧。」
齊山海看著夢凈塵,看著他對桌上的菜品挑挑揀揀,沉默良久之後說道:「國人經商,講究相適而應,所以不減反增。你知道我這些年花了多少精力嗎?我給你打下手,這輩子也進不了你家的墓園,這不是扯淡嗎?」
夢凈塵停住了夾菜,將酒杯里的酒一飲而盡,說道:「荒山土墳,這你都惦記?夢家和趨藍的爭鬥,可曾比得上你和你祖先的半點風光?」
「那不一樣!」齊山海的語氣加重了些,「誰願意去做人王?我只是把領袖這個攤子扔到一個很高的位置,我還得每天仰望這個位置,我的體格和姿態都被自己訓化了。」
「做夢的人,才是真人!」齊山海說道。
……
林晨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自己在一種複雜的能量體待了很久的樣子,雪碎的力量幾乎滲進了他的身體表面,而且慢慢地變得堅厚。
他逐漸適應了體內的破穹劍氣與瘋狂自愈的器官組織互相拼殺,他沒有奮力掙扎的另一個原因,是自己的腦海里,不周劍的劍意居然想奪走他的記憶!
「我是玩劍的,怎麼會被劍玩呢?」林晨想道。
忽然,林晨感覺自己的血液開始流動,心臟稍微復甦,他再次握緊拳頭,感覺奇異。
他的身上居然變出一套鎧甲!
是一套形如鬼神的暗銅色鎧甲,覆蓋住他的身體,有頭盔,身甲,肩甲,裙甲,林晨站起身來仔細察看,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年輕的古代將軍。
「雪碎居然變出了鎧甲?!」林晨驚嘆道,「齊山海之前說的那什麼藥劑,莫非是那什麼,可以讓人體細胞產生出堅硬鱗片的東西?怎麼到我這裡就成了一套鎧甲了?」
林晨看著洞外的朦朧天光,稍一用力就飛了出來,這一時間他也蘇醒過來。
路振鳴在旁邊看著他,目露凶光。
林晨看著自己的身上,鎧甲依然在,稍一凝心,他的戰意退去,鎧甲也隨之消失。
「咋了是?幹嘛這麼凶地看著我?」林晨問道。
「如果我們在未來應敵,將領,只有一個!」路振鳴的聲音無比鏗鏘。
「你說了算。」林晨賠笑道。
……
林晨和路振鳴來到瞭望星樓,看見樓匾,林晨想起之前的那首打油詩:
「上接蒼穹府,下接三峰台。群山遙送祝,天門迎星來。」
「差了點。」齊山海說道。
「合著我們是你的牛馬?」夢凈塵說道。
「三座高峰,太高了!」野草幾乎帶著哭腔地講道。
「打油詩,我就像古代的王勃,躬逢盛宴,高朋滿座,不得不送上自己的作品。」林晨眉開眼笑地說道。
「人家王勃可是真名士,佳句流傳,你這就差的遠了。」齊山海說道。
「我廢話做什麼,我吃菜。」林晨和路振鳴直接坐到桌邊吃起菜來。
「聽說您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林晨忽然說道。
「吃你的菜。我自然是要到太空去養老。」齊山海回答道。
「葯企功德顯著,你這就撒手不管了?你該不會是想不開去自殺吧?」路振鳴驚訝地問道。
「我這個年紀,想的只有自洽,是吧?」齊山海和夢凈塵撞了撞酒杯,喝起酒來。
野草拿出一個音樂播放器,掃視了一圈,然後說道:「這個場面,怎麼也得有個古色古香的曲子。」
「不準放音樂。」路振鳴說道,說著從懷裡拿出一副耳機。
「是神思者的『故宮』,很老的歌了。」野草說道。
這首「故宮」旋律非常,在場的人都沉默了。
「我在飛船上不會有什麼文娛活動。我曾經是一個天文夢想家,後來一經商就果斷放棄了。」齊山海說道。
「商人嘛,林晨你來講。」夢凈塵說道。
「商人是夢想家,夢想和謊言都很多。」林晨立即說道,路振鳴向林晨這邊遞來一個讚歎的眼神。
「話已經放久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該撤了。」齊山海說道。
「希望你和你自己重逢在宇宙的那邊。」夢凈塵拱手笑道。
「仙人自此去!」野草喊道。
林晨和路振鳴的臉色變得莫名古怪起來,因為剛才夢凈塵的一句話。
「終究還是嫌棄齊山海。」林晨對路振鳴小聲地說道。
「自私的人,這麼些年,難免討人嫌。」路振鳴回道,他的聲音卻異常的大,以至於在場的人又沉默了。
齊山海看了路振鳴一眼,走到了木窗邊,一陣疾風將窗戶吹開,齊山海縱身一躍,飛進一個非常亮麗的飛船里。
「這家酒樓還是作為公共景觀吧。」夢凈塵說道,「文化總是需要人欣賞的,何況是古代文化。」
齊山海駕駛著飛船飛離了地球好一會兒,又過了很久,他離開了駕駛位,看著舷窗外的藍色星球,輕聲說道:「我走了呢。」
齊北青的聲音傳來:「趕緊滾蛋,我保准把你的葯企治理妥善。」
齊山海笑了笑,回到了駕駛位,將控制引擎的檔位推到最高。
飛船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加速飛行,並且船身在不斷地變化。
齊山海看著舷窗外的能量變化,又在控制台上調整了幾個功能參數。
「誰也沒想到,阿庫別瑞引擎在我的手裡。」很久之後,齊山海看著星圖,又看著屏幕上終於消失的地球圖像,說道,「一幫傻X。」
……
夢凈塵看著天邊,看了很久,過了會兒,幾個裝修工人從對面走了過來。
「你們就把這樓整成一個傢具店,謝謝了哈。」夢凈塵笑著對工人們說道。
……